整個秦隴大地一陣陣風潮涌動,而我們的扶蘇公子此刻卻在和月芷妹紙在地下進行艱難的求生之路。
單單只是缺衣少食還不嚴重,這座地下迷城雖說暗不可見天日,卻也隔絕了外界的寒風凜冽,雖說溫度不高,一天下來平均的溫度也不算低,不至于凍死人。而且不知建這座地下迷城的時候是否是圖了省心省力,許多廢料木屑都有留存,而這些東西剛好就在中央,被尋了一并燒火,也不虞寒冷的問題。
外部氣溫還在其次,若真冷了,兩人依偎一起彼此取暖說不定還是扶蘇心中暗自偷笑的事情。
真正重要的還是飲食問題,猝然遭逢迷城,扶蘇手中只有行軍帶上的三日分量的干糧。而月芷身上更是只有一些女兒家的小物件和兩把匕首一個火捻子,吃食一個都沒有。三天的干糧,縱然再如何節省也只能保證十天之內能有東西吃。但十天后被活活餓死對扶蘇而言是根本不能忍受的事情。所以,按照眼下的用度,兩天就是極限了。
再者,以后扶蘇后世的閱歷而言。吃飯問題又是其次,最重要的,還是飲水問題。離開了中央那片地區,一旦進入乾門,極難再回去。這樣的話,若是不能在其余地區尋到水源,短時間內,扶蘇就要面臨缺水的難題。比起硬挨餓死下去,干渴會更早將兩人變作這座迷城下的新增亡魂。
將干糧烤熱,變得更加軟些好能入口。塞入懷中,扶蘇并立月芷旁邊,身上徒增一股氣勢,一股子凝然決絕的氣勢。此番,若不能尋得求生之路,只能化作兩具白骨于此陪伴那些被引誘坑殺于此的墨家門徒了。
月芷默不作聲,身子卻有些靠近了些扶蘇。此刻,扶蘇散發的一種令月芷十分安心的滋味,月芷正因為知曉墨家匠作水平的高度,才知道逃出生天的機會有多么渺小。不過感受到扶蘇帶來的安全感,卻讓月芷一陣子心神搖曳。畢竟是個女子,這種時代,女子所求的也不過是一個安穩堅實的臂膀依靠罷了。
做了一只簡易火把,拉著月芷,兩人走入乾門之中。說是門,還不如說是條小道。走到乾門口,扶蘇忽然蹲下身子,將地上的灰塵涂去吹散,一個甲骨文字體清晰可見:乾。
扶蘇輕呼一口氣,和月芷對視一眼。點點頭,走了進去。
入了這座地下迷城,扶蘇左右可見的便是堅實的石壁。入手觸感一陣冰冷,敲了敲,發出堅實的悶聲。
扶蘇和月芷向前走著,抽出佩劍,時不時將佩劍往前敲打著石板地面發出叮當叮當的響聲。
突然,一聲不同剛才叮當聲的敲擊聲響起。扶蘇伸手止住兩人的動作。將有些孱弱的火光湊過來,一照之下。
月芷卻猛然跑到扶蘇背后,遮住雙眼。扶蘇也是皺眉,看著地上。竟然是一塊頭骨。扶蘇也是駭了一跳,卻沒月芷那般驚懼。
好歹也是戰場上廝殺,尸山血海里走出的人。不至于被一塊死人頭骨給嚇住,輕輕握了握月芷有些發亮的小手。點點頭,握著佩劍,前行了數步,火把湊過去。赫然還看到了一副完整的骨架。
扶蘇輕輕皺眉,仔細看了看。心中估計這副骨架至少也有數十年的時間了。再看骨架上的麻布爛衣以及些許配飾,起碼是孝文王時期甚至以前的樣式風格。
扶蘇暗自琢磨:這座地下迷城極可能就是花娘所說的武陵了。既然是陵墓,卻不見墓葬樣式。反而更多像是一座用來困殺人的牢房。
既然魚家對這座武陵如此看重,還專門派了軍隊看守,當然不是無足輕重的地方。這般想著,武陵之中定然有極大的秘密,不然不可能被魚家如此重視。而魚家人顯然還對這座陵墓十分信任,不然,也不會把扶蘇這個大敵丟到這里來。
再看這武陵的時間,應當不止近年修建。看死在這里的尸骨也有至少三十年以上的年份了。甚至不可能是魚陽古這一代人主持修建的。用數十年,一個家族一代甚至兩三代的時光來積蓄、秘密營建這么一座武陵,里面的秘密到底有多大才能讓魚家為之如此瘋狂?
扶蘇越來越對這武陵感興趣了。眼睛微瞇,身子已然起立。既然魚家人這般瘋狂要做殊死一搏,那么我便順勢將魚家這頭瘋狂的野狗一棍打死罷了。
而這武陵,定然有令扶蘇感興趣的事情,到時候,不知魚家看到自己從武陵出來該是什么表情。
扶蘇拍拍手,向身后緊貼自己的月芷輕笑一聲。感受著月芷身上淡淡的清香,有些醉人。開口解釋道:“這人應當至少是三十年前的尸骨。想來,魚家在墨家零亂尚未讓蒙將軍整合之前就開始建造這武陵了。”
墨家自從墨子之后一段時間內就越發頹勢,到了后來,甚至分裂成了三部分。到了戰國末期,再次分裂融合成了兩部分。彼此對立,互相瞧不順眼。此間,墨家門徒離散天下,一直到蒙氏兄弟,這才使得墨家再次有了興盛的希望,不過仍舊有一部分墨家門徒沒有回歸。而這隴西一部,便是神農墨家最近收攏的一部分。
至于這隴西的門徒之前十年三十年發生了什么,難為人知。就連神農墨家都追查不到,若說那時候就被魚家招攬了,也不足為奇。
月芷聽了,喃喃道:“若是這般,那就對了。”
扶蘇輕輕點頭,心中嘆了口氣,看蒙恬的安排,只怕是要讓月芷繼承墨家了。這般一個可人兒,卻要擔負一個學教門派的興亡,未免太過苛刻殘酷了。
月芷顯然已經猜到了真相。魚家在隴西成為一郡之內的勢族,而后便大興土木,修建族陵。而恰好此時墨家門徒散落天下,隴西的墨家弟子同樣難以為繼,故此便讓魚家給招攬了過去。魚家用心不軌,在武陵此處修建一座八卦迷陣藏下了驚人的秘密。而隨著時間的轉移,墨家的處境漸漸好轉,在隴西的墨家門徒也不再困于生計。墨家門徒在生計問題解決后便感覺到魚家的用心不軌,故此開始對魚家產生疏離。
魚家覺察到了墨家門徒的疏離后,自然要施展強制手段。墨家當然也不會屈服,故而隴西這些墨家門徒浮出水面去接觸神農墨家。神農墨家當然非常歡迎,可世事難料。扶蘇陷入坑儒案其后朝爭一起,墨家被牽連入內。在隴西的墨家再次陷入困境,魚家此時凌厲出手,一舉將隴西的墨家弟子裹脅進了謀反大業。
這,便是隴西墨家失蹤的真相!
扶蘇突然伸手將月芷攬入懷中,摟著月芷的香肩,在月芷耳邊道:“若有難處,盡管跟我說。我永遠在你身后。”
月芷笑若雨后彩虹,輕輕嗯了一聲,如同一只終于回到避風港的小船,像只回到老巢的慵懶小貓一樣窩到扶蘇的懷中,不用去管港外多滔天的風暴。
扶蘇輕笑一聲。轉眼看到火把上孱弱的火光,心想這時候可不是談情說愛的好時機。心中輕嘆,手中反握將月芷的左手握住。提步向前,進入了黑暗的深處。
枯骨的小插曲過去,扶蘇的行進卻更小心了。剛才在那骨骸之上扶蘇并沒有發現創口,也沒找到毒藥之類致命的東西,顯然是被餓死渴死在此處。
看到了這位先例,扶蘇當然不會自以為是認為里面一點危險都沒有。
果然,走了不遠。扶蘇一眼便看到了墻壁細微之處的孔洞,咔嚓一聲…
扶蘇按住讓月芷不動,兩人對視一眼。扶蘇點點頭,移步過去將被踩到發出聲響的地板踩住。讓月芷先行走開,移步到安全角落,隨即猛然跑開。
墻壁細微之處猛然發出機弦絞動的聲音,一通疾風暴雨一般的箭雨襲擊而來。好在扶蘇和月芷此刻已經逃到了安全之所。加上手中佩劍舞得飛快,倒也沒有被箭雨傷到。
扶蘇和月芷對視一眼,眼中的謹慎更加深了。
乾門繼續走去,路上的機關更加頻繁。若是不注意,也許身旁的某個墻壁之上就隱藏著弩機猛然一通箭雨襲來。也許左邊某個地方就布著陷阱,一腳踏去,下面如林的尖刺就能讓人洞穿立斃。
其余陷坑,弩箭,毒藥,甚至蛇蟲蝎蟻都有發現。
好在月芷身為醫者,對付這些蛇蟲倒也不懼,身上香囊揭開,竟然有避蟲蟻的香粉。好不容易逃過大難,扶蘇慶幸道:“還好月芷娘子你帶了香粉可以驅蟲,不然,一不小心被蛇蟲盯上了,也是一件大麻煩。”
說完,眼中滿是慶幸。對付獅虎猛獸扶蘇都是不懼,可這些千千萬萬的蛇蟲過來,扶蘇就難為了。縱然劍光舞得再急,也遮不住蛇蟲。到時候被這些毒物咬上一口,月芷就算大羅金仙顯話,也沒有辦法在一點藥材都沒有的情況下救下扶蘇。
噠噠…
狹隘的小道中扶蘇和月芷終于來到了一個略微安全點的地方。密道也走了六七百步,沿途陷阱無數,毒物萬千,終于闖了過來。
扶蘇和月芷剛剛慶幸逃過毒物一關,卻沒想到,整個迷城卻徒然一震轟鳴響起。駭得兩人相顧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