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騎馬一直跑了貞營的中軍帳,現在的中軍帳已然變成了靈堂,陰離的棺槨就擺在其中。唐寅看罷,急忙翻身下馬,大步流星地走進靈堂里。
棺槨還沒有蓋上棺蓋,唐寅站在棺槨旁,低頭向里面看去。
躺在棺木之中的尸體不是陰離還是誰?此時,他的尸體已被貞軍清洗并縫合過,連盔甲也換上新的了,看上去就像躺在里面睡著了,只不過從他身上已感覺不到一丁點的生氣。
辨認清楚陰離的尸體,確認他真的死了,唐寅面無表情,只是那對炯炯有神的虎目微微瞇縫起來。
“風王殿下,我家將軍遭到川軍的伏擊,被川人…殺害了…嗚嗚…”
追進靈堂內的眾多貞將們紛紛跪在棺木之前,放聲大哭。看到將軍死后,風王能第一時間就趕過來了,而且身邊來個隨從都沒帶,貞將們也是深受感動,如同遇見親人了似的。
唐寅終于開了口,他幽幽說道:“你們的將軍,當初還是由本王推薦的,想不到今日,竟然會死在川軍的伏擊之下!”
“風王殿下可要為將軍報仇啊!”“我軍現在就進攻昭陽,誓要殺盡城中所有川賊,以川人的血來祭奠將軍的英靈!”
“現在不可攻城!”唐寅眉頭大皺,沉聲說道:“深夜攻城,于攻方不利,難道這么簡單的道理你們都不懂嗎?”
“我們等不到明日天亮了,將軍死得太慘了,我們現在就要川賊血債血嘗!”眾貞將們一個個義憤填膺,拳頭握得咯咯作響,說話時的話音都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人們說完,不約而同地站起身形,轉身就要往外走。唐寅見狀大怒,猛的一拍棺木,喝道:“都給本王站住!”
貞將們被他突如其來的喊喝嚇了一跳,停下腳步,轉回身形,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唐寅。后者冷聲說道:“現在陰將軍亡故,軍中缺失主帥,本王雖非貞人,但作為盟國國君,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去送死,現在,貞軍的指揮權有本王代為接管,任何人若是不聽本王命令,可視為抗令不遵,當軍法論處,嚴懲不貸!”
聽聞這話,貞將們都呆住了。風貞兩國是盟國,風貞兩軍是盟軍,這一點都沒錯,現在將軍遇刺身亡,軍中確實是群龍無首,要說主帥之位由風王代為接管,似乎也說得過去。
眾人面面相覷,誰都沒有站出來反對唐寅,畢竟在貞人的心目當中,風國是他們貞國的恩人,他們對風王的態度也是很敬重的,再者說,就算有人對唐寅的決定不滿,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他。
過了好一會,有貞將跨步出列,說道:“風王殿下,我軍上下現已群情悲憤,皆想為將軍報仇雪恨,就算夜間攻城對我軍不利,我軍也有信心能一鼓作氣打下昭陽!”
“你們當真以為昭陽就那么好打的嗎?昭陽的防守是那么的形同虛設,可任由你等踏平嗎?”
唐寅環視眾人,沉聲說道:“昭陽城內原本便有二十多萬的兵力,現在,以任放為首的十數萬川軍又敗退回昭陽,城中的守軍已然接近四十萬眾,再者說,以布英為首的川軍現正在往昭陽趕,川東地區也組織起一支數十萬的大軍在前來救援昭陽的路上,若貿然進攻昭陽,一旦進入拉鋸戰,等川國援軍趕到后我軍必當腹背受敵,屆時又如何應對?”
啊?唐寅說的這些消息可是貞將們從沒聽說的,現在昭陽城內的守軍已多達四十萬了?另外還有好幾十萬的援軍在趕來的路上?怎么會這樣?
“風王殿下是什么時候得到的消息?”
“剛剛!”唐寅皺著眉頭說道:“現在的局勢還勝負未定,容不得半點馬虎,我軍現在對昭陽,要么不攻,要攻就必須得做到一擊必勝,你們明白嗎?”
眾貞將們呆呆地點點頭,其中有人問道:“不知風王殿下有何良策?”
唐寅深吸口氣,說道:“取地圖來!”
“是!”有名貞將急忙答應一聲,快速地取來地圖,交給唐寅。
后者沒有接,令他鋪在地上。唐寅走到地圖前,低頭凝視,看了片刻,然后又抬頭環視在場的眾人,招手道:“你們站那么遠做什么,都過來!”
眾人紛紛應了一起,跨步上前,圍攏到地圖的周圍。
唐寅回手抽出佩劍,點了點地圖,幽幽說道:“這次陰將軍遇刺,固然可悲,但我們應將其轉化為戰機,一舉拿下昭陽的戰機!”
貞將們不約而同地點頭,其中有人不解地問道:“殿下,如何轉化成戰機?”
唐寅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若是在兩軍陣前,敵軍主帥突然遇襲身亡,敵軍最有可能會做什么?”
“哦…軍中群龍無首,會變成一盤散沙,軍心潰散…”
“沒錯,敵軍最有可能的就是被迫做出撤軍的選擇!”唐寅說道:“所以,我方可借此機會,選擇連夜撤軍…”
“撤軍?”唐寅話還沒說完,貞將們也齊刷刷地瞪大眼睛,又是不解又是憤怒的看著唐寅,大聲叫道:“我們還沒有為將軍報仇,還沒能完成將軍攻取昭陽的遺愿,怎能撤軍?”
“對,就算是拼個粉身碎骨,與敵人同歸于盡,我貞軍將士也絕不會退縮半步!”
唐寅眉頭大皺,二話沒說,抬起手中劍在連聲叫喊的貞將頭頂上各敲了一下。人們皆戴著頭盔,唐寅用的力氣又不大,自然敲不疼他們,不過卻有效的制止住他們不滿的話音。
他冷聲說道:“各位能否等本王把話說完再發表你們那些所謂的狗屁高見!”
貞人一向是吃硬不吃軟,畏懼強者,唐寅表現的越強硬越無禮越野蠻,就越會讓他們心悅誠服。
人們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頭頂的頭盔,然后又不好意思地向唐寅笑了笑,紛紛對左右的同袍說道:“啊,讓殿下先講,讓殿下先把話說完嘛!”
唐寅將佩劍向地圖上一落,說道:“撤軍是假,藏軍才是真!這里…”
說著話,他點著地圖的一角,說道:“此地名叫翠環山,距離昭陽只有五十里,四面環山,中間為密林,我軍當以撤軍為名,將主力悄悄藏于翠環山內。”
“殿下說的這個翠環山我有去過,正如殿下所說,四面環山,其中為密林,進出都只有一條路,是個小山口,這里確實很隱蔽,也很容易藏下重兵。可是…我軍又為何要在這里藏兵啊,殿下?”貞將雷蒙憨聲憨氣地問道。
“問得好!”唐寅含笑點點頭,說道:“藏兵是為了引蛇出洞!”
說著話,他環視眾人,繼續道:“貞軍撤退,便只剩下風軍在昭陽城外,屆時,風軍會獨自進攻昭陽,然后再裝出損兵折將的慘狀,不敵撤兵,只要風軍再撤,昭陽周圍已無威脅,到那時,城內的川軍必然不甘心放跑風軍,十之會出城追擊,只要川軍追出了城,昭陽便幾乎是座空城,這時候,你貞軍再由翠環山內殺出,直搗黃龍,給我一舉拿下昭陽!”
等唐寅說完,在場的貞將們無不是眼睛一亮,喜笑顏開,暗道一聲妙啊!這個計謀太好了,巧妙利用將軍遇刺身亡這件事,先藏兵在翠環山,再由風軍做誘餌,引蛇出洞,而后己方趁勢出擊,打昭陽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還何愁昭陽不破呢?最重要的是,己方還能先風軍一步打進昭陽,這個計謀對己方太有利了。
“好!風王殿下的這個計謀太好了!”“只要風軍能引走守軍,我軍必能輕松攻破昭陽!”
“為了此戰的萬無一失,本王會一直留在貴軍內指揮,諸位將軍不會介意吧?”唐寅環視眾人。
“不會、不會,絕對不會!”有唐寅在,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么可能會往外趕?而且唐寅能只身留在貞軍里,也在無形中打消了他們心中的疑慮。
唐寅點點頭,面容冷峻地說道:“既然諸位皆愿接受本王的統帥,那么本王也得把丑話說在前面,你等必須對本王言聽計從,任何人不得私自行動,如有違抗本王軍令者…”
“當軍法從事,嚴懲不貸!”眾貞將們異口同聲地接道。
唐寅臉上終于留出笑意,微微點了點頭。隨后,唐寅把自己的計劃詳細寫出來,令一貞兵將其送回風軍大營,他自己則留在貞營之內,親自指揮貞軍的撤退。
在他的統一指揮下,貞軍分成了兩部分,一明一暗,明的是假,才幾千的兵力而已,擺出貞軍主力的姿態,護送著陰離的靈柩向貞國本土方向撤退,暗的那波才是貞軍主力,趁夜秘密潛行到翠環山。
就像唐寅和雷蒙說的那樣,翠環山的地形很怪異,如同一座巨型的火山坑,四面有山,中間為凹地,只不過這里不是光禿禿的,無論是山上還是山谷里,皆長滿了樹木草騰。
能進出山谷的只有一條狹窄的山口,說它狹窄也是相對而言,實際上,山口最窄的地方也有不下十米寬。被群山環繞的這座山谷太大了,別說藏幾十萬的大軍,就算藏上百萬也綽綽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