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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 不謀而合

  曹老大的靈柩送回長安時,著名孝子曹昂當場哭昏在了曹老大的靈柩面前,曹老大的其他幾個兒子也大都跪在曹昂身后哭得是天昏地暗,死去活來,只有曹丕和曹植是一邊扶棺痛哭,一邊偷偷張望扶靈歸來的郭嘉、程昱和典韋等人,期盼著奇跡出現,曹老大在另立遺囑,剝奪曹昂這個廢物大哥的嗣子之位,改立‘德才出眾’的愛子繼嗣。

  奇跡終于還是沒有出現,不但沒有出現,把曹老大的靈柩運回長安城中設靈祭祀后,身著白色孝服的荀彧和郭嘉、程昱等幾名曹軍重臣稍做商議后,還當著眾人的面,一起跪到了哀哭不止的曹昂面前,異口同聲的說道:“大公子請息哀,且議大事。”

  傷心欲絕的曹昂仍然淚流不止,只是抬頭來看荀彧和郭嘉等人,目光頗為疑惑,顯然沒有考慮到眼下什么事最重要,曹軍首席文官荀彧則拱手大聲說道:“大公子,主公新薨,天下震動,需早立關中之主,以安眾心。先主在世之日,曾當眾冊立公子為嗣,臣等商議,請大公子即刻就在先主靈前嗣位,以遵先主遺命。”

  曹昂大哭拒絕,說是父親尸骨未寒,自己不能急著繼位。曹丕和曹植也急了,趕緊向自己的心腹黨羽連使眼色,曹丕的好友朱鑠和曹植的擁躉楊修趕緊都分別站了出來,紛紛說道:“諸位大人,此事還容商議,主公新喪,尸骨未寒,大公子也要為主公居喪,繼嗣一事,還需從長計議。”

  “住口,兩個清談豎儒,朝堂大事,豈容爾等胡言亂語!”曹老大麾下最狠毒的謀士程昱開口怒喝,又拔劍在手,割下自己的袍袖,厲聲說道:“大敵當前,主公既薨,大公子若不遵從先主遺命繼嗣,關中必危!即今日便請大公子嗣位,眾官有異議者,以此袍為例!”

  “請大公子嗣位!”荀彧和郭嘉等曹軍重要文官整齊高呼,向曹昂磕頭懇請。

  “請大公子嗣位!”典韋和曹洪等曹軍重將也是整齊高呼,向曹昂磕頭跪請,且大都態度堅決堅定。

  架不住一干文武重臣的跪請拜求,其實也不想讓位給弟弟的曹昂終于還是接受了眾人要求,在曹老大的靈前繼承了大位,接過了曹老大自封的涼州牧、大司空和司隸校尉官職,成為已經窮途末路的曹軍隊伍新老大,曹軍文武一起跪拜口稱主公,心腹幫手都是低級閑散官員的曹丕和曹植別無選擇,也只好跪到了曹昂的面前叩拜,口稱主公,心中萬分不服,卻又無可奈何。好在曹昂也通情達理,許曹丕和曹植等兄弟仍稱兄長,沒有強迫幾個弟弟必稱主公。

  盡管被迫承認了曹昂繼承老爸權勢,但曹丕還是不肯善罷甘休,百官跪拜行禮剛完,二十歲的曹丕就第一個站了出來,向曹昂拱手說道:“兄長,父親死于陶應奸賊之手,此仇不報,我等愧為人子,現今陶應奸賊又已是兵進關中,鐘元常(鐘繇)困守弘農孤城,如何破敵,如何為父親報仇,又如何解救弘農之危,還請兄長示下。”

  “是啊,兄長,二哥言之有理啊。”

  年僅十五歲的曹植人小鬼大,聞弦歌而知雅意,立即就明白曹丕這話不安好心,便也立即站了出來,哽咽著向曹昂拱手說道:“兄長,父親被陶應奸賊殺害,父仇不共戴天,你是兄長又是父親的嗣子,應該帶著我們出兵復仇,不然的話,我們無法向父親的在天之靈交代啊。小弟雖然不才,卻也懇請兄長親自提兵出關,去與陶應奸賊決一死戰,小弟請為前部先鋒。”

  曹昂萬分為難,眼下曹軍隊伍的殘余實力,不要說是給曹老大報仇了,就是能夠守住潼關和黃河防線就已經是邀天之幸,曹昂那還敢糊涂到率領軍隊出關決戰?可是如果拒絕曹丕和曹植的要求,曹昂不孝的罪名就馬上坐實,使曹軍強硬派生出不滿。

  還好,曹老大也給曹昂留下了不少靠得住的文臣謀士,早就知道曹丕和曹植用心不善的郭嘉馬上站了出來,咳嗽著說道:“二位公子雖然言之有理,但軍國大事非比兒戲,眼下主公正為先主不幸過世而傷心欲絕,心思紊亂,如何破敵需得從長計議,二位公子不必焦急。”

  “奉孝先生言之有理,復仇大事需得從長計議。”曹昂趕緊點頭,又說道:“況且愚兄早已致書劉玄德,請他提兵來援,劉玄德遵從盟約親自率軍迅速來援,漢中大軍不日便將抵達長安,待援軍到后,愚兄再與眾人商議復仇大事。”

  “什么?!”剛回到長安的郭嘉和程昱都是大吃一驚,一起向曹昂脫口驚叫問道:“主公,你已經致書劉備,請他提兵來援了?”

  “正是如此。”曹昂點頭承認,郭嘉和程昱大驚失色,趕緊扭頭去看旁邊的荀彧,被曹老大留在長安輔佐曹昂的荀彧苦笑點頭,承認確有此事,又以眼色示意郭嘉和程昱這事一會再說,免得爭論起來曹昂尷尬。

  因為曹老大的靈柩剛剛送回長安,大孝子曹昂也沒搞什么宴會慶祝自己繼位,進行了簡陋的繼位儀式就馬上忙碌于治喪大事,率領文武眾官舉哀辦喪,忙得不可開交。也是到了這個時候,荀彧才抽空向郭嘉和程昱介紹了情況,說明曹昂是背著自己直接向劉皇叔求援,又說劉皇叔的援軍已然抵達陳倉,不出數日便將趕到長安,結果程昱和郭嘉也嚇得差點當場癱倒,一起哀嘆道:“大公子,你這是引狼入室,引狼入室啊。我軍前門拒虎,后門進狼,處境更加岌岌可危了。”

  哀嘆完了,郭嘉又向荀彧責備道:“文若先生,你怎么沒有多勸勸大公子,告訴他劉備就是一條白眼狼,到了那里第一件事就是想著如何以客吞主,把他的軍隊引到長安,等于就是自掘墳墓?”

  “沒少勸,但沒辦法,大公子就是不聽。”荀彧無比郁悶的說道:“我還一直以為,大公子繼位后應該可能與陶應奸賊比較親近,誰曾想他竟然背著我做出這樣的事,悄悄把劉備這個奸賊給引進了關中。”

  “木已成舟,后悔也沒什么用了。”程昱神情郁悶的說道:“眼下之計,應該是盡快勸說大公子提防劉備奸賊,千萬不能讓大耳賊在關中立穩腳步,更不能把我們的軍隊交給曹賊指揮。”

  “這點我已經對大公子再三警告過了,二位先生也可以再勸勸大公子,免得他再犯糊涂。”荀彧點頭,然后又說道:“奉孝,仲德,我有一個想法,不知是否能行?”

  “文若先生有何妙計?”郭嘉和程昱趕緊問道。

  “劉備已用書信告知我軍,說是他的軍隊將在本月十五抵達長安。”荀彧壓低了聲音說道:“巧合的是,大公子此前又令鐘繇堅守弘農到本月二十五再退回潼關,為我軍潼關爭取時間。時間方面恰好趕得上,所以我想借口弘農告急,讓大耳賊的軍隊抵達長安后,立即讓他的軍隊出關去救弘農,既借陶應之手除掉大耳賊,又借大耳賊之手削弱陶應,增加我軍堅守潼關和黃河防線不失的希望。”

  “文若先生,你這點就是異想天開了。”郭嘉苦笑,咳嗽著說道:“大耳賊何等奸詐,如何會行此送死之事?你看著吧,假如我們讓主公出面要求大耳賊如此做,大耳賊必然要找百般借口拒絕,一邊想方設法的保存實力,一邊不擇手段的吞并我們。”

  “正是如此。”程昱大力點頭,無比認同郭嘉對劉皇叔為人的判斷。然后程昱又無比疑惑的向荀彧問道:“文若先生,這樣粗淺的計策,不象是出自你的風格啊?難道你已有計,可以促使大耳賊如此做?”

  “仲德真知我心。”荀彧終于露出了一點笑容,道:“我是這么想的,既然大耳賊擺明了是來渾水摸魚,是來打主意吞并我軍的,那我們索性把這件事公開挑破,讓大公子向大耳賊承諾,只要大耳賊幫助我軍救出弘農隊伍,再助我軍守住潼關,堅持到陶應退兵,那大公子就向大耳賊臣服,把軍隊和關中土地一起交給大耳賊。同時大公子再密令鐘繇,令其暫不突圍,也不讓大耳賊進城駐扎,任由陶應奸賊與大耳賊在城外廝殺,然后我們再扼住潼關天險,斷大耳賊歸路,計便可成。”

  “如果這么做的話,或許可行。”程昱喜道:“只要我們能夠讓大耳賊相信,我們是誠意準備歸降于他,他就很可能接受救援鐘繇這個不算太難的任務。”

  “值得一試。”郭嘉也點頭說道:“我們今天晚上就去見大公子,聯手獻計勸說大公子接納此計,只要大公子同意采納此計,我們三人出面向大耳賊詐降都行。”

  計議一定,荀彧和郭嘉等人當夜又去靈堂,把親自為父親守靈的曹昂請到了后堂,單獨向曹昂力陳與劉皇叔締盟聯手的危險后果,然后獻上此計,又一起自告奮勇愿意出面暗中向劉皇叔詐降,讓劉皇叔相信曹軍重臣一起心向于他。而曹昂聽了荀彧和郭嘉等人計策后,不僅沒有立即采納,相反還萬分驚訝,上下打量荀彧和郭嘉等人,臉上盡是疑惑。

  “主公,怎么了?”荀彧被曹昂看得有些心慌,差點誤會了曹昂心思,忙向曹昂雙膝跪下說道:“主公且請放心,彧等久受先主大恩,只思回報,不敢對兩代主公生出半點異心,主公若是擔心彧等是要乘機降劉,彧等情愿以死明志。”

  “荀叔父誤會了。”曹昂趕緊起身,雙手攙起了荀彧,然后才低聲說道:“荀叔父,兩位叔父,小侄不敢欺瞞你們,小侄適才驚奇,不是擔心你們背棄小侄,而是在驚奇你們的計策,恰好與小侄的圖謀相同。”

  “什么?!”荀彧驚喜抬頭,壓低了聲音問道:“主公,你也準備行使此計?”

  “不是準備,是早就已經著手行使。”曹昂低聲說道:“事至至此,小侄也不對三位叔父隱瞞了,其實小侄背著荀叔父你向劉備求援,邀請劉備帶兵北上,實際上就是為了誘使劉備出關去與陶應決戰。此乃小侄的心腹助手司馬懿之計,司馬懿也已受我密令,暗中與劉備聯絡詐降,借機行事,小侄此前不敢對叔父言明,一是擔心叔父反對小侄弄險,二是害怕走漏風聲,欺瞞之處,還望叔父莫要介意。”

  “難怪時間上恰好合適,原來大公子早就在如此圖謀。”荀彧和郭嘉等人驚喜對視,趕緊向曹昂拱手請罪,承認自己們太過小覷曹昂,誤會了曹昂把劉皇叔這條豺狼領進關中的目的。然后荀彧和郭嘉等人又請曹昂立即召來司馬懿,直接了解了司馬懿向劉皇叔暗中詐降的過程進度,又一起仔細協商了如何取信于劉皇叔,聯手定下驅狼斗虎之計,直至夜深才歡喜而散。

  順便說一句,臨散時,郭嘉和程昱一度想要告訴曹昂曹老大的最后遺言,也就是那句不要為曹老大報仇的話,但是話到嘴邊,思慮再三后,郭嘉和程昱又決定把這句遺言暫時瞞下,因為郭嘉和程昱都非常清楚,本就頗為親陶的曹昂一旦得知此語,自軍或許永遠就沒有給曹老大報仇的機會了。

  坑死劉皇叔的計策倒是不謀而合了,可是真正實施起來時,荀彧、郭嘉和程昱等人卻又發現己方還是低估了劉皇叔一些,因為陳倉方面的曹軍細作第二天忽然送來了皇叔軍的動向消息,說是劉皇叔的隊伍兵出散關后,到了陳倉后就一改之前日行六十里以上的焦急心態,連續三天都在陳倉按兵不動,沒有再向東面長安行進一步!

  “連續三天都按兵不動?”曹昂大驚失色,驚訝說道:“劉備為什么要按兵不動?他給我的書信上,不是說了要在八月十五前抵達長安么?今天都已經初七了,加上我們的細作送信時間,如果今天他還在陳倉按兵不動,八月十五前如何能夠抵達長安?”

  “糟了,時間上怕是趕不及了。”郭嘉和程昱也是連聲叫苦,郭嘉說道:“鐘元常手里只有四千左右的兵力,答應堅守弘農到八月二十五再棄城突圍,本就已經是萬分吃力,如果再讓他延長堅守期限,怕是到時候鐘元常連突圍的兵力都沒有了。”

  “主公,再爭取一下。”荀彧建議道:“主公不妨再派快馬給大耳賊送去一道書信,用謙卑焦急的言辭懇請劉備立即提兵西進,也不妨露出一些請降之意,誘使劉備即刻提兵西進。”

  曹昂答應,趕緊提筆,郭嘉又趕緊說道:“主公,應該著給鐘繇去一道命令,要求他堅持到八月月底再行突圍,鐘元常乃先主信賴之人,對老主公和你都是忠心耿耿,得了命令,不管如何艱難,他必然也會執行到底。”

  曹昂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點了點頭,同意了郭嘉這個建議。

  與此同時的陳倉城中,咱們的劉皇叔正領著龐統和張飛等心腹文武在陳倉城墻上欣賞秦嶺風景,談古論今,言及自己的先祖劉邦當年就是從這里殺進關中,奠定兩漢四百年基業時,劉皇叔難免又流下了清澈純凈的英雄淚,感嘆自己已經年近半百,卻始終都是一事無成,復興漢室的目標更是遙遙無望,繼而淚流滿面,動情不已。

  對復興漢室這一套從來沒有多少興趣的龐統懶得看劉皇叔惺惺作態,借著劉皇叔抹淚的機會趕緊岔開話題,道:“主公,算時間,我軍一直在陳倉按兵不動的消息,想來也該送進長安城內,主公認為,曹昂豎子對此該是如何反應?”

  “曹昂賢侄對此有何反應,并不重要。”劉皇叔嘆息道:“重要的是,曹昂賢侄的守關部署大有問題啊,曹丕賢侄暗中報我,說是曹昂命令郭嘉和程昱等人留下了四千軍隊在弘農,讓鐘繇率領堅持守城池,為潼關布防爭取時間,我軍若是如期趕到長安,曹昂賢侄定然會請求我軍出關去救鐘元常,屆時我軍如果答應,兵疲馬困的出關,如何能是陶應奸賊虎狼之師的對手?如果拒絕,又會傷害盟友之誼,兩難啊。”

  說罷,劉皇叔又嘆了一口氣,哽咽道:“鑒于此情,備別無選擇,只能是對曹昂賢侄失信一次,也讓我軍將士好生休息數日將養體力,待到確認了陶賊兵臨潼關,然后再出兵去救曹昂賢侄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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