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君子軍的正式訓練就進入了第十天,第十天的訓練和前九天都是大同小異,上午依次是五禽戲、負重行軍、騎圓木和練站姿,下午依次是引體向上、正步行軍和馬刀劈砍,最后還是騎圓木,過程枯燥得令人發指,進度也緩慢得讓人崩潰。
好不容易結束了第十天的各項訓練,陶應下令軍隊解散,疲憊不堪的九百君子軍將士倒是歡呼著沖向伙房了,陶應麾下目前唯一勉強拿得出手的副手堂弟陶基卻益發的垂頭喪氣,提著馬鞭無精打采的走向伙房,甚至都沒有邀請就在旁邊的堂兄陶應同去用飯。看到陶基這副模樣,陶應先是一笑,又暗暗心道:“是時候過這小子交點底了,不然的話,不光他越來越想走,君子軍的士氣也會受到更多影響。”
盤算到這里,陶應快走幾步追上陶基,一拍陶基的肩膀道:“三弟,別急著去吃飯,和二哥走,帶你去看些新東西。”
“什么新東西?”正在盤算如何離開君子軍的陶基強打精神反問,陶應不答,只是拉起陶基就走,陶基無奈,也只好任由陶應拉著,并肩趕往君子軍營地后營的軍中工地,由陶謙嫡系丹陽兵嚴密看護的軍中工地。
進到了工地,陶應從曹宏那里借來的十名木匠正在吃飯,大量古怪的半成品堆在原始車床旁邊,陶應正要拿起一個半成品給陶基觀看,卻意外的看到便宜老爸陶謙的頭號心腹曹宏竟然也在工地中,還正在和幾個丹陽兵低聲嘀咕什么,陶應不由驚訝問道:“曹將軍,你怎么也在這里?”
“二公子?三公子?你們怎么也來了?”曹宏回頭看到陶應和陶基兄弟,慌忙領著幾個丹陽兵過來行禮,“末將不知兩位公子駕臨,有失遠迎,請二位公子恕罪。”
“曹將軍不必客氣,我也是帶三弟過來看看。”陶應隨口回答,又問道:“曹將軍,今日你不在城中護衛父親,來此做甚?”
曹宏有些猶豫,看了看左右,又指指旁邊有丹陽兵嚴密看護著的庫房,低聲說道:“二公子,請到房中說話。”陶應知是定有機密,忙點頭答應,拉上陶基走往庫房,那邊曹宏也領了一個丹陽兵跟上,和陶應兄弟一起進到了庫房。
諾大的庫房中堆滿了新制木器,因為天色已晚又沒點燈,陶基暫時沒有看清楚那些木器到底都是些什么,而曹宏也沒讓士兵進來點燈,只是把帶進房中的丹陽兵拉到陶應面前,向陶應低聲說道:“二公子,末將原是想查清此事再向你稟奏,既然恰好被公子撞見,那末將就先稟報一下,請公子做好準備。”
“何事?曹將軍請快說。”陶應嗅到一股危險的味道。
“有人在打公子新馬具的主意。”曹宏指著自己領進房的那個丹陽兵低聲說道:“此人名叫張虎,乃是末將遠親,因其謹慎忠誠,末將派了他來公子營地護衛公子要求嚴格保密的木匠工地,但他又生性好賭,且十賭九輸,因此手頭經常不便,前日他輪休之時賭癮大發,便又到城中一個賭場玩耍,結果就被人給盯上,企圖借他之手,盜走公子新馬具的樣品。”
“什么時候的事?具體過程如何?”陶應趕緊追問道。
“回公子,是昨天下午的事。”那丹陽兵張虎拱手答道:“昨天下午小人輪休,到賭場玩耍,手氣不佳,很快輸得精光,小人正心有不甘時,有一人忽然主動借給小人一千錢扳本,小人不知是計,就又上了賭桌,不曾想連賭連輸,先后那人借了三千錢,全部輸光。然后那人又主動請小人飲酒,說是情愿不要小人還錢,只要小人把公子秘造的新木器偷出一個來給他,欠帳就一筆勾銷,他還情愿再給小人一萬千錢。”
“有這事?一萬三千錢買一個新木器?”陶基有些驚訝,順手拿起一個堆在庫房中的新木器,發現是一個半圓形的木圈,再細看是一個半弧木圈的下方椽有一塊半個巴掌大的扁平木板,除了造得相當結實外,并無半點奇異之處。陶基不由更是驚奇,又問道:“就一個破木圈子,能值這么多錢?還有二哥,你打造這種破木圈子做什么?”
“三弟,不要插嘴,一會再告訴你。”陶應一揮手,又轉向張虎問道:“張虎,那你是怎么回答那個人的?有沒有象他描述我的馬具模樣?”
“回公子,小人雖然見過二公子秘密打造的兩種新馬具,但曹將軍千叮囑萬囑咐,說這兩樣新馬具是二公子的心血所在,絕對不能走漏半點風聲,所以小人就沒說實話。”張虎乘機表功道:“小人故意騙那人,說是二公子要造一種很大很大的木器,盜不出來,現在也還有沒造完,所以小人到現在還不知道二公子在造什么木器,然后那人又拿了三千錢給小人,要小人偷畫一幅公子木器的草圖給他,事成之后,他再重謝小人一萬錢。”
“張虎是聰明人。”曹宏接過話頭,解釋道:“他一回到大營,馬上就向末將秘密稟報了此事,末將不敢怠慢,趕緊過來調查此事。同時末將為了謹慎起見,特意穿了便衣暗中來到這個工地,以免打草驚蛇,不想剛好遇到了公子你。”
“那個細作是那里人,查到沒有?”陶應趕緊又問道。
“事起突然,末將還沒來得及有開始調查。”曹宏答道:“但末將已經仔細問過張虎,張虎可以肯定那個細作是徐州本地人,因為那個細作說的是一口地道的徐州口音,不似作偽。”
“公子,小人可以肯定那個人是徐州人。”張虎附和道:“公子你也知道,我們徐州的口音和曹賊的兗州口音區別很大,開始小人也懷疑那個人是曹賊細作,就仔細留意他的口音,結果發現他的徐州話很地道也很流利,不象是外地人假裝。”
“地道的徐州口音?”陶應眉毛一揚,心頭立即閃過一對兄弟的影子。稍一思索后,陶應拍著張虎的肩膀說道:“很好,你為徐州立下了大功,我應該重重獎賞你。這樣吧,現在還不方便提升你的官職,我個人先賞你一萬錢,等你幫著曹將軍抓到那個細作,我再稟明父親,請父親給你升官。”
“謝公子。”張虎大喜,趕緊行禮道謝。陶應又吩咐道:“現在你先出去,我有些話要單獨對曹將軍和三將軍說。還有,順便讓外面的弟兄給我們送一盞燈進來。”張虎答應,老實退出門外,接著另有一名丹陽兵送進來一盞燭燈,然后也是躬身退了出去,只留下陶應、曹宏和陶基三人在房中密談。
也是有了燭燈,陶基才發現這間庫房里密密麻麻堆滿的全是那種半圓木圈,陶基正要開口詢問,一旁曹宏卻搶先向陶應問道:“二公子,末將其實一直想再問你一次,為什么你要軍中工匠打造如此之多的古怪馬具?這些馬具又是用來做什么的?還有,公子為什么要對這**具如此保密?這**具其實很簡單啊,就是一個半圓木圈裝上一塊木板,有什么保密的必要?”
“就是因為工藝太簡單了,所以才需要嚴格保密。”陶應先嘆了口氣,然后又說道:“事到如今,我也該把新馬具的用途告訴你們了,讓你們心里有個底,知道這些新馬具的重要所在。”
“請公子賜教。”曹宏答道。一旁陶基也豎起了耳朵,眼中盡是好奇。
“在解釋這**具的用途之前,我得先問你們一個問題。”陶應賣起關子,問道:“曹將軍,三弟,你們都是武藝超群的大將,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但有一點,不知你們可能做到——你們能不能騎在戰馬上拉弓放箭?”
“太簡單了。”曹宏和陶基都笑了起來,陶基還得意洋洋的說道:“二哥,不是小弟自夸,小弟即便是騎在馬上,百步之內也拿十箭射中紅心七八箭。”
“賢弟武藝了得,這點愚兄自然知曉。”陶應笑了笑,又問道:“那么賢弟,還有曹將軍,你們可能一邊騎在戰馬背上疾馳,一邊在戰馬背上拉弓放箭?”
“當然也可以。”陶基輕松的答道:“用雙腿緊緊夾著戰馬,就可以騰出雙手拉弓放箭了,不過這樣太累人,也太危險,騎術稍微差點的,一不小心就會摔下戰馬。”
“末將也能辦到。”曹宏也有些得意,微笑說道:“二公子忘了?當年主公之所以任命末將為帳前都尉,就是因為末將在校場演武之時,在奔跑的戰馬上拉弓放箭,接連三箭命中紅心,主公大喜,還重賞了末將。”
“是啊,三弟和曹將軍武藝超群,策馬疾馳時拉弓放箭,肯定難不住你們。”陶應又笑笑,忽然收住笑容又問道:“那么三弟,曹將軍,你們能不能一邊策馬狂奔,一邊不斷的回頭放箭?而且不是只放一兩箭,放兩三箭,是要一邊策馬狂奔,一邊在馬上回頭射出四五十支箭?”
“二哥,你想要小弟的命?”陶基不滿的問道:“一邊策馬狂奔,一邊回頭射出四五十支箭,你當小弟是神仙?象這樣作戰,戰馬上的人就是神仙也得墜馬!”
“二公子在說笑吧?”曹宏也疑惑的說道:“末將倒是聽說過,有武藝高強的猛將能在疾馳狂奔的戰馬背上回頭放箭,可最多也就是放一兩箭,連射四五十箭,恐怕天下第一名將呂布呂溫侯也辦不到吧?”
“你們能辦到。”陶應舉起手中的粗糙馬鐙,微笑說道:“三弟,曹將軍,你們如果裝備上這**鐙,再裝備上隔壁房間里堆放的高橋馬鞍,你們就能在疾馳狂奔的戰馬上回頭放箭,盡情的射箭殺敵,而且絕對不會落馬!”
“這種破木圈子,有這么神奇?”陶基來了興趣。
“當然!”陶應大力點頭,嚴肅說道:“如果裝備上了馬鐙和高橋馬鞍,不要說你們能做到,我一手打造出來的君子軍將士,也人人都能做到!”
“真的還是假的?”陶基興趣更濃,忙問道:“二哥,那這**具怎么用?能不能讓我先試一試?”
“當然可以讓你試,但不是現在。”陶應答道:“等我們君子軍的戰馬全部裝備到位,我們再一起試,到時候我再教你怎么用這些馬具。”
陶基大喜,趕緊答應,旁邊曹宏卻還是有點將信將疑,然后曹宏又問道:“公子,難道有人就是知道這**鐙的神奇之處,所以才收買我軍士卒,想盜走樣品仿造?”
“當然不是,天下除了我之外,絕無第二人知道馬鐙的神奇之處。”陶應搖頭,又沉聲說道:“曹將軍,你留心到沒有,適才張虎說他欺騙那個細作,說是我軍在造一種很大的木器,無法盜走,那個細作立即相信了。這足以證明,我們那個躲在暗處的敵人,并不知道我們到底是在造些什么新木器,更不知道我們的新木器有什么用。”
“公子言之有理,如果敵人稍微了解我們的新馬具,張虎就騙不了他們。”曹宏點頭,又歡喜說道:“這又證明了一點,在張虎之前,敵人并沒有刺探到我們新馬具的半點消息,張虎只是他們的第一個下手對象。”
“我也是這么認為。”陶應分析的也是這個結果,然后陶應又微笑著向曹宏問道:“曹將軍,你是父親的心腹,替父親掌管情報消息,依你之見,那個操著徐州口音的細作的幕后主使,最有可能是誰?”
曹宏眨巴眨巴比綠豆大不了多少的三角眼,先看了看陶應,然后壓低聲音說道:“公子,你真想知道答案?公子就不怕…?”
“看來曹將軍和我想到一起了。”陶應笑了,道:“既然我們都想在一起了,那曹將軍就不必說了,免得我這個脾氣火暴的三弟沉不住氣,壞了父親和曹將軍的大事。”
“謝公子體諒。”曹宏拱手,對陶應益發的刮目相看。
“二哥,你說誰沉不住氣了?小弟是那種沉不住氣的人?”陶基不滿的抗議起來,又滿頭霧水的問道:“還有,二哥,曹宏將軍,你們懷疑那個幕后主使,到底是誰?”
“三公子,現在你最好不要知道,主公就是怕你和大公子忠厚老實,暫時不敢向你們泄露。”曹宏給陶應幫腔,接著曹宏又轉向陶應說道:“二公子,他們兄弟在徐州勢力龐大,耳目眾多,公子你的新馬具想要瞞過他們的眼睛,怕是沒那么容易。張虎的假話,恐怕也很快會被他們識破,接下來如何處置,還請公子明示。”
“是啊,想要瞞過他們的耳目,是沒那么容易。”陶應也深有同感,雙手抱胸沉吟道:“要想在戰場上最大限度的發揮馬鐙和高橋馬鞍的威力,必須要有配套的軍隊戰術,雖然那個王八蛋肯定不知道這種新戰術,將來到了戰場上,馬鐙和高橋馬鞍也肯定會暴露,但如果他如果提前裝備了馬鐙和高橋馬鞍,他隊伍里的騎兵機動力就會大大加強,對我們形成巨大威脅,所以我們必須得想辦法保住馬鐙和高橋馬鞍的秘密,暫時瞞住那個狗賊,至少在君子軍操練成熟前瞞住他。”
“公子,看來唯一的辦法就是加強戒備了。”曹宏插嘴說道:“末將回城之后,立即向主公請令,請主公再派三百軍隊過來保護工地。”
“不行。”陶應斷然搖頭,“那個王八蛋既然已經懷疑上了我們的新馬具,我們越加強戒備,他就會越警惕,越會想方設法的刺探消息。而且保護工地的人多了,走漏機密的危險也就大了。”
“倒也是,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著。”曹宏皺眉說道。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聽到曹宏這句話,陶應忽然眼睛一亮,一拍大腿說道:“我這么把這個法子忘了?既然瞞不過那個王八蛋和那兩個吃里爬外二五仔的耳目,那我們為什么要瞞著?我們為什么不能讓賊不惦記?只要他們覺得我們造的東西沒用,自然也就不會惦記這個工地了,我們新馬具的秘密,等于也就保住了!”
“公子,那我們怎么能讓賊不惦記呢?”曹宏追問道。
“別急,讓我想想。”陶應揮手讓曹宏安靜,仔細盤算了片刻后,陶應歡喜說道:“剛才那個張虎,我真應該再重重獎勵他一筆錢,他告訴那個王八蛋的細作,說我造的是很大很大的木器,實在說得太好了!這一次,我有辦法讓賊不惦記了。”
“公子有何妙計?是否需要末將協助?”替陶謙掌管情報暗探的曹宏好心問道。
“當然要請曹將軍幫忙。”陶應冷笑說道:“既然張虎告訴那個二五仔,說我在造一種很大很大的木制武器,那我就真的造一種這樣的武器出來,專門讓那幫二五仔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