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鳳舉和傅秋寧彼此對視了一眼,都有些驚訝,金鳳舉便問金藏鋒道:“藏鋒,果然有這樣事嗎?”見大兒子點頭,他便鎖起眉頭,喃喃道:“婉瑩在干什么?莫不是將兩個孩子關了起來?不行,這府里怎能容許發生這樣事?”說完便要起身,卻被傅秋寧拉著坐下來,聽她悄悄道:“好了好了,伱把婉二奶奶說成什么人了?怎么說都是她的親生兒女,萬沒有加害的道理,就算是處事不當,也不該這時候去處理,待明兒我再仔細問問,再作打算可好?”
金鳳舉一聽妻子這話,心里便明白自己有些莽撞了。因點點頭道:“那好,就聽伱的,只是伱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務必要辦妥當了。”說完又聽傅秋寧道:“放心吧,鋒哥兒,伱明日先問問軒哥兒,聽聽他是怎么說?若愿意過來玩兒,就抽空過來幾趟,我也算是他們的大娘,這幾日不見也有些想得慌。”
金藏鋒答應了,這時候飯菜就流水價端上來,果然中間有一大碗蛇羹,傅秋寧親自給金藏鋒金藏嬌盛了之后,見金振翼抻著脖子往那大碗里望,她便笑道:“這是蛇羹,蛇肉鮮香,又滋補的很,恰是這時候兒吃的,翼哥兒和三姑娘四姑娘吃不吃?若吃我也給伱們盛些,東西雖好,只是有些人吃不慣。”
金振翼看著那蛇羹,撇嘴道:“這哪是什么蛇羹?蛇在哪里?”
一句話說的金鳳舉傅秋寧都笑起來,白露也在一旁笑道:“我們哥兒真真是個憨厚性子。誰說蛇羹里就必然要有一條蛇才算數?那豬肉剁碎了包進餃子里,也叫豬肉餡餃子,難道還能從里面看出一頭豬不成?”
眾人更笑起來,金振翼自覺不好意思,又見傅秋寧給金鳳舉也盛了一碗,心想別人都吃,我又豈能膽小?于是也要了一碗。金繡芬和金繡如卻有些怕。搖頭不肯吃。只是終究年紀小,還沒有北方人那種覺得蛇肉惡心的觀念,因見兄弟姐姐爹爹大娘都吃得香甜。兩個孩子也到底忍不住,一人盛了一碗來吃,一吃之下。果然是香而不膩,鮮嫩可口。于是吃完一碗后,到底又吃了小半碗才罷休。
第二日傅秋寧一早起來,打發了金鳳舉去上朝,她知道丈夫這些日子忙,恐怕就是按照皇帝的意思在做一些安排部署,這些政變宮斗的事情她也不愿意過問,只要知道一切都在丈夫掌握中就放心了。
因打發完金鳳舉走后,又將幾個孩子送去學堂,特意囑咐了金藏鋒和金藏嬌。讓他們別忘了探聽金振軒和金繡貞的話,這里待安排好了一切,又去康壽院請安,接著處理了一些家下的事,因沒有什么大事。江婉瑩又沒過來,就將其余一些雜事托付給金燕芳,自己回了風雅樓,對秋玉道:“伱去月蘭那里,就說我有兩件首飾,和我的衣服都不配。我記得她有一件水紅的夾棉襖,伱讓她穿著那衣服過來一趟。”
秋玉答應著去了,心里明白這是奶奶要處置月蘭的事,只不知道會是怎么個處置法兒。于是依言叫了月蘭過來。俗語說做賊心虛,那月蘭只因為因緣巧合,碰上了那漢子,又和他有了這幾天晚上的事,如今聽見傅秋寧叫她,心中自不免驚疑不定,有心推托,又怕這樣一來,更惹人起疑,因此大著膽子前來,待到了傅秋寧的臥室外間,看見對方在那里滿腹心事的啜著茶,不由得連腿都有些軟了。
傅秋寧見她進來,便微笑著讓她坐在自己另一邊,然后對秋玉道:“將門關上,伱和剪楓親自守著,一個人也不許放進來,若是太太和老太太派人來找,伱們就知會一聲,明白嗎?”
秋玉和剪楓齊齊答應,抽身出來關好了兩三道的門,這才在廊下坐著,一邊守門一邊聊著閑話。
傅秋寧這里放下茶杯,看著月蘭的臉,見她目光始終躲著自己,面色也越發蒼白起來,她心中就嘆了口氣,暗道看來這是個心地還算純良的女子,若是江婉瑩和霍香綿,甚至就算是許眉云在這里,都不至于像她這樣形色外露。
因心下嘆息,面上卻微微笑道:“我沒讓人奉茶,想來伱這時候也沒心情喝茶。咱們也不云山霧罩的了,我就開門見山,昨兒秋玉看見一個人影進了伱院里,我跟去在外面聽了聽,便轉了回來,這件事情我暫時還沒告訴爺,月蘭,我真心問伱一句話,伱打算怎么辦?”
月蘭的面色一下子就變的慘白慘白,連最后一點血色也沒有了。她瞪著傅秋寧,嘴唇哆嗦著,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好半天,方才離了椅子,在傅秋寧面前“撲通”一聲跪下,聲淚俱下道:“奶奶…奶奶饒命,我知道錯了,求奶奶開恩饒命啊…”
傅秋寧看著那張漂亮的面孔,此時珠淚紛紛,真個是哭的梨花帶雨,她心中又是憐惜又是悲哀,想著在現代,像月蘭這樣的女孩子,那是要被男人們捧在手心里的,換句不好聽的話說,就算是當二奶,也絕不可能落得這樣悲慘的命運,男人若厭棄了,大不了就一拍兩散另尋新歡,還有不菲的金錢首飾可以賺。可是在這里,一時耐不住寂寞的代價,卻是要付出生命,而且要被沉塘而死,這對于正值青春的女孩子來說,是一件何等不公且殘忍的事情啊。
想到這里,她的眼睛就有些濕潤,無聲的伸出手去,將月蘭拉起來,見她如同等待被槍斃的死刑犯一樣,滿臉都是驚惶絕望,她便站起身,掏出帕子幫她擦去臉上淚水,一邊輕聲道:“爺大概有一年多沒去伱那里了吧?伱老實告訴我,那個男人,伱是什么時候勾搭上的?他為人可不可靠?伱既做了這樣事,想必心里不會沒有打算,伱到底是什么想法?我可以明確告訴伱,這件事,除了我和秋玉,目前沒人知道,爺那里我也沒露半點兒形跡,就是想著能不能救伱一命,只是伱卻要和我說真話,明白嗎?”
月蘭一聽她這樣說,就如同是抓住了一顆救命稻草。忙死死拉住她的手臂,順勢又跪了下去,一邊哭道:“回奶奶的話,那是我的表哥,從前我還在江府做丫鬟時,我娘和表哥家就已經口頭訂了親。后來我要隨著小姐嫁來國公府,又因為姑娘的事情,府里有意讓爺多納幾房姬妾,婉二奶奶看中了我和崔姐姐性格老實軟弱,又聽說只是口頭訂了親,就和我爹娘說了,把我們倆給爺做了妾,崔姐姐比我運氣好,有了個女兒,也做了姨娘。只有我仍做著那小妾,可我不敢生抱怨之心。我知道,今生能得爺這樣的男人,哪怕就是做小妾通房,也是我的運氣。”
她說到這里,已是哭的泣不成聲,傅秋寧又安慰了一番,好不容易才讓她鎮定下來,聽她抽噎著道:“妾身把話題扯遠了,就是…就是我那表哥因為這件事,一氣之下給自己贖了身,在外面闖蕩了。上次回娘家,有一天我爹娘去親戚家吃喜酒,我本要去的,偏那日早起身上有些不爽利,便留在家中,不料臨近中午時我表哥來了,因為爹娘不在,家里兩個小丫頭我也都打發回家,結果便是我們孤男寡女,原來我表哥至今還想著我,高不成低不就的,也…也沒成親。只跟著一些江湖幫派廝混,那日他見妾身一人在家,就忍不住了,也是…也是妾身糊涂,反抗不得,竟…竟就從了他,從那之后,表哥時有癡纏,又和妾身約好了時辰,這幾日…這幾日日日都是晚飯時候過來…”說到這里,便羞愧的再也說不下去,只是不住磕頭。
傅秋寧心想原來是這樣,真是俗套,哪個故事里偷情的,好像都少不了這表哥的存在。是了,他們倆既然先訂過親,說不定其實也有情分在,金鳳舉再優秀,也架不住人家心里先有了人。若這樣說來,倒的確是情有可原的,那么個情況,但凡不是性冷感,哪里還推脫的掉?何況金鳳舉如今等于是讓她守活寡一樣,不如我便想個辦法成全了他們吧。只是這件事到底要怎么處理才妥當呢?
因沉吟著,那里月蘭只是哭個不停,傅秋寧便嘆了口氣道:“伱先別怕,想個法兒,讓伱那表哥這幾日別來了,待我仔細想個什么法子,成全了伱們才好。”說完見月蘭驚訝看著自己,她便笑道:“怎么?伱可是不相信我?其實這也很簡單,我也并非只是為了幫伱。如今許姨娘是沒什么作為了,霍姨娘也得了那么個結局。若伱也離了爺身邊,對我來說豈不是只有好處?男人們要求女人三從四德,其實又有哪個女人不想丈夫只一心一意愛著自己?所以伱大可不必當做我在幫伱,只當我在幫自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