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楓連忙出去,過了一會兒轉回來,傅秋寧見她面色有些古怪,似乎是想笑又不敢笑,便奇異道:“這是怎么說的?你怎么也笑得這樣讓人摸不透?可看清了外面到底是誰嗎?”話音未落,就聽簾外一個聲音道:“夫人,是我,凌云,小侯爺打發卑職來向夫人傳話,說今兒有要緊的事,晚上回來晚一些,不必等他一起用飯了。”
“凌云?”傅秋寧這才恍然大悟,心里起先疑惑,暗道金鳳舉這種話一般都是讓金明來通知一聲,今天怎么派了一個侍衛過來?滿院子的人也沒幾個認識他,可不是嚇人呢?但旋即就恍然大悟,心中暗暗好笑,便道:“好,我知道了。爺還有什么話吩咐?對了,剪楓你出去幫我拿件披風來,順便讓雨階拿點茶水點心給這位侍衛用。”
剪楓也知道凌云和雨階的事,當下便抿嘴兒笑道:“是,奴婢這就去告訴雨階。”說完掀簾子出去,只見凌云微微垂首站在那里,她便擺了一下手道:“凌大人請坐,雨階等下就過來。”
一句話把凌云鬧了一個大紅臉,吶吶道:“是…是小侯爺命我來送消息,不是…不是找雨階的。”說完卻覺著這話有越描越黑的嫌疑,因頭就更低了,倒讓剪楓暗暗好笑。
果然,不一會兒,雨階便捧著茶水和點心過來,將那盤子往桌上一放,眼波流轉間看了凌云兩眼,見他也抬頭大膽看著自己,不由又是羞又是氣,心里卻又有些難言滋味,這些情緒一起涌上來,只把那張嬌美容顏愣是生生逼成了一個大紅臉。只說出一句“都還是熱的,你快吃些吧。”便轉身進了簾子。
凌云也的確是有些發冷。何況這是未來娘子捧過來的。于是連忙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才起身道:“多謝夫人,消息已經傳到,卑職這就告辭。”
傅秋寧笑道:“好。雨階。你替我送送凌侍衛。一家人,我便不說什么賞不賞的了。只等你們的好日子時,奉上一份重重賀禮便是。”一句話說的雨階臉更紅了,跺腳道:“奶奶你再說?再說奴婢可不替你送客了。”
傅秋寧點頭笑道:“好好好。我不說。快出去吧。”這里看著雨階和凌云出去了,她才對隨后拿了件大氅的剪楓笑道:“為了成全那凌侍衛的心思,你們爺竟是讓他搶了金明的差事,不用說,這定是凌侍衛心里想見雨階一面,才把這差事搶過來的。”
剪楓笑道:“早知這樣。該讓他們早點成婚,奴婢只道過了年就把雨階姐姐嫁出去已是早了。奴婢還舍不得呢,誰知倒是有人還嫌著晚,若是知道奴婢這心思,不定恨得牙癢癢呢。”
傅秋寧忍不住笑著點了點頭道:“可不是,早知道凌侍衛如此有心,過了中秋就該打發她出門。唉!我也只是有些不舍,雨階從我出嫁就跟著我,這些年來苦也吃過累也吃過,還有玉娘,我們三個相互扶持著一起走到今天,如今玉娘出門了,雨階這也要出嫁,我心里自然不舍得。不過看著她們有了好歸宿,我倒也是高興的。是了,今早我說讓你們打發個小丫頭去看看玉娘的情況,順便送些補品,可辦了嗎?”
剪楓笑道:“這還用奶奶問?您前腳走,雨階就忙忙出門去了。回來說玉娘只是有些吃不下飯,一天大約要吐一回,面色卻還好。張家老太太看見奶奶送去的那些補品,直念阿彌陀佛,又說昨兒剛剛請大夫看過了,說是不妨事,奶奶就不用掛心了。”
傅秋寧點點頭,看了眼屋里的自鳴鐘,這是金鳳舉知道她喜歡這東西時,特意讓人抬回來的,對于傅秋寧來說,看這個時辰鐘可比看沙漏要方便多了。因見那時針指在下午四點上,當然,這只是她心里想的,府里所有人仍然習慣看鐘算時辰。
“不知不覺這個時候兒了呢,我因見著下雨,就早些回來了。如今孩子們怕也是要放學了吧?左右無事,剪楓,把蓑衣拿過來,我去接他們一趟。”
剪楓忙道:“奶奶別出去了,下雨那會兒,已經打發了兩個小廝去了族學,雨階原說要給奶奶送蓑衣去,誰知就有婉二奶奶房里和霍姨娘房里送了幾樣點心,我們又忙忙安排回禮,便把這茬兒忘了,等想起來時,奶奶已經回來,如今剛剛經了一場寒氣,若是再出去受了寒,就不好了。”
傅秋寧笑道:“別把我想的那么嬌貴,這秋雨過后,怕是就入冬了,誰也說不準,這是不是今年的最后一場秋雨,我出去走走。”因到底站起身來,剪楓無奈,只好拿來蓑衣和木屐,為她全套打扮上,因見外面天色陰沉沉的,她便命隨自己出去的小丫鬟拿了一個玻璃琉璃燈點上。
一路來到族學,卻見已經有些小廝和丫鬟們都等在廊下,稍頃學生們出來,嘰嘰喳喳聲響成一片。傅秋寧看到金藏鋒金振翼從小廝手中接過蓑衣氈帽穿戴上,便命一個小丫鬟上前喊人。
那小丫鬟上前對金藏鋒金振翼說了傅秋寧就在那邊等他們,倒讓兩人吃了一驚,接著就歡呼起來。其他一些孩子知道傅秋寧如今是府里最炙手可熱的女人,卻沒想到她竟然特意走這一趟,不由得都愣住了。這時候金藏嬌和金繡楠也出來穿戴整齊,正要過來找哥哥,聽說母親來了,也都歡喜不盡。
于是就跑來傅秋寧身邊,傅秋寧見天色又黑下來,道路已經有些看不清了,又見金振軒金繡貞金繡如金繡芬聚在一起,便道:“這天色越發陰沉,往日這時候兒可還是大天光,你們先生還算知道變通,若是再晚些放學,可就成了披星戴月而歸了。”因一邊說著,就招手對金振軒等人道:“軒哥兒,二姑娘四姑娘五姑娘,過來,我這里有燈籠,還能看到路,送你們回去。”
金振軒等人見傅秋寧親自來接金藏鋒金振翼兄妹,心里也不知是個什么滋味兒。這時候聽她喊,不由得皺了下眉毛,想了想卻還是不敢違逆大娘意思,不然爹爹如果知道了,只怕又要不高興,因此便走了過來。金繡貞是最有心計的一個女孩兒,這時候就笑吟吟問秋寧道:“天黑路滑的,大娘怎么親自來了?打發幾個下人過來也就是了,您親自走一趟,萬一出點事兒,誰擔待得起?”
傅秋寧心知她是暗暗諷刺自己裝樣子。只不過她哪會和一個小女孩兒計較,便笑道:“不是特意過來,只不過在風雅樓里無事,索性出來走走,又想起你們還沒放學,就走到這里來了。”
一句話把金繡貞噎得無話可說,人家都說不是特意來接人的,她還能怎樣借題發揮?心中又嫉又恨,卻再也不肯說話。
傅秋寧打著燈籠將幾個孩子一一送回去,自然人人面上都感謝了一通,但心里怎么想就不得而知。好在她也不在乎,領著幾個孩子回了風雅樓,將蓑衣木屐都脫在廊下,進了屋便笑道:“這雨真是越發大了,你們先生也是明白人,這樣的雨,這樣的路,若是明天還要上學,可不是一個不小心就要跌跤呢。”
幾個小孩兒也跟在她后頭,此時都笑道:“是啊,先生說若是明兒不下雨了,就讓后日去族學,若是明日還下,后日也不用去了。只是留了不少功課。”
傅秋寧點頭道:“這是應該的。”想了想,又抬頭問雨階道:“爺還沒回來嗎?我這一趟走了也有半個時辰吧?朝里莫非又有什么事不成?罷了,去廚房看看飯菜好了沒有?若是好了,就不等他,孩子們也定然餓了。”
剪楓答應著出去,須臾擺了飯,傅秋寧就和于氏羅氏還有幾個孩子一起用飯,又打發丫鬟們各自去吃。一頓飯堪堪吃完,就聽院中響起腳步聲,接著金鳳舉的吼聲清晰傳來:“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諾大一個院子,竟然沒人守著,這還像話嗎?”
這一聲傳來,屋里的人都嚇了一個哆嗦,就有幾個小廝忙從廊下奔出去,小心道:“因為外頭下雨,所以…哎喲”原來是不等說完,就讓金鳳舉踢了一個跟頭。
“爺。”
傅秋寧忙放下筷子趕出去,借著門口掛著(書書屋.shushu5.)的燈籠光芒,她看見金鳳舉面色陰沉,身上臉上全都是雨水,最稀奇的是,這樣大雨天,他氈帽也沒戴,也沒披蓑衣,腳上也是之前出去時穿的牛皮靴子,這時候到了門前,如一只大落湯雞。
傅秋寧心知有異,忙握住了金鳳舉的手,只覺他那雙手冰涼一片,也不知是讓雨水淋得還是凍得。于是連忙對金明道:“原是我命人都到廊下守著的,下著雨,沒得讓人在外面挨淋嗎?爺今兒火氣大,你去瞅瞅小四兒,他原沒有錯,給他幾兩銀子,讓好好治治傷,就說我說的,讓他在家歇半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