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棲雪聽馮珍珠說的頭頭是道,竟然無法反駁。但是在她心里,雖然也愛慕金鳳舉,卻總覺著事情不會像馮珍珠想的這樣簡單。因怔在那里,半天也不知該說什么好。馮珍珠看見她這幅樣子,不由得又冷笑一聲道:“好了,都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今日不過是拿言語試探了一下,就把你嚇得這樣兒。其實有什么怕的?真要是托我的福,你也能做了他的姨娘那天,你才要感謝我呢。”
一句話說的韓棲雪紅了臉,卻見馮珍珠又望了望金鳳舉消失的方向,方轉身往風雅樓里走。這里韓棲雪跟上她的腳步,看著她挺得直直的背影,心中不由的輕嘆一聲,暗道二姐姐竟是這一幅勢在必得的樣子,卻不想想若是小侯爺不遂你得意,到那時寧二奶奶再惱了咱們,你又當怎么辦?
只不過現在想這些也沒有用,因進去和眾人說了幾句話,金燕芳見于姨娘有些懨懨的,便知趣的告辭了。
傅秋寧的確沒發覺馮家姐妹的心思,她畢竟心里是現代女子的靈魂,雖然那時也曾和金鳳舉開玩笑,但是不免由己及人,覺著那么美麗的三個女孩子,怎么可能甘心給人做妾,聽說她們父親在世的時候,是要把她們送進皇宮中的,如今就算家里沒落了,也該找個高門大戶的公子做正妻才是,哪里看得上孩子都好幾個了的金鳳舉。
因這一日因為一整出《天仙配》終于全部排演完畢,花了兩三天時間反復練習,確定沒有問題后,傅秋寧就早早兒回了靖國公府,想著去見金鳳舉。讓他明日上朝后和皇上太后說一聲,看看什么時候進宮演一場去。因來到書房,看到幾個小廝守在外面,見她來了,忙上前笑道:“真不料奶奶這個時候兒怎么過來了,爺正在書房中看書,小的幫奶奶通報一聲兒。
傅秋寧笑道:“不用擾了你們爺,我自己進去就得了。”因輕輕開了門進去,不等進到里屋。就聽采蓮碧玉兩個丫頭正在那里小聲竊竊私語,因聲音極小,傅秋寧只聽到斷斷續續的“遇上幾次…奇怪…這時候兒怎么不管了…爺不是高興樣子…”幾句話,她正疑惑著,那邊采蓮碧玉覺著屋里似乎多了點什么,一抬頭,看見她過來了,不由都嚇了一跳,忙跳起身道:“奶奶怎么悄沒聲的就進來了?嚇了我們一跳,那些小猴崽子也不知道通報一聲。”
傅秋寧笑道:“他們說小侯爺在看書。我就不命他們通報的。你們兩個剛剛在嘀咕什么呢?”她本是無心一問,并無探人的意思,只不過是聽到兩女口中好像還涉及了金鳳舉什么事,這才追問了一句。卻不料采蓮碧玉頓時面孔通紅。忽聽里面金鳳舉道:“是秋寧過來了嗎?怎么不進來。“
采蓮便道:“爺叫奶奶了,奶奶就快進去吧,回頭再和你說。”
傅秋寧奇道:“什么事情?就這么鬼鬼祟祟的。打量我稀罕知道呢。”因一笑也就進了里間書房,這里采蓮碧玉互相看了一眼,才大大松了一口氣。
來到房里,只見金鳳舉正歪在椅子里。手中拿著本書。眼睛卻看著她,一邊笑道:“怎么不多穿些?今兒外面起了北風,雖說不是深秋那般,也該小心些別著涼。”說完卻聽傅秋寧笑道:“雖是北風,卻正好掃一掃夏日里的悶熱,我覺著倒好。你這是看書么?我還是頭一次看到你這么個坐沒坐相的樣子。”
金鳳舉哈哈一笑,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道:“看書看得累了,我就歪了歪。左右又沒有外人,誰能想到二奶奶竟然就來我這兒巡視了呢?說吧。可是有什么吩咐?趕緊說出來,為夫好抓緊去辦。不然慢了一點兒。可就未必是這時候笑吟吟的模樣了呢。”
傅秋寧讓他說的忍不住一笑,搖頭道:“聽聽你說的什么話?難道我是那河東獅吼的悍婦嗎?不過來找你的確是有事商量。《天仙配》已經全部排演完畢,你看看明兒上朝后和皇上太后稟報一聲,看看挑個什么日子,就讓她們進宮去演吧。”
金鳳舉眼睛一亮,欣喜道:“是嗎?全部演完了?哎呀這可真是好。等著,我這就立刻進宮,撿日不如撞日,便在今天晚上演吧,不要說太后皇上,就連我也迫不及待,往常只聽你唱了幾段,如今這一整本演下來,更不知該是怎樣動人…”
“你忙的什么?”傅秋寧攔住金鳳舉,打斷他的話,搖頭笑道:“明兒再說吧。那些歌舞姬這些日子嗓子累的都快啞了,也讓她們歇一歇。這會子你就還坐在這里看書,我也有些累了,但不知小侯爺許不許我在你這里歪一歪。”
金鳳舉笑道:“娘子有命,焉敢不從?請上座,我這就讓采蓮碧玉奉茶。”
傅秋寧笑道:“不必用好茶,這會兒覺著又渴又餓,哪里有心思去品,平常茶水就行了,再拿兩盤子點心過來,等一下可不許嘲笑我吃相難看。”話音未落,冷不防金鳳舉在她面頰上親了一口,嘿嘿笑道:“你什么樣子在我眼里都和珍寶一般,怎么會嫌棄難看。”待到傅秋寧舉起粉拳要打他時,他就一閃身避了出去。
夫妻兩個一邊喝茶吃東西,一邊說著話兒,過了半個時辰,忽見金明進來,顯然是有事情要稟告。傅秋寧便出了書房,想著回風雅樓歇一歇。只是剛剛走出院子,就聽身后有人喊,她一回頭,只見采蓮碧玉兩個追了上來。
傅秋寧暗暗奇怪,心想她們難道真要告訴自己什么事情?其實剛剛也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怎么這兩個丫頭卻上了心。因站住了笑道:“什么事?我適才只是隨便問問,你們自己的事,也不用非告訴我不可,這么些天了,難道還不知我的性子?”
采蓮碧玉互相看了一眼,又向四周看看,確定周圍無人,這才輕聲道:“非是我們多嘴多舌,只是奶奶,這件事實在有些不像話,只怕時日長了,會鬧出什么笑話。偏婉二奶奶也不知怎的了,從前那樣雷厲風行的一個人,眼里連一粒沙子都揉不下,想當日爺對奶奶好的時候,她還三番兩次的為難阻撓,誰知這會子竟做起了甩手掌柜,對這事兒不聞不問的。我們姐妹日夜懸心,今兒恰好是奶奶過來了,即便奶奶不過來,我們也是要找個時間去和奶奶說一說的。”
傅秋寧忍不住笑道:“聽你們說的倒是事關重大,只是這樣的話,婉二奶奶怎么會不聞不問,罷了,你們先說給我聽聽,到底是什么事?我看看再作計較。”
采蓮碧玉又互相看了一眼,才由碧玉上前一步,小聲道:“奶奶這些日子都在那府里忙著排演戲曲,所以這府里事情怕是不知道。馮家那三位姑娘不知怎么了,竟然經常就出現在咱們這書房附近,有時候我們陪小侯爺出去,便能不期然遇上,問她們做什么,只說是隨便走走,或是賞菊花桂花,奶奶想想,這可不是笑話呢?若說桂花菊花,還能有比園子里更好的?就是老太太院里,也比這書房附近那幾株零零落落散著開的花樹強啊,老太太又喜歡她們,怎么不去康壽院賞,倒老是跑來書房?”
傅秋寧面上微微變色,皺眉道:“竟然還有這種事?”
采蓮也上前道:“可不是,一次兩次還可以說是巧合,但就這半個月來,少說也偶遇了四五次。爺雖然表面上不動聲色,但他是什么樣的人?我和碧玉都覺著,爺心里也有數兒呢。奶奶說說,這馮家三位姑娘好歹也是大家閨秀出身,雖然如今她們家敗落了,可是那些女訓女誡總是學了吧?連咱們家的丫頭還沒這樣大膽,她們倒是把女孩兒的廉恥都丟去一邊了。這…這哪像是什么大家小姐,倒和青樓那些…”
不等說完,就聽傅秋寧輕輕咳嗽了一聲,然后沉聲道:“這事兒我知道了,別傳出去。那三位姑娘也是可憐,或許也只是偶然,且不要以訛傳訛,爺的面前也不要說什么。”
采蓮和碧玉答應了。這里傅秋寧一路往園子里行來,胸腔中就快讓怒火燒滿了。雖然她在采蓮碧玉面前叮囑了一番,但那不過是為了馮家姐妹的閨譽考慮,不愿意讓她們因為這件事身敗名裂,可不代表著她真的心如止水,不會因為這件事而憤怒。
言情小說里最下作的角色是什么?是小三,比小三更下作的是什么?就是好姐妹變成了小三。
想那馮家姐妹跟著金燕芳到了金府之后,確實是寄人籬下,以江婉瑩的性子,哪里會把她們放在眼內。因此金燕芳為此也不和那個嫂嫂來往。只有自己,因著對她們的同情和金鳳舉的囑托,所以格外關照她們。對待金燕芳和這三個女孩兒,就如同自己的妹妹一般,也曾督促著金鳳舉替她們找好人家,務必不能把她們當做工具,嫁入那些豪門受委屈。可是現在看看她們是怎么對自己的?傅秋寧不奢求她們對自己感恩,想著報答,畢竟一應花費,其實都是金鳳舉的錢。但是她們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丈夫頭上,這就未免有點太下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