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秋寧笑道:“說這話你也不怕虧心。昨兒晚上是為了安你,今日安慰也安慰過了,論理我該來你這里蹭點心吃了,如何還要給你帶點心。”
因說著就將今日在水池邊遇到榮親王妃,自己隱晦勸了一通的事說了,末了道:“我看王妃心里不是不后怕不后悔的,只因你們勸的太直接,竟就給她定了罪。細究起來,這錯兒本就在榮親王身上,就連我也替王妃抱不平,一個女人,丈夫逛青樓玩清倌兒已經夠窩火了,何況那是堂堂親王妃,就像王妃說的,日后還要和妓女稱姐道妹,讓對方生的孩子叫她母親,這怎么忍受的來?如今只因為她回了娘家,讓這事兒暴露出來,引發了這樣大的后果,你們著急起來,竟不去追究榮親王的事,一味的炮轟她,她就算心里惶恐,嘴上怎么能服氣?行動怎么能服軟?王妃是個什么樣的人,別人不清楚,咱們家里人還不清楚?”
金鳳舉拍掌笑道:“實在你這話是說到了點子上。原來之前竟是我們太著急,倒沒仔細思索。難怪你今兒一勸就見效了。”說完摟住傅秋寧親了一口,又在她脖頸間膩著,輕聲道:“我的秋寧越發聰明能干,怎么辦?如今竟覺著時時刻刻離不開你似的,我看下一回再要出去辦差,得想法子讓你扮了男裝,跟在我身旁才好。”
“少說混話了。”傅秋寧一笑:“我還有好消息告訴你呢。”
“什么事兒?”金鳳舉看向她,卻見傅秋寧掙出身子,坐正了道:“今兒府里派了太太的陪嫁周媳婦來找我,名為探望,實則為探聽消息,于是妾身也不敢辜負了爹娘的期望,就將昨晚兒咱們說好的那事兒透露出去了。”
“撲哧”一聲,金鳳舉忍不住笑出來,見傅秋寧瞪他連忙又正襟危坐,肅容道:“沒錯,岳父大人如此費盡心機,你身為人女理應為父分憂才是,這消息透露的很是…”不等說完,傅秋寧也忍不住笑了。
金鳳舉也跟著得意笑道:“其實這事兒京里官員沒有不知曉的,只不過礙于靖國公府那時候的權勢,所以沒人想到要為這點小事兒雞蛋碰石頭罷了。如今榮親王惹了皇上震怒,連帶著靖國公府也成了落水狗,你這一提醒岳父大人哪有不趁機痛打落水狗坐收漁利的道理?他心里定然不知道多感激你呢。
傅秋寧笑道:“別太不厚道了,哪有人說自己是落水狗的?你嘴皮子上岳父岳父叫的恭敬,卻不知你那岳父連帶著這回都被你擺布兩道了,從此以后大可不必在我面前做出這幅恭敬孝順的樣子。”
一語未完,就被金鳳舉摟在懷里,笑著道:“說起來,你這個當女兒的剛剛不也說是不敢負了爹爹厚望嗎?所以說女人真是不能得罪,你那爹爹若知道你現在恨他當日必不敢如同扔棋子一般將你扔到我這火坑里。不過雖然說你這算是不孝,我卻就喜歡你這股愛憎分明的勁兒。這樣的父母若還孝順,那是愚孝那樣的女人,和木頭樁子還有任人宰割的牛羊豬雞有什么兩樣?”
“別把話說得太滿,別忘了之前你是怎么對鋒兒和嬌兒的。”傅秋寧伸手輕輕拍了他一下,卻聽金鳳舉嘿嘿笑道:“小孩子不記仇,我這不是已經努力糾正形象了嗎?鋒兒嬌兒的恨早就沒了。更何況,就算我這個爹到老也沒盡一份父親的責任,卻也不會拿鋒兒嬌兒做棋子。若是他們有了出息,不孝順我我也不抱怨,原本沒有行春風,就不該指望得秋雨。”
傅秋寧笑道:“好啊這話我今兒可記下了,等到鋒兒嬌兒長大時,若是有了意中人什么的,可不許你為了政治和利益之類,就逼他們和自己不喜歡的人在一起。”說完金鳳舉自然滿口答應,夫妻兩個溫存了一會兒傅秋寧才正色道:“說正經的,今兒上朝,皇上對榮親王和你如何?”
金鳳舉笑道:“到底是親兒子,我見姐夫今早嘴上起了燎泡,胡子茬兒都冒出來了,可見是一下子上火了,所以皇上也只是下朝后留下他又罵了兩句,倒沒有多加責難。這便是好事兒,肯罵,就說明還沒放棄姐夫,等之后我們這些招數一樣樣用過了,我想這道坎兒差不多也就邁過去了。”
夫妻兩個又說了些別的話,秋寧就仍回晚風軒去,金鳳舉卻還是要在書房中,理一理目前這些亂事。之后又有許氏霍氏前來送蓮子湯,原本也想學著秋寧,指望簿能得他的歡心,在這里宿一夜,到時人人都知道丈夫拿自己也是看重的。誰知說了兩句話,見金鳳菊面色凝重,毫無調笑之態,她們兩個也不是不識數的,就知道這會子若是要邀寵獻媚,只能得個沒臉罷了,因此只說了兩句話,便訕訕告辭出去。
至晚間,金鳳舉仍在書房歇息,想著昨夜和秋寧一同宿在這里,不由得就有些思念。只是如今天色已經黑下來,萬萬不能再叫她過來,何況總是讓妻子和自己宿在書房里,讓別人看著也不像話。因只好強忍了思念之情,隨手抽出一本書翻看著。
卻見采蓮接連出入了幾趟,他心里明白這個丫鬟的心思,只不過如今自己的心里何等沉重?連兩個姨娘都知道進退,采蓮素日里穩重,如今卻這樣輕浮,想來是有個緣故。他凝神只想了一想,便已明白,于是合了書,來到榻上坐下,果然,采蓮便立刻上前,給他輕輕捏著肩膀。
“今兒秋寧來時,我恍惚看到她頭上戴著一只步搖,似乎是前些日子我給你的吧?”金鳳舉半倚在榻上假寐著,一邊輕聲詢問。
“是,今兒早上奶奶起來,奴婢見奶奶頭上也沒有什么裝飾,覺著太素淡,就將奴婢那支步搖給了奶奶戴著。那支步搖是小侯爺過年時候賜下的,極好的一只,奴婢想著我怎么配戴這樣珍貴的東西,因此都一直收在盒子里,一次也沒敢戴,因此今兒早上才敢拿出來給奶奶,想來奴婢其他東西,奶奶也看不進眼里呢。”
采蓮恭敬地回答著,心中卻惴惴有些不安,暗道不知道爺會怎么想。若讓爺覺著我和二奶奶的關系好,這也就算是達到目的了,也不枉我費了那一支步搖。
正想著,卻聽金鳳舉淡淡道:“這事兒你造次了,無論如何,那是你們奶奶,她的金銀首飾原本不少,只是她這人喜歡素凈,所以平日里也不怎么戴。你的身份,就算那支步搖再好,輪不到你給她。秋寧冰雪聰明,今兒戴了那支步搖,不過是給你一個臉面,不忍心讓你當著碧玉下不來,這是她心慈,你莫要就以為糊弄了她去。你是聰明人,跟在我身邊也有些年頭了,原是看著穩重,也沒有那些狐媚心思,才留到現在。若是以后再有這樣出格兒的事,就說明你的心也大了,我可就不敢再留你了,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一番話只把采蓮嚇了個魂飛魄散,忙跪下哭道:“爺饒了奴婢這一次,原是奴婢無知,沒想到這么多,只是敬愛奶奶,想著傾奴婢所有,奴婢如今知錯了…爺…”
一邊說著,就要磕下頭去,卻被金鳳舉伸手制止了,聽他嘆氣道:“傻丫頭,哭什么哭?如今我這么多妻妾,心思也只放在一兩個人身上,你們在我這里,越發的孤苦寂寞,有什么趣味?若是將來有了好歸宿,夫妻和美,豈不比這樣跟著我強?你們放心,跟了我這么多年,我必然要替你們找個好人家,你們雖是我的通房丫頭,想來配個忠厚老實的小子,他也只有覺得榮耀的份兒,將來我再慢慢提拔了他,還怕你們沒有好日子過嗎?”
他這里說著,采蓮只是哭,說寧死也不走。于是金鳳舉又安慰了幾句,心中卻是存下了這個念頭。暗道采蓮雖哭的這樣厲害,不過是現在不舍,等將來真配了個好人家,也會高興的吧?哪有女人放著舒舒服服的日子不過,卻愿意守活寡呢?還別說,秋寧算不算一個?她能原諒我,固然是對我有情,只不過若不是母親和表妹逼迫的那一下子,只怕我還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因想到傅秋寧,心思不由得又飛了出去,許久才收回來。看了眼外面天色,不知為什么,即使知道這么晚了,不該去晚風軒,然而心里卻是抑制不住的沖動。因對采蓮道:“我去晚風軒,官服留在這里,明日早上再回來穿,你去給我把那個琉璃燈籠點上。”
“爺,這個時候兒,金明都回家了。”采蓮大驚,話音未落就聽金鳳舉笑道:“我倒要靠著他?笑話,難道他不在,我就什么事情都不做了?不要廢話,去拿燈籠。”一邊說著,也不更換衣服,只隨手拿起架子上的藕荷色披風披了,便掀簾子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