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鳳舉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臉上擠出的笑容比哭還難看。咳了一聲點頭道:“是是嗎?雨階竟這樣勇敢,不錯真是不錯…”他看著那碗蛇羹,心想蛇兄啊蛇兄,是我對不起你,原想著要你助我一臂之力,卻沒想到一念之差,將你送進狼窩,害你如此憋屈的斃命,死后連個葬身之地都沒有,哦,也別說沒有,這不是葬進了我們的肚子里么?
“行了,吃飯時別多說話。”傅秋寧看了玉娘一眼,見金鳳舉碗里的蛇羹已經沒了,便猶豫了一下道:“爺還要不要了?這蛇羹其實味道極好,爺既連老鼠都吃過,當不至于厭煩蛇吧?”
金鳳舉發狠似的點了一下頭道:“再給我盛一碗。”他本身就不像很多北方人那樣覺得蛇肉惡心,實話說,若是早知道蛇羹這般美味,他早就吃了。如今心里想著蛇兄定然是寧愿葬進我的五臟廟中,也不愿給這些殺了它的兇手滿足口腹之欲。因又接過碗,和金藏鋒金藏嬌一起大口吃起來。
正吃得高興,便聽雨階道:“奶奶,林升在外面候著。”說完就聽秋寧道:“讓他進來。”于是她連忙打起簾子,將林升讓了進來。
“給侯爺和奶奶請安。”林升和大多數南方人一欄,是個玲瓏剔透的聰明人,見金鳳舉碗中也有蛇羹,心里便明白這道菜對了侯爺的口味。果然,就聽秋寧淡淡笑道:“這道蛇羹做的極好,不愧是你祖傳的手藝,侯爺和少爺小姐都喜歡吃呢。”
“那是奴才的榮幸。”林升笑的見牙不見眼,聽見金鳳舉又賞了他五兩銀子,只把他歡喜的險些沒飛到天上去,挺起胸膛喜滋滋道:“爺和奶奶喜歡吃就好,今兒奴才在房前屋后誓摸著也是爺和奶奶有口福,這樣時節,竟讓奴才捉到了五條大花蛇,俱都十分肥嫩,奴才如今都養在屋里,只等哪天爺和奶奶…”金鳳舉不等他說完就把嘴里的蛇囊都噴出來了。心想好嘛,金明總共就放了六條蛇進來讓你們一天時間就都給收拾了。這戰斗力是有多驚人?金明啊金明,虧你還愧疚,還不好意思過來,知不知道現在受了驚嚇的是你主子我不是這晚風軒里的女人們啊,媽的你主子我心臟都快嚇的不會跳了。
小侯爺本是最優雅的人不文雅的字詞基本上與他就是絕緣的,即使偶爾在心中腹誹幾句,也很少帶臟字兒,今日卻因為太過震驚,連續兩次在心里爆粗口,這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中,算是絕無僅有的一次了。
因此這一晚云雨過后,就有些睡不著,閉著眼睛在心里想用蛇這一招是失敗了,接下來還有什么招數能嚇到晚風軒里的人呢?只看秋寧和她身邊下人的彪悍程度看來不出絕招不行啊。不然的話他懷疑就算是放兩頭黑熊進來,說不定第二天自己過來,就能吃到蜜蠟熊掌了。
因想了一夜,第二日去上朝。卻見金明也是頂著兩個黑眼圈他心里不痛快,便冷笑一聲道:“爺昨晚兒是發愁所以沒睡好,你又是因為什么沒睡著?這樣大的兩個黑眼圈。”“奴才是嚇的啊。”金明苦著臉:“爺您不知道,前日我把那蛇帶回家的時候,不小心讓我女人看見了,當即就嚇的昏死過去。奴才昨日想著,也不知寧二奶奶她們要是看見那些蛇,會不會嚇出個三長兩短。爺,奴才想過了,這事兒是奴才的不對,不該買那些大蛇去,該買兩條蛇崽子,放進去唬一唬也就是了。奶奶是大家閨秀,雨階也是個纖纖弱質,玉娘更不用說,奴才就沒見過比她更柔和軟弱的女人…”
金明一邊說一邊自責,忽的發現爺的臉色有點不對,好像抹了一層黑炭似的。他連忙住口,小心翼翼道:“爺,您…您這是什么神情?該不會…該不會那些蛇真把奶奶給嚇病了吧?”“嚇病了?你倒是想得美。”因為天氣和暖,金鳳舉心里又有些煩躁,所以也沒坐轎子,就和金明一起徒步往皇宮走去。此時看見金明臉色都變蒼白了,他便啐了一口,恨恨道:“我實話告訴了你,你買的那六條蛇,不到半天時間就全軍覆沒。其中一條昨兒晚上就變成了蛇羹端上桌,爺我還吃了兩碗。剩下幾條已經被養起來,隨時都可能會按照需要變成蛇羹。你說不該買大蛇,你不知道秋寧和鋒兒嬌兒還有你嘴里纖纖弱質的雨階以及那柔和軟弱的玉娘只怨它不夠大,恨不能那蛇能再肥大一些,夠她們多吃兩頓呢。”
“啊?”
金明都傻了:“爺,不…不是吧?你…你說寧二奶奶她們看見了那六條蛇,然后…然后不但沒害怕,還捉來吃掉了?這…這怎么可能呢?爺,奴才不是在做夢吧?”“我倒希望你是在做夢。”金鳳舉仰天嘆了一口氣,然后搖搖頭道:“是真的,秋寧告訴我,她們吃蛇都吃了六年,以往晚些時候,晚風軒草叢里房檐上出現的那些蛇,都被她們吃了。唉!這也是我的過錯,當日將她們扔在那里,誰承想她們竟沒有半分生活來源,逼不得已,秋寧只好殺蛇做羹來給兩個孩子進補。”
“真…真沒想到,寧二奶奶…竟是這樣的…女…女中豪杰。”金明眨巴著眼睛結結巴巴的道,腦海里怎么也不能把那三個柔弱的女人和殺蛇這樣血腥的事情聯系起來。
“快再幫我想想,還有什么辦法?”金丹舉皺著眉頭:“我還不想現在就讓人裝神弄鬼去嚇人,這是真可能嚇死人的。你想想還有沒有什么東西可以嚇唬住她們的?”金明吞了。口水,心想蛇都嚇不住,還能指望什么啊?想了半天,才期期艾艾道:“要不然要不然用螞蝗試試?只是螞蝗這玩意兒是真咬人吸血的,就怕傷了奶奶和少爺小姐…”
金明不等說完,就被金鳳舉瞪了一眼,聽他冷哼一聲道:“你以為蛇就不咬人嗎?結果又怎么樣?還不是被盹了蛇羹?你再放幾十條螞蝗過去,萬一我晚上去的時候,飯桌上放著一大碗紅燒螞蝗,你是想讓爺我一連幾天都不用吃飯了是不是?”
金明目瞪口呆,吶吶道:“不…不至于吧?奶奶和少爺小姐…
應該不至于這樣可怕吧?”
金鳳舉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仰頭望天嘆了口氣,憂傷道:“那在此之前,你能想得到她們會吃蛇嗎?聽說雨階發現那條大花蛇的時候,眼睛都往外放綠光,口水都流下來了。”
金明就覺著腿軟了一下,差點兒沒坐倒在地上。想了好半晌,才絕望的沉聲道:“爺,沒別的招兒了,您放鬼吧,只要不讓奴才去裝鬼就成。”“這事兒你肯定是不行的。”金鳳舉一句話解了金明的后顧之憂,然后聽他喃喃道:“萬一秋寧不相信世上有鬼,命那些家丁拿著棒子將你圍起來,你跑都跑不了,再因為這個被打死了,冤不冤吶。”“爺,你說…寧二奶奶她們應該…應該不會吃人肉吧?”金明腿肚子又哆嗦了,隨即就挨了自家主子一腳:“胡吣什么呢?你也不能因為秋寧吃蛇肉,就這樣侮辱她,下次讓我聽到了,讓人縫了你的嘴。”“是是是,是奴才俯篾話了。只是爺,您到底要找誰去扮這個鬼呢?”金明在自己嘴巴上輕輕揍了一巴掌,陪著笑繼續問。
“看來要找侍衛隊中的人幫忙了。”金鳳舉想了半天,終于想好了人選。所謂的侍衛隊,就是他做欽差的時候,長期跟隨保護他的一批人,雖然不在靖國公府中,然而卻是隨時聽候金鳳舉差遣的。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個侍衛隊不過百人,卻個個都是能夠飛檐走壁的高手,因此金鳳舉才會將主意打到他們頭上。
當下和金明又具體商量了幾個細節,走到宮門的時候,已經定好了計策。
于是下了朝,金鳳舉便請了侍衛隊中一個輕功最高明,身形也高高瘦瘦的侍衛叫做楊明的去吃午飯,席間將自己的打算一說,楊明起先是堅決不肯的。這不是開玩笑,你去扮鬼嚇唬小侯爺的心上人,成功了還好,一旦嚇死了,到時小侯爺還會想著這是他出的餿主意嗎?萬一被怪罪了,冤不冤啊這。
只不過金鳳舉哪里會輕易放棄?從來沉穩冷清的人忽然舌燦蓮花起來,并且重點描述了傅秋寧帶著兩個心腹對于入侵的草蛇所做出的令人發指的暴行,這之后,楊明終于被金鳳舉說動了:連蛇都敢宰了吃的女人,應該也不會很怕鬼吧?他心里這樣告訴自己,終于抱著必死決心接了這個高難度的任務。
到了約定好的日子,傍晚金鳳舉回府之前,特地和楊明碰了一下頭,就對方的著裝問題仔細商榷了一番,畢竟是自己心愛的人啊,自然要謹慎些,這著裝萬一太過逼真,真把秋寧嚇出個好歹怎么辦?
最后楊明也膽虛了,結結巴巴道:“小侯爺,依依屬下看,屬下不如就不要露面,直接在奶奶身后吹一吹風,或者用輕功“呼,的一下飛過來飛過去,讓她們看個影影綽綽的就行了,這樣又不至于太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