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身上顫抖了一下,看著自家主子,小聲道!’,往年京城安置的事兒,都是榮親王爺辦理的,從去年冬開始,這活兒就交給了烈親王爺。那時爺在西比替皇上勞軍,幾乎一個冬天也沒回來。聽說去年冬就凍死了幾十號人,不過這消息都悄沒聲的就沒了,誰也不知道。皇上還夸烈親王差事辦的不錯呢。今年,自然也是交給他了。”
金鳳舉眉頭一皺,森然道:“原來如此。這么說,去年不僅京城,便是地方上一系列的防災防凍措施都是由烈親王管理的了?”金明忙不迭點頭道:“可不是?都是烈親王爺管的,好在去年冬天倒不十分冷,聽說各地也都沒有凍死的人,消息呈上去,皇上龍顏大悅,還賞了烈親王幾件珍愛的字畫。這也就是咱們王爺不計較這些,不然記在心里,早就在小侯爺面前抱怨了。”“糊涂,這種話也是你能說的?”金鳳舉橫了他一眼,然后看了眼兒子女兒,微笑道:“乖,去玉娘和雨階房里玩兒吧,爹爹這里要和你娘親說話,可記住爹爹的囑咐了嗎?”“記住了,爹爹說,今兒的話,在誰面前也不能說。”金藏嬌立刻舉手回答,金鳳舉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微笑道:“真乖,就是這樣,如果你們兄妹說出去讓人知道了,爹爹以后就再也不來晚風軒,明白嗎?”金藏鋒和金藏嬌雞啄米”樣的點頭,拉著手便跑出去了。縛秋寧嘆了口氣,嗔怪的看著金鳳舉道:“兩個孩子還小,你明知道他們最怕的就是你再不來晚風軒,何苦還要這樣的嚇唬他們?”“這事兒事關重大,我也是不得已,知道只有這個能嚇住他們。”金鳳舉淡淡說完,便下了炕穿上靴子在屋里踱了幾步,忽然站定身子,看著傅秋寧道:“紙包不住火,烈親王仗著圣眷正隆,不把這區區百十條條人命放在眼中,若是任他繼續這樣胡作非為下去總有一天會釀成大亂子,惹得龍顏震怒到那時,我們坐享其成也就罷了,你說是不是?”
傅秋寧看著他的眼睛,忽然莞爾一笑輕聲道:“爺可是心存不忍,憐憫那些無辜生命?”金鳳舉唇邊露出苦笑拍拍她的肩膀,沉聲道:“這話只有你能說出來,也只有你懂我的心意。秋寧,你可愿意為我利用一回?”
“小侯爺的意思是,讓妾身回娘家一趟嗎?”傅秋寧淡淡問道,一邊來到炕沿上坐下,微笑著似是自言自語道:“有些兒冷,還是炕上暖和。”金鳳舉眉頭緊緊蹙著,好半晌,方長嘆一聲揮手道:“罷了罷了也未必想不出別的辦法,這天寒地凍的,又是雪路難行,何必讓你走這一趟。”
傅秋寧坐在炕沿邊靜靜看著他,從來不知道原來這男人憂國憂民時的模樣會是這樣子的,帶著一些沉思和苦惱憂郁,越發俊美的讓人動心。看他在地上來回踱著步子,越來越急越來越急,最后終是長嘆一聲,對金明道:“你去書房拿我的折子來。”
“罷了,不就是回一趟娘家嗎?我回去就是了,便當做小侯爺今日答應為我出頭的謝禮。”傅秋寧忽然站起身,她不得不承認:最起碼,就是此刻,這個心懷天下蒼生的男人讓她冷硬如冰的心稍微動了一下,無關情愛,只是發覺他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樣冷酷無情,渣到無可救藥。最起碼他對百姓,對天下還是懷著一份仁心的,甚至不惜為此而犧牲自己的利益。
金鳳舉驚喜抬頭,忽而笑道:“怎的又答應了?還是說,你心里還記恨著我剛才對你的詰問,專門要等著看我為難到這時候,才答應替我解圍呢?原來你心里還是有我的嗎?”“爺請慎言。”傅秋寧嗔了他一眼,意思是我心里沒有你,別自作多情。然后開口道:“爺心懷矢下,就不許妾身也憐憫蒼生嗎?今日所作所為,也不過是為蒼生謀一份活命下去的希望罷了。只是未免要連累一些人,我實在有愧于心。然而我是因何而變的無依無靠,如今又是因何而得以安身立命,這些,我心里也十分清楚。”
金鳳舉眼睛一亮,點頭沉聲道:“是,你明白就好。秋寧,你………,當真是一個奇女子。可惜你不在后宮,不然這份手段果敢,執掌后宮乃是指日可待。若你心懷一分仁慈,便是后宮之福了。”
“小侯爺慎言。”
傅秋寧心想你給我少來了,在這侯府里我都夠倒霉的,還進后宮?
你以為我是甄環呢?就算是甄環,一生不也可以稱得上是倒霉透頂嗎?
今日棄了我那爹爹和爺爺來幫你。不過是因為他們不顧我的死活將我推進這個門來,那我又何必將他們的利益放在心上?我又不是圣母瑪利亞。更何況那還不是我爹和爺爺呢,再說我還要靠你保平安,何必讓你為了這樣一件事而圣眷衰敗?人總是要為自己活著打算不是?若是將來榮親王登基,有你這樣心懷天下的能臣,倒也算是為百姓們謀取一份福利了。
因想到這里,便又輕聲道:“只不過,爺還是再耐心等幾天吧,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您雖然心里痛惜,這幾日也是必然要捱的,不然,以一個人的性命,如何能敲下烈親王的氣焰?”她一邊說著,便轉身看向黑茫茫的窗外,喃喃道:“這場雪很大,只怕天晴之日,那寒雪里,又不知道要埋葬多少生命。然而以今日之痛換來長久安寧,卻也值了。”
“你說的,我都明白。”金鳳舉點點頭,沉聲道:“如你所言,為了長久,這點犧牲是必需的。”想到這里,忽然心中一動,微笑道:“好了,睡吧,我答應替你出頭,為你敲山震虎,就絕不會食言。
這一回,讓你好好的揚眉吐氣,到時候,我想用不著我們再去多想什么理由,你那爹爹應該自己就會思念女兒了。”傅秋寧先是一怔,旋即便思想過來,微微笑道:“既如此,妾身也定當見機行事,遂了爺的心愿。”
金鳳舉點頭微笑,又轉身問金明道:“如何?下午吩咐你辦的事情,都妥帖了嗎?可找到了源頭?”
金明道:“源頭倒還模糊,只不過卻…”說到這里,便看了眼秋寧,金鳳舉揮手道:“無妨,你說。,…卻聽金明道:“是,回小侯爺,奴才已經探知,奶奶手中這些東西,俱都是經由后門上張媽的兒子手里賣出去的。奴才不敢打草驚蛇,所以特來請爺的示下。”傅秋寧不等金鳳舉說話,便忙道:“爺,那張媽是個老實人,和她兒子無非是看不過我們母子無依,若不變賣東西就活不下去,所以才私心幫襯了些”不等說完,就見金鳳舉抬手壓了壓,示意她稍安勿躁,一邊笑道:“我明白我明白,這件事該怎么辦我心里有數,放心,砸不了她們母子的飯碗。”
傅秋寧這才松了口氣,看著金鳳舉在那里坐著,似是淡淡沉思,她心中也不由得暗暗點頭,心想拋開前塵往事那些恩怨不計,這混蛋倒還有點子人情味兒。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天不亮的時候,金鳳舉就起來了,本想悄悄洗了臉,讓金明幫自己把頭發梳一下就好。卻不料傅秋寧也已經起身,兩人正在廊下碰上,不由俱都是一愣,金鳳舉看到傅秋寧手上提著一壺熱水,便道:“這樣天氣,你怎么起這樣早?”
傅秋寧忙福了福身,微笑道:“妾身都習慣了,天天這樣起的,只看時辰,倒也不分春秋冬夏。只是爺怎么也起這么早?外頭雪雖然停了,風還是不小的,刮得人臉上生疼,夾著雪花兒直撲人,這天氣,憑它有什么事,也不必這樣早吧?”
“你說的本沒錯,只是這世間有一樣事,卻是怎么也耽誤不得的。”金鳳舉一邊說著,就又回到自己屋里,傅秋寧跟在他身后,恍然驚道:“莫非是…上朝?、“自然便是這件事了,除此之外,誰還能讓我大清早的爬起來。”
說著話,見傅秋寧已在銅盆里倒了熱水,他便走過去洗了臉,又用大方巾擦干,卻聽傅秋寧嘟囔道:“那若是皇上不上朝呢?豈不是讓你們白白早起了?”“那可不是就白白早起了呢,也只有散了,萬萬不敢表現出牢騷滿腹的。昨日并沒有人來通知說不上朝,那今日就必須去,若皇上臨時不上了,就再回來唄。”金鳳舉用方巾擦了擦手,一邊和傅秋寧道。
“豈不是有些耍人玩兒?”傅秋寧現代的先進思想冒頭,心中很替金鳳舉抱不平。
“食君之祿,有了這榮華富貴,付出這么點子代價也是應該的。”金鳳舉笑著將方巾搭到臉盆架上,坐進椅子道:“你沒看那些村野農夫,每日里面朝黃土背朝天,剛剛能養家糊口而已,卻比我們辛苦何止百倍?金明這時候大概剛爬出被窩,你來幫我把頭發梳一下吧,挽個發髻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