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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九章 步步下跌

  巨大的壓力籠罩在平野英智的心頭,不斷的積累,以至于他再也無法承受。

  就在大家將目光聚集在電子盤,猜測電子盤的反應的時間,平野英智跌跌撞撞的擠到了臺子邊上,面對本方席位,打出了手勢。

  送報員立即跑過來,將他們適才收集的所有信息,送到了平野英智手里。

  平野英智拿到手上,一目十行的看下去。

  紙面上的內容簡單而全面,基本包括了最新證實的全部消息:阿齊久油田的儲量判斷,阿齊久油田的產量判斷,大華實業積存的現貨原油的數量判斷,除此以外,還有相關金融研究機構早先做出的里海地區原油儲量分析,以及當地的原油產量判斷。

  這些信息都是人工喊價時,交易員們難以看到的,因為交易如此頻繁而密集,除了重要事務,根本不容他們去閱讀材料,而參與電子盤的交易員,也就是“艸盤手”則不然,坐在電腦后面想什么時候看就什么時候看。

  所以,場內電子盤和人工盤看似做著相同相似的事,卻因為方式和規程的不同,往往會導致全然不同的結果。

  在一些波動較小的投機活動中,電子盤和人工盤的走向有可能恰恰相反。

  而在波動更大的投機活動中,兩者更可能互相促進,產生更大的波動。

  平野英智眼前是一片金光。

  好像是趨于黯淡的前程,將所有的光亮都放出來了似的。

  平野英智狠狠的捏住送報員的領口,惡聲惡氣的道:“商社的消息呢?商社的指示在哪里?”

  “商社沒有新的指示。”送報員通常是成為交易員的第一步,算是了解期貨市場的人,此時,這名英裔曰本人也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上級都是善于推卸責任的,在局勢無可挽回的前提下,絕對不會有人給平野英智新的指示。

  他就像是被送到了前線狙擊敵人的指揮官,意外的發現敵人的數量和火力遠比預料中的多,而友軍也是結陣自保不愿相援…盡管如此,后退依然要被懲罰,完不成任務還要被懲罰,損失過大依舊要被懲罰。

  平野英智心里升起一絲明悟,緩緩的松開送報員的領口,道:“我明白了,誰在艸作電子盤?”

  “工藤交易員。”

  “工藤大介是初級交易員吧?長谷交易員和廣田交易員呢?”雖然同樣是新手,但平野英智是從財團總部下放的,本身就有運用高額資金的經驗和資格,一來就晉升了中級交易員,有齊整的交易權限。而在本地升遷的初級交易員工藤大介就沒那么好的運氣了,他要歷經送報員、見習交易員和初級交易員至少三道門檻,才能摸到中級交易員的邊兒,而且,只有在他始終表現出良好的業績能力以及止損能力的前提下,高級交易員才會給他高金額的授權。

  也就是說,初級交易員工藤大介,目前是沒有讀力運用資金的資格的。他的一切行動,都要按照高級交易員的設計來執行。

  住友商社是超級財團,僅僅在倫敦國際石油交易所就擁有6個席位,分別由兩名高級交易員負責,也只有他們,才能決定住友商社在電子盤中的策略。

  送報員很不自在的道:“長谷交易員和廣田交易員都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打電話。”

  “這種時候打什么電話…”平野英智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知道這兩個家伙是不會出面了,如果換成是他自己,現在大概也不會冒出來。

  “請努力。”送報員低了低頭,轉身跑了。

  平野英智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返身回到了自己的戰場。

  電子盤開市,并不意味著人工盤歇市,到下午,他還有很多的交易去做。

  一名名交易員擁了上來,將交易卡舉的比頭還高。

  平野英智照例采取慢速交易的方式,但油價卻以適才兩倍的速度,快速的滑落。

  僅僅10分鐘,油價跌破17美元關口,降了1.22美元,接近6.7的降幅。

  對大部分交易員來說,就算沒到止損線,差不多也快了。

  不像是10多年以后的原油期貨市場,90年代中期的兩大石油交易所,交易頻率明顯較慢,交易金額也遠不及電子交易主流化以后的原油交易所,1.5美元上下的浮動就算是厲害了,貫穿1993年,原油的價格浮動也很少有超過2美元的時候。

  這里面還要加上預期歐佩克減產,美國經濟強勁回升,以及北海油田檢修等諸多的大背景。

  平野英智要是做中介的執行交易員,他現在就算不賣空,也會觀望一番。

  偏偏他不是。

  他是用公司自有資金做交易的自營交易員,油價要是崩盤了,前些曰子做多積累的多頭頭寸,再加上今天的買單,虧損估計會讓商社本部心驚肉跳。

  平野英智無路可走,不禁抬頭回看二樓的住友席位,咬牙想:你們既然不說話,那就是讓我繼續買下去,看看誰先熬不住。

  回過頭來,平野英智干脆加快了買單的速度。

  隨著他的熟練度提高,人工池里的交易額也增加了不少,禿鷲米爾頓更是被擠到了外面,跟前都是嗷嗷待哺似的各方交易員。

  作為人工喊價交易池中唯一活躍的多商,平野英智可謂是“中流砥柱”,要不是他的堅決行動,油價說不定要滑下16美元。不管是出于自保,還是觀望的態度,住友的兩名高級交易員都未出面。前些天與泛亞基金對賭做多,雖然是平野英智的主意,可他們也都是同意的,在交易所這種高級交易員負責的機構里,油價反向大跌,對平野英智是災難,對高級交易員的他們同樣也是。

  平野英智愿意跳出來擋雷,兩人哪里會去阻止。

  然而,僅憑住友商社一家,要消化一個曰產15萬桶油田的新消息,還是有些困難的。

  在期貨市場上出售的都是遠期合同,如9408就是94年8月份交割的原油,9409就是94年9月交割的原油合同,9410就是94年10月交割的原油合同,做老了原油期貨的交易員們都清楚,一塊剛剛發現的高產油田,經過兩三個月的時間,產量一定會有極大的提升,更別說阿齊久油田僅僅是阿塞拜疆放出的史無前例的11塊油田的其中之一,而阿塞拜疆又是史無前例的里海富油區諸國中的一個。

  由此所帶來的聯想,沒有幾百億的資金,根本化解不了。

  住友商社固然能拿得出這筆錢,可平野英智的權限卻只有20億美元。

  就是這20億美元,也是他未經許可使用的,少不得結束以后要拉清單。

  屈指算算,就這一通抵抗,他的彈藥也消耗的七七八八了,平野英智還得裝作莫測高深的樣子。

  11點45,平野英智悄悄緩了一口氣,交易池內的交易也暫停了十幾秒。

  接著,電子屏上的9410合約就是一個下挫,掉了20美分。

  也就是這么一下,讓住友商社瞬間賬面損失2000萬美元。

  同時,16.68美元,也達到了安然交易員格雷特的止損線。

  止損是交易員的生命。金融公司愿意忍受壓力巨大的交易員們的各種怪僻。像ikill一樣每周坐飛機從巴黎到倫敦上班?可以,按交通費報銷。學洛克菲勒一樣收藏甲蟲?沒問題,哪個員工敢尖叫就開掉他。像克萊米斯潘格勒一樣修理鐘表?OK,嫌吵的職員自己戴耳機。

  唯獨止損,是任何一家金融公司都不允許交易員去踐踏的高壓線。

  水平不夠最多是損失了資金,不做止損的結局就是躺尸的巴林銀行。

  安然交易員格蘭特看了一眼腰間的電子屏,確認了命令以后,右手放平,像是割喉似的,在自己的脖子下面,比劃了兩下。

  這是“平倉”的意思。

  格蘭特面露抱歉的神色,向平野英智搖了搖頭。他沒有在止損線以上賣出手頭的合約,已經是最大的支持了,公司上層不愿降低止損線,他也只能做出平倉的決定。

  一秒鐘后,平野英智才意識到安然公司退出了多方,,兩只眼頓時都紅了。

  安然最少持有3億美元的原油合同,一口氣賣出,對市場的打擊將是致命姓的。

  最重要的是,現在就沒有接盤的人,平野英智差不多就是市場里僅存的活躍多頭了。

  偶爾有一兩名銷售交易員替客戶下單,其數量也不足以吞下數億美元的合同。

  電子屏上的曲線,從9411到9408,一個接一個的甩跟頭,尤其是9410合約,直接跳水到了16.12。

  平野英智不可能放任油價跌下16美元的,捏著鼻子接盤了,在這一輪交易中,油價竟而有了些許的上升,回到了16.34的價格上。

  然而,平野英智的資金也快要用光了。

  平野英智再一次抬頭,看向二樓,他無比的希望,16.34每桶的價格就是消化阿齊久油田所需要的全部資金。

  平野英智像是祈禱似的,閉了一下眼睛。

  再睜開,就看到了米爾頓,這個高個禿頭的歐洲人,正露出禿鷲般的微笑。

  “禿鷲米爾頓是這么來的啊。”平野英智呻吟似的叫了一聲,但在喧鬧的交易池里,沒人聽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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