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焦國平同來巴庫的,還有鄭部長的親信郭景祥。
蘇城偷渡出國,自然是破釜沉舟,不勝不得歸了。但這種異常的舉動,也等于將推動此事的鄭部長架在火上烤。
措手不及之下,鄭部長只好將他最親信得力的人手派出來,“勸說”蘇城回國認錯。當然了,鄭部長并不覺得阿利耶夫能上位,派遣郭景祥,還是出于面子的考慮。
郭景祥也沒有把此事當作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依舊是出國出差的架勢,到了阿塞拜疆首先找大使館打秋風,然后就尋著當地的商店,想著購買兩件毛皮大衣,或者地毯掛毯等物。
和他一起來的外交部隨員,亦是按捺不住,紛紛涌上街頭,盡可能的購買一些有價值的產品回去。阿塞拜疆和阿富汗一樣,盛產羊毛。在國人還分不清羊絨衫和羊毛衫的年代里,歐洲國家就開始大肆采購阿塞拜疆和阿富汗的羊絨和羊毛了,地做的毛衣和皮衣雖然簡陋一些,架不住材料夠好,帶回國內,仍是難得的禮物。
整齊的團隊當天就崩壞,讓焦國平覺得很不好,但他也不多說什么,內心里,他也沒覺得能立刻聯絡到蘇城。
焦國平佩服蘇城背水一戰的勇氣,但很難理解他的做法。
在他眼中,蘇城幾如風箱里的耗子。國內不待見他的行徑,阿塞拜疆當局更是對之恨之入骨。
別說是埃利奇別伊的大營巴庫了,就是稍微偏遠一些的阿塞拜疆城市,恐怕都不會待見蘇城這樣的外國投機者。
鑒于此,焦國平特地囑咐負責聯絡的使館工作人員,說:“你記得告知蘇城,我們可以讓他確定見面的地點。國內國外。伊朗、美國或者歐洲都可以,只要確定時間地點,我們就會按時間到。”
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蘇城當天下午,就打回了電話,邀約晚飯時間見面。
不是碾轉多人的傳話,也不是來自外國的預付費電話,而是來自阿塞拜疆的普通電話。大使館的通訊員。甚至直接告訴了焦國平地址:“莎祺大飯店。就在市中心。”
“就在市中心。”焦國平重復了一遍,感覺怪異。
“要通知郭司長嗎?”通訊員討好的道:“現在派人出去找,剛好來得及。”
大使館除了大使以外,其他職員都比外交部機關里的人低一頭。郭景祥和焦國平對于阿塞拜疆的使館來說,已是半個欽差的身份了。
焦國平下意識的點頭。接著問:“市里的治安怎么樣?”
“巴庫很好啊,除了時不時的有人上街游行示威什么的,平時都算是安靜。不過,地的宗教和民族問題比較復雜,我們通常是避開的。”通信員知無不言,努力回想著。
“這樣啊。”焦國平摸不著頭腦,不明白蘇城怎么敢就此出現在巴庫。
最近一兩周以來。阿塞拜疆和土耳其的外交部幾乎是一i三催的要中國外交部給說法。若非如此,他和郭景祥也不至于匆匆而來。
照焦國平的想法,此時的蘇城應該像是驚弓之鳥似的,躲在某個地方才對。怎么敢邀約在巴庫市中心見面。
莫非是他并不是人過來?那電話里的聲音又如何解釋?
焦國平想的頭大。臉色也是變幻不定。
旁邊的通訊員佩服的看著他,心道:部里來的就是不一樣,一個電話都能想這么久。
等啊等,等啊等。3分鐘過去了,5分鐘過去了。10分鐘過去,焦國平還不說話…
通訊員坐不住了,扭來扭去的。
焦國平聽到了聲音,不滿皺眉,問:“你怎么還在這?”
通訊員直想一個頭搶地:我還不是等你的命令呢?
這話只能心里想想,不能說出來,通訊員唯有細聲細氣的說:“那…要通知郭司長嗎?”
焦國平眼睛瞪的更大了:“還沒有去通知?”
“這就去通知。”通訊員低著頭,忍住了撞壞這廝下巴的。
郭景祥并不好找,因為阿塞拜疆賣便宜毛皮的地方都很偏遠,而中國官員的出國補貼又總是比國外官員來的少。因此,歐美國家的外交官員可以興之所至的在巴庫市內購買紀念品,中國外交官就只能往城郊去了。
差不多是晚上6點鐘,大使館的職員才找到了郭景祥。他正用俄語和阿塞拜疆土著討價還價,試圖買下一件翻毛領的蘇式軍大衣。
這種款式的蘇聯軍大衣,也不知是從哪個前蘇聯的軍需庫里倒騰出來的,質量尚好,但不受歐美人的喜歡,卻很適合中國。來找郭景祥的大使館職員一看之下就喜歡上了,連聲用俄語問:“‘老鄉’,還有嗎?”
賣貨的阿塞拜疆老漢捻熟的點頭,說:“還有3件。”
“正好,我們是3個人。”大使館的職員樂呵呵的指著自己和同伴,以及旁邊的郭景祥。
作為京官,郭景祥也窮的掉底,剛才就討價還價了好半天,這陣有了同伴,更是不放過機會。
阿塞拜疆的老漢同樣是久經訓練,面對外國人,誓要榨出每一分錢,于是奮勇還擊。
四個人扯著一件軍大衣,從頭論到腳,總算是用30多美元的價格買了下來。這筆錢自然要從他們的i常補貼中省出來。不過,若是省下的錢不用來買東西的話,強行結匯也就是300元人民幣,比國內的價格要便宜一半以上。
郭景祥甚為滿意,覺得阿塞拜疆之行的主要任務已完成,輕松的笑道:“你們兩個是大使館的吧,怎么跑這里來了。”
“我們是來找你的。”開車的司機小心翼翼的將大衣收好,展顏笑道:“焦司長請您回去,說是要找的人找到了。”
“找到了?在哪?”郭景祥一喜,這是雙喜臨門啊,買到了一件便宜毛皮大衣。還找到了蘇城。
司機卻是搖搖頭,道:“沒說詳細的,只說晚飯時間見面。”
“晚飯時間。”郭景祥臉色瞬變,道:“這里的晚飯是幾點?”
“七八點吧。”
“現在是幾點了?”郭景祥抬頭看天,只覺得灰蒙蒙一片,問的也虎聲虎氣起來。
見他不高興了,司機不禁撓頭道:“現在就是8點鐘的樣子吧。”
“怎么不早說。”
“我…不是怕您著急。”司機心想:我要是早說了,你東西買貴了,不又得怨我?
郭景祥看兩人的表情。也能猜到他們的想法,哭笑不得的坐上車,悶聲道:“回大使館,快點。”
司機一聲不敢吭,在巴庫的爛路上。把拳頭大的波蘭小豆丁開出了80公里的時速,顛的郭景祥牙齒都痛了。
到了大使館,焦國平已經等不及走了,郭景祥問明地方,又命令司機趕去莎祺大飯店。
這次的路況要好些,但也好的有限。
郭景祥下車以后,臉色蒼白。快步走進大廳,見到焦國平才松了一口氣,問:“人來了嗎?”
“還沒有。”焦國平微微搖頭。
“怎么會約在這種地方?是蘇城人嗎?”
“不好說,但打電話的是他。”
“那就等等。”郭景祥坐到了大堂的沙發上。舒服的靠住了,方道:“我估計這家伙是想耍咱們。阿塞拜疆當局的控制力是弱了點,但巴庫怎么說都是首都,蘇城就算敢來。也不敢大模大樣的出來,更別說是打電話預約了…”
說到這里。他見焦國平表情怪異,奇道:“老焦你怎么了?”
焦國平嘴角挑了兩下,道:“蘇城來了。”
“來…了?”
郭景祥眨眨眼,才明白焦國平在說什么,不能置信的猛轉身。
果然,曾經在照片上見過數次的蘇城,正滿臉笑容的走過來。
沒有鬼鬼祟祟,沒有左顧右盼,更沒有腳鐐和手銬,完全是光明正大的走過來。
蘇城的身邊,還帶著整整一群人,有翻譯,有保鏢,還有會計、律師和商務助理。那派頭,比在國內要大的多。
派頭不大也不行,他每天過手幾十上百萬美元,不僅需要算賬的,還需要保護錢的人。除此以外,想要錢的阿塞拜疆政客,找著機會聯系阿利耶夫和蘇城,身邊也是少不了人的。
至于巴庫zhèngfu,在銀彈攻勢下,所起的作用著實有限。巴庫的jing察局長和衛戍司令拿了蘇城的美元,又怎么好意思阻止他的ziyou行動。
前蘇聯末期,各大加盟共和國的zhèngfu就爛到骨子里了。時至今i,阿塞拜疆也好不到哪里去。
埃利奇別伊興許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好青年,zhèngfu內的其他人,卻多是前蘇聯時代留下來的,他們的行政能力且不說,貪污的能力是毫不遜色于前輩的。
在里海石油圈,這門技能還會傳承很長時間。
焦國平以國內的思維模式,完全猜不透里面的因果關系,驚訝溢于言表:“你怎么就這樣來了。”
蘇城笑出了聲,道:“我不這樣來,應該怎么來?”
“巴庫當局不會逮捕你?”郭景祥的訝異尤甚。最近一個月以來,阿塞拜疆當局的抗議書可是汗牛充棟,怎么到了巴庫,反而看到蘇城大明大方的出現在了市中心。
蘇城總不能說,我給各方各面賄賂的眉開眼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他干脆聳聳肩,裝酷道:“說吧,你們聯絡我,有什么事?”
焦國平閉口不言。
郭景祥身為鄭部長的親信,站出來道:“國內的意思,還是請蘇董回國為佳。”
“我要是回國,阿利耶夫這條線就斷了。”
“埃利奇別伊的任期還長,就阿利耶夫的年紀,他怕是等不到了。”郭景祥說著稍停,繼續道:“如果是非正當的手段成為總統,國內將不予承認。所以,蘇董還是速速回國為盼。”
“你說來說去,不還是要我停止支持阿利耶夫,和鄭部長給我出具的公函,沒什么區別啊。”
“我們這次來,是表明態度,蘇董莫非真的不要大華實業了?”郭景祥這一次的威脅就更具體了。
蘇城眉毛一擰,嗤鼻道:“就憑你們,還吃不掉我的大華實業。”
郭景祥尷尬之色一山而去,搖頭晃腦道:“蘇董,你不要執迷不悟了。支持外國政黨,這種事的xing質很嚴重…”
“這就是我所說的風險。”蘇城突然嘆了口氣,將頭轉向了右側。
他的身邊,正是一臉憨相的小阿利耶夫。他剛才聽了翻譯,深有感觸道:“您為阿富汗人民,付出的太多了。”
“你是誰?”郭景祥茫然了。
小阿利耶夫笑呵呵的道:“我叫阿利耶夫,伊爾哈姆阿利耶夫。今天邀請你們來此,是我的主意。”
郭景祥和焦國平呆若木雞。他們威脅蘇城是一回事,但在別人的地盤上,面對boss級的人物,這又是一回事。
小阿利耶夫也不用他們說話,自顧自的道:“在見到你們之前,我還想,中國和阿塞拜疆之間有著傳統友誼,我父親作為前蘇維埃政治局委員,和中國zhèngfu應當有所淵源,沒有想到,你們寧愿摧毀蘇城先生的公司,也不愿支持阿利耶夫家族…”
焦國平可不愿背負這樣的罪名,忙道:“阿利耶夫先生…”
“不用再說了,我今天請你們看一場好戲。”阿利耶夫說著拍拍手,就有漂亮的迎賓小姐走上來。
郭景祥驚疑不定的用俄語問:“什么好戲?”
“就在前天,阿塞拜疆zhèngfu軍和亞美尼亞軍隊,發生了激烈交火,阿塞拜疆zhèngfu軍大敗…一群蠢貨打的戰爭…”阿利耶夫評價了一句,繼續道:“從昨天開始,阿塞拜疆各地都出現了游行示威的活動,據我們猜測,巴庫地區的游行,也即將開始了。”
“游行…”焦國平和郭景祥的腦袋轉了三圈,才醒悟過來,這里是阿塞拜疆,一個“minzhu國家”,這里的游行和中國的勝利大游行,是完全兩樣的東西。
發達的minzhu國家,即使發生人數眾多的游行也不會有大的傷害,不發達的minzhu國家的游行,卻往往會變為暴動…
焦國平和郭景祥兩人互看一眼,都變的緊張起來。
ps:慚愧,還是這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