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晨光刺破了積雪覆蓋的森林,沉睡了好些天的太陽終于開恩從天的盡頭慢慢地爬了上來,金黃色的光線透過樹林的縫隙,在地上打出一條條的彩色光暈,光線反射在積雪之上,七彩乍現。地上的一個雪窩里,云昭伸手推開擋在頭上的樹枝,一躍而出,看到璀璨的陽光,不由發出一聲歡呼,這一段時間以來,陰霾的天氣,飛濺的鮮血,觸目遍地的尸體,讓每一個人心里都有些沉甸甸的,陡見陽光燦爛,整個人的心情也一下子好了起來。
隨著云昭的歡呼,地上一個又一個的雪窩里,一條條漢子躍了出來,拍打著身上的積雪,揉著發麻的身體,嘴里卻都是在歡呼著。陽光出來了,春天不會太遠了。
蘇定方扶著他的陌刀,仰天長嘯,“讓陽光來得更猛烈一些吧,將這些可惡的積雪統統曬化吧!”
一邊的蔣旭哈哈大笑,“蘇大哥,你傻了!現在離雪化還早著呢,嗯,過了年后,起碼也還要一到兩個月的時間才能將積雪化盡,即便雪化盡了,這巴顏喀拉山里也是危機四伏,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山洪的。”
蘇定方白了一眼蔣旭,沒一個傻子嘲笑成傻子,“我這是期望,期望,懂嗎?”
蔣旭自然是不懂什么是期望的,揮揮陌刀,道:“反正要等到雪化還要好長好長的時間。”
燕小乙走過來。伸給蔣旭一袋子酒和一塊凍得的馬肉,“閉嘴吧傻小子,快點吃你的,吃完了,我們還要趕路呢!”
接過酒肉。蔣旭惱火地道:“你才是傻小子,你全家都是傻小子。”
“好好好。我全家都是傻小子!”燕小乙才不會去和蔣旭辯嘴,與蔣旭吵架是這天地之下最無趣的事情,因為無論你將他罵得天花亂墜。落到他那里。回罵過來永遠都是一句話,而且是他最前面罵你的一句話,就像今天一般,如果燕小乙與他對吵,從頭到尾,蔣旭必定只是一句你全家都是傻子,而且連說成百上千遍,毫不膩歪的那一種,且臉上永遠都是帶著那種極為憨厚的笑容。
燕小乙既然認了輸。蔣旭便也眉開眼笑地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喝一口灑,嚼一口肉,只咬得喀吱喀吱亂響,腦袋亂晃。凍硬的馬肉實在有些難以咬動。
云昭一邊咬著肉脯,一邊低頭看著鋪在雪地上的一張地圖,“蘇兄,你看,我們只要沿著這條線走出去,便可以繞到十里鋪的后方約五十里處。在那里,養精蓄銳之后,找一個后適的機會突然發動襲擊,一舉毀了對方的糧草輜重大營。”
蘇定方看著云昭的手指從地圖上畫過,點頭道:“看距離,我們應當只需要兩天左右就可以走出去了,算上其它一些意想不到的變化,最多需要三天,也就是說,三天之后的晚上,我們應當能發動攻擊。只是云昭,你想過了沒有,毀掉對方的輜重大營之后,我們怎么撤退?想退回到山里來只怕難度不小!”
“對方的輜重大營被毀之后,我們想退回來時的路顯然是不可能的,對方肯定會封死我們的退路,這個時候,我們只能往這個方向上走。”
“潭州?”蘇定方一驚。
云昭點點頭,“現在蒙軍大部正直撲潭州,在安慶沿潭州的這條線上,反而是蒙軍最少的地方,恐怕對方也想不到我們會一頭扎向他們認為的腹心地帶,沿著這條縫隙,我們或可以安全地逃回安慶。”
“這一路只怕也是兇險不斷,不知有多少兄弟可以跟著我們回去!”蘇定方嘆息道:“你選的這條路未免也太兇險了。”
云昭咧嘴一笑,“連你也認為兇險,走這條路太危險,拉卡錫那龜兒子也肯定會這么認為,我們逃走的機會那可就更大了。”
蘇定方苦笑一下,這個云昭果然還是馬匪出身的性子,冒險的精神極濃,換作是他,肯定不會這么安排,而是會在沿途留下一些支援點,然后在后退的路上接應退回巴顏喀拉山,這樣做的缺點就是會減弱襲擊時的力量,有可能達不到戰前制定的目標。云昭這樣做,倒是可以集中全部的力量給敵人致命一擊,但這一擊之后,自己可也就身陷險地了。可能這就是自己這些正規軍隊出來的人與他們的不同吧。不過既然出來是地,岳銘說了一切以云昭為主,那自己這條命也只能賣給他了,反正這條命也是他撿回來的,大不了還給他就是了,蘇定方作如是想。
“出發了,出發了!”燕小乙大聲喊了起來,三百多人的隊伍收拾好東西,再一次開始向前艱難地跋涉。“蔣大個,吃飽了該干活兒了吧!”燕小乙笑道。
蔣旭抹了抹嘴巴,提著陌刀,走到了隊伍的最前面。
午后時分,眾人爬上了一座山頭,站在山巔,俯視著一覽無際的莽莽雪原,眾人心頭都是一股豪氣概然而生,在視線的盡頭,一大片雪呈現在眾人眼前,更是讓眾人都歡呼起來,那片地方,就是他們此行的目的,此時已經看到了,也就是說,最多還要一兩天的功夫,他們就可以走出這片森林,在這個季節里,還從來沒有一支軍隊能夠像他們一樣穿越巴顏順利完成拉山,即便是在春暖花開的季節,軍隊進入巴顏順利完成拉山也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但,他們做到了,僅僅是這樣一件事,就足以讓他們自豪,更何況,他們還要去做另外一件更讓人震驚的事情。
“那是什么?”云昭突然一皺眉頭,指著山下一處地方,問道。
順著云昭所指的地方看去,蘇定方和燕小乙兩人同時抽了一口涼氣,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大叫起來,“全體隱蔽!”三百人的隊伍立時伏下了身子,迅速地給戰馬勒上了嚼子,在云昭所指的方向,竟然是十數條煙柱,此時正扶搖直上,向上騰起約數十丈之后,被大風所吹,立時化為烏有,如果不是他們站得足夠高,看得足夠遠,根本不可能發現。
眾人退回到樹林之中,蘇定方看著云昭:“人數不少?是友是敵?”
云昭搖搖頭,“不可能是朋友,更不可能是友軍,這個時節,進入巴顏喀拉山,而且人數還不少的,肯定有著他們的目的,縱觀左近數百里,還在激烈交戰的只有安慶一地,我懷疑是蒙軍。”
“你懷疑蒙軍也想通過巴顏喀拉山來襲擊我們安慶?”
“準確地說,是襲擊我們石堡。”云昭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樣子,“看來我和敵人倒是想到一塊去了,我想去弄他們的輜重,他們卻想去打我石堡的主意,天可憐見,讓我在這里見著了他們,否則讓他們摸了過去,猝不及防之下,石堡兩側的懸崖陣地還真有可以失守。”
“萬全之策,還是讓人去打探一下吧!”蘇定方道。
云昭點點頭,“小乙,你去摸摸情況!”
“好勒!”燕小乙應了一聲,貍貓一般地沒入到了從林之中。
“如果真是蒙軍,他們要去襲擊石堡,肯定會路過下面那條山嶺!”云昭站起身來,指著下面一道蜿蜒起伏的山梁,“我們可以在那里給他們一點驚喜!”
“打伏擊?”蘇定方看了看周圍,“我們人手有些不夠啊,要是敵人數量太大的話就不好辦了,我們還要保存力量去干掉他們的后勤輜重呢!”
“應該不會太多!”云昭揮了揮手,“能夠在這個季節進入巴顏喀拉山的,應該是精銳中的精銳,如同我們一般,如果他們蒙軍隨便就可以派個一兩千人潛進巴顏喀拉山的話,他們早就這樣做了,估計和我們一樣,也是小股部隊,更何況,此時,我們在暗,他們在明,有心算無心之下,先讓他們大大地吃上一個虧。”
看著蘇定方,云昭笑道:“我以前可是一個打錯的,挖坑下套埋陷阱,那是看家本領,我這隊伍里,擅長這個的可不在少數,走,老蘇,今日讓你這個正規軍看看我們這些野把式這些上不得臺面的小玩意兒!”
蘇定方呵呵一笑,“沒有什么小玩意兒大玩意兒,能殺敵的就是好玩意兒,正好,讓我見識一下你們的這些東西,也好長長見識,學點本領,不過話說前頭,學費可是沒得交的。”
云昭笑著大力地捶著蘇定方的肩膀,“這些天我們在安慶城外合作,你的陌刀可砍了數十上百的蒙軍腦袋,這學費嘛,可是早就交夠了。走,弟兄們,咱們下套子捉狼去了。”
“好嘞!”一眾從石堡走出來的家伙興高采烈的叫了起來。
山梁之下,正在休息吃飯的這一伙人正是脫脫派出的五百精銳,領頭的是郭絡部的大將,亦是脫脫的心腹脫不離,身負著奇襲石堡的重任的脫不離領著五百精銳踏進了巴顏喀拉山,在大漠之上橫行慣了的他們顯然不太適應如何在大山之中行軍,在行進了兩天之后,便有些精疲力竭,此時,也顧不得什么暴露形跡了,而且在脫不離的心里,這種季節,這種天氣,除了他們,在這個該死的巴顏喀拉山里,應當只有一些野獸還在活動了,所以面對著士兵們要求吃一口熱飯,喝一口熱水,燙一燙已經凍得有些麻木的腳的要求之后,脫不離一口便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