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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向東再一次感覺到自己掉進了班長的圈套里,或許,楊曉麗說要請班長吃飯的時候,班長就已經想好由市政府請了,但他不說,他要等李向東答應吃文聯請的飯后再說。這樣,就顯得班長更體諒人關心人,更親民更沒有官氣了。
他還是不太相信自己的感覺,這等區區小事,班長有必要費那心思嗎?他可是書記,有必要在乎這些小細節嗎?他要蓋住李向東的風頭,怎么也應該找些大點的事吧?然而,李向東又想,班長是一個細膩的人,不管到了那個位置,不管當了多大的官,這種細膩總是改不了的。別人或許覺得這種細膩很費心思,但他已經運用自如,已經形成習慣,遇到某種別人察覺不到的機會,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了。
于是,李向東想,以后還是不要高興的忘乎所以,不要以為班長來當書記,自己就可以隨便,該多個心眼的時候,還是要多個心眼。你雖沒有要爬他頭的意思,但他有那個忌諱,就不得不防止你無意說的話,無意做的事造成他的誤會。
畢竟,只是一種內部接待,且是請楊曉麗他們文聯,因此,李向東沒有安排最豪華的酒店,只是打電話給接待辦的人,要他們在市政府招待所訂一個吃飯的房間。
招待所就在市政府大院旁邊,有一個專門通道可以從大院這邊走過去,班長的車就把他們送回大院,他們再從那專門通道走過去。接待辦的人也精明,特意在專門通道這邊等候,見班長和李向東走來,忙帶他們去安排好的房間。楊曉麗他們卻是從正門進來,已經到了,也沒敢上桌,只是坐在邊上沙發等,見他們進來,便又站起來。
班長說:“坐吧坐吧!吃頓飯的事,別搞得那么拘束。”
說著,他就坐在主位上,就拍著自己身邊的位置對楊曉麗說,你過來,坐我這。楊曉麗笑著搖頭,說還是讓女常委坐吧!班長這才注意到女常委沒來。
他問:“她不來嗎?剛才還很熱心的。”
楊曉麗說:“應該來吧!”
班長就說,讓她坐我這邊。李向東坐你那邊。楊曉麗忙說,這不行?我坐在你們中間,不變成坐主位了。班長說,本來你就應該坐主位嘛!這頓飯是專門請你們的,你不坐主位誰坐主位?楊曉麗說什么也不肯坐,推了推李向東,她說,你站著干什么?你坐書記身邊。這么說的時候,那語氣帶著一絲不滿的嬌嘟,讓李向東心里很一陣溫暖,仿佛他們之間根本沒有矛盾。
大家陸續找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來,那留給女常委的位置還空著。李向東就打電話給女常委,問她來了嗎?她說,來了,到門口了。然而又等了十分鐘,還沒見她到,也不知她說的門口是哪個門口?李向東也不等了,叫接待辦的人安排上菜。本來,這些都是服務員開的事,但因為書記和市長都在這房間吃飯,接待辦的人就特別盡職,守在門外,幾乎把服務員的活都干的。
湯上來的時候,女常委才急急走進來。
她說:“真不好意思,來晚了。”
李向東說:“不是一起回來的嗎?你的車一直跟在我們后面。”
女常委說:“我回辦公室處理了幾個文件。”
她在班長身邊坐下來,說,出來大半天了,好幾個文件都擺在桌上,所以趕著回去處理一下。她說,我有一個習慣,每天都在下班前,把當天的工作處理好,決不留到明天。
班長笑著對李向東說:“女常委在批評我們呢!我們也出來大半天了,不知有多少文件擺在桌上了,不知有多少事要等著我們處理了。”
李向東笑了笑,沒接話。他不知班長又要花什么心思,所以,還是不接話為妙。女常委卻接過話說,我哪敢批評書記和市長,我只是這么要求自己,從來不要求別人也像我一樣。班長說,你這就不對了,你這是好作風,不但自己要發揚,也應該讓大家都向你學習。他對李向東說,下一次召開常委會,我們要提倡一下這種良好的工作作風,做事要雷厲風行,當天的工作當天處理,不能留到明天。
女常委心里直樂,瞟了楊曉麗一眼,雖然她們之間隔著班長和李向東,但她那眼神還是帶著挑釁。她想,你有這能耐嗎?一件小事就能得到書記表揚嗎?你聽到沒有?要在常委會上要求大家向我學習,要全體常委向我學習。跟我玩權術?你還不夠班!實話跟你說吧?如果,你不是李向東的老婆,我只用一個手指,而且還是尾指,就可以像按螞蟻一樣,把你按扁。
班長像是想起了什么,說:“喝點酒吧!”
女常委馬上響應,說:“好,好。”
正在勺湯的女服務員問:“你們喝什么酒?”
李向東說:“紅酒吧!”
女常委說:“白酒。老胡能喝。”
老胡忙擺手,說:“我不行,我哪行?”
女常委說:“你總不好意思拿紅酒敬書記和市長吧?你們總不能都拿紅酒敬書記和市長吧?”
李向東心里清楚女常委的酒量,認真喝起來,可能還在他李向東之上,想她剛才回去處理公務,不會就是想騰出時間來喝酒的吧?想她這是要跟誰喝酒?難道要跟文聯那些人喝?跟他們喝,似乎不用那么拼吧?
跟班長喝?
其實,她也知道班長的酒量。班長報到的第一天,常委副市長一起吃過飯,她敬了好幾杯班長,班長也只不過抿了那么一小口。他想,這女常委不會是想要跟我李向東喝吧?她也太抬舉自己了,難道我李向東會跟你拼酒?你敬我,我也可以不給你面子,只是抿一抿酒杯的。
班長說:“既然,女常委要白酒,就喝白酒。喝酒的事她說了算。”
此話一出,李向東又猶豫了,不知該拿什么酒合適,太普通的酒當然不好,太貴的酒,女常委帶著文聯這幫人喝,不知要喝多少瓶,喝多了,誰知班長會不會有話說,說太浪費?
女常委似乎比李向東考慮得還周到,說:“我們不喝貴酒。名牌酒還是留著接待用。我們喝青山市自己的酒,自己釀的酒。”
青山市有一種自釀的米酒,度數從二十多度到六十度不等。女常委對接待辦那位同志說,拿六十度的。說著,她把外套脫了,很在一種舍命拼一場的氣勢。
李向東笑著對班長說:“看來女常委是要代表市委市政府向文聯的同志敬酒致歉了。”
他要提前把女常委的嘴堵上,多要她跟文聯領導班子成員喝酒。文聯領導班子成員一共七人,輪著跟她喝,她就是酒神也抵不過。
女常委似乎沒弄懂李向東的詭計,說:“如果,你們書記市長要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喝這酒,我倒也不會客氣。”
說著,她“咯咯”笑。把外套搭在自己的椅背上,拉了拉穿在身上的羊毛衫。那是件粉色的羊毛衫,映得女常委的臉也多了幾分紅。其實,她還是頗有幾分姿色的,身上的曲線也起伏不定。
酒上來了,服務員先把酒杯倒滿了再端上桌,端給楊曉麗時,楊曉麗擺了擺手,那服務員便把伸出的手縮了回去。
女常委眼尖,說:“每人一杯,誰也不能拉下。”
楊曉麗皺著眉說:“我不能喝。”
她不是不能喝酒,但是,也不知為什么,她喝不了這種青山市本土的米酒。不僅度數高,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味。她覺得那味特難聞,別說多喝,就是一小杯,也會反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