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氏比起之前來消瘦了許多。(
李欣想起荀太太的猜測,不由也在心中暗想,難不成真的給荀太太猜中了,薛老太太要張羅著給薛謙娶繼室,羅氏如今已然是吃不下睡不著,心急如焚了?
新夫人沒入門之前,她好歹是薛謙內宅子里唯一的女人,雖然說上面有個薛老太太鎮著,可薛老太太不如何管事,即便是有管事媽媽跟她爭權,她說話到底是有兩分重量,下邊兒的人也都看她一分臉面――再不濟,她也是薛老太太的侄女兒,雖然是個庶出,但到底有親戚關系在里頭,更別說她還給薛謙生了個女兒。
可新夫人一入門,羅氏的處境就尷尬了。
正房填了人,她這個做小的,不得對新夫人卑躬屈膝?手上的權勢必是要交到新夫人手上去的,就連自己的閨女,說不準也不讓她繼續養,而是抱到新夫人那兒去。
要是一般的人家倒也就罷了,怕就怕,薛老太太讓薛謙娶的這個繼室,是個官家小姐。
她敢對官家小姐有任何不軌之心嗎?
她不敢。
當今天下對商人雖然還是有兩分鄙薄之心,可因為皇帝大力發展商業,官商聯姻已經成為一種趨勢。
當官的嫁庶出的姑娘給商人之子做正房,商人之女嫁官員嫡子的為妾,嫁官員庶子為妻,這已經是類似于模板似的運作。
據聞薛家在北方是大族,即便是薛謙帶著老母幼子到了益州來安家落戶,血緣關系總是斷不了的。薛家能請得動一些重量級的官員來給老太太賀壽,從這一點上便可見一斑。
若是薛謙要娶,估計娶個小官兒的嫡女是不成問題的。
薛老太太都春風滿面了,這事兒想必談的也不離十了。
羅氏,慌了。
“關夫人,可否讓你的丫鬟下去?”羅氏面上雖然露了點兒慌張之態,可聲音還算鎮定。
李欣看看青丫,心中有些猶豫。
她怕羅氏激動起來對她不利,要是青丫不在身邊,她吃虧可就得不償失了。可若是留青丫在身邊,又怕羅氏直接抖落出她和薛謙的事兒。
這件事兒李欣悶在肚子里已經有五六年時間了,從來就沒跟人說起過。連自己爹娘都不知道的事兒,讓青丫知道,好嗎?
李欣也不過只猶豫了片刻,便對青丫道:“青丫,你在門外等著,我叫你你再進來。”
青丫略感訝異:明明來的時候夫人才交代過讓她放機靈點兒,言外之意就是要她跟在夫人身邊的,怎么這會兒夫人卻讓她去外邊兒等著呢?
但想著主子在旁的人身邊給自己下命令,自己不聽從卻還疑問地問回去,難免落主子的面子。
青丫便柔順地應了一聲,暗地里看了李欣一眼,見李欣朝她微微點頭,方才放下心來,頷首出去,守在了門邊。
“坐。”
身邊沒人了,羅氏也不客氣,直接跟李欣對話道:“今日請你來,是想讓你幫我個忙。”
羅氏開門見山,李欣也不想廢話:“你說說,我可以做到的,盡量。我做不到,或者是不想做的,我就當你沒說過。”
羅氏微微皺了下眉,卻還是忍住了,道:“這個忙對你而言,不過就是舉手之勞而已,很簡單。”
“你說說看。”
羅氏深吸一口氣,鄭重地看向李欣道:“你是明白人,我也不跟你說虛話。老太太屬意要給爺娶個繼室回來,手上有三家姑娘的資料,和其中一家談得最好。那家姑娘是把總千金,武官之女…”
李欣伸斷羅氏道:“旁人就不用過多介紹了,你直接說,你要我幫什么忙。”
羅氏哽了一下,很是不忿李欣的打斷,卻還是順著她的話說道:“我想讓你幫我跟爺說說,讓他不要娶那家姑娘。”
話音落下,羅氏卻又頓了下,手死死攥了攥手中捏著的帕子:“即便是要娶繼室,也娶個溫和些的回來…”
李欣從羅氏說讓她去跟薛謙“說說”起便皺起了眉頭,聽她講完了要她幫忙的內容,李欣方才不由冷笑一聲:“羅姨娘,你怕是本末倒置了吧。我一個外人,怎么管得了你們薛家的家事?再說,這事是薛老太太提出來的,也是薛老太太一力促成的,想必薛爺也是認可了的。你不去尋老太太求情,卻來找我,是何道理?”
羅氏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忍住,也冷笑一聲:“你別跟我打哈哈,你難道不知道你對我家爺的重要性?”
李欣莫名其妙,看向羅氏的眸子中便帶了疑惑。
羅氏卻是震驚道:“你不知道?”
李欣覺得好笑:“我跟薛爺從來沒有私底下的往來,我能對他有多重要?”
“你長得像我姐姐!”羅氏聲音陡然拔高了些,卻又隨即知道不妥,低了下來,聲音帶了狠:“你長得像那個女人,他從北到南來,也就只有你長得最像那個女人!所以他才會在這邊兒停留兩年,最后是老太太給他寫家書中說自己病重,他才肯回來…可是他后來卻又打定主意要在這邊兒安定下來,這些年來也從來沒有興過要娶妻納妾的念頭!”
羅氏越說,嘴巴越苦,眼中帶了恨,望著李欣像是恨不得舐其血,啖其肉:“你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他那個女人的存在!即便是甚少在他面前露臉,他還是會時刻記得他的結發妻子,時刻記得那個女人,記得我的姐姐!”
李欣坐在椅子上平靜地看著羅氏,半晌后方道:“你也說了,那是你的姐姐。”
“是又怎么樣?”羅氏冷笑一聲:“不過就是個稱呼,我愛叫誰姐姐,誰都可以被我稱為姐姐。嫡出又如何?最后不還是命歸黃泉!在這世上活得好好的人,是我,是我,是我!”
李欣心中輕聲一嘆。
她長得像薛謙結發妻子,這是她知道的。只是對于羅氏說的,她對薛謙很是重要,李欣卻不敢茍同。
在她看來,薛謙就是個冷情的男人,對男女之情或許也是淡薄地可以。羅氏是偏執地認為,薛謙是因為對亡妻念念不忘,所以才會對她這張酷似他亡妻的臉著迷,甚至是從北邊兒遷至南邊兒安居。
雖然這樣說的確解釋地通,可薛謙從沒這樣說過啊。若是真的覺得她這張臉在他生命當中不可或缺,靠薛謙的本事,在關文還未發跡之前就把她給搶過來,完全不是難事。
薛謙有足夠的財勢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她藏起來,供給她吃供給她喝,像養只籠子里的金絲雀一樣,想念了就來看看她這張臉,聊慰思妻之心。可是薛謙并沒有這樣做。
他人很冷,很少笑,卻也足夠正直坦率。他雖然從來沒有跟李欣說過一句交心的話,甚至在李欣惶惶不可終日,生怕這具身體的前身和薛謙曾經的那段過往被他人所知時,他也沒有給她吃過一顆定心丸。
他一直是以行動來表明,他不會威脅她的生活。
所以,他到底為什么會來輝縣定居,她又何必去深究?
總歸是各有各自的生活要過。
“很抱歉,我幫不了你。”李欣平靜地說道:“薛爺是薛爺,我是我,我跟他如今毫無關系,沒有立場幫你說話,更沒有立場關心他的家事。”
羅姨娘豁然抬頭,李欣仍舊淡淡地道:“不過我建議你,你可以誠心地跟他談談。你說那家姑娘是個把總千金,是武官之女,想必是擔心她脾氣不好,又有武官之家的彪悍之氣,甚至會對你和你的女兒不利。把你的擔心說給薛爺聽,他未必會不理睬你。”
羅氏陡然冷笑一聲,又笑了一聲,然后不可遏制地笑了起來:“跟他誠心交談?他憎惡我憎惡到連面都不屑見我一面,跟別提跟我說話了!”
李欣垂下頭。
男女之間走到這樣的地步,哪里還有繼續走下去的必要?
“關夫人當真是不幫我?”羅姨娘忽然陰森森地問:“你確定,你不幫我?”
李欣心中寒了一下,已經想到了羅姨娘會拿什么來威脅她。
李欣略微坐直了些,抬頭平視她。
“我給你建議,已經是在幫你。但是你若是因為覺得我沒按照你說的幫忙的法子幫你而對我有怨恨之心,還要做出什么來威脅我必須按照你說的去做,那很抱歉,我還是做不到。”李欣淡淡地道:“不過你既然可以威脅我,那我也可以威脅你。我有怕我夫君知道的事,你也有怕薛爺知道的事吧。”
羅氏死死地瞪著李欣,李欣輕輕撥著茶蓋,卻沒喝羅氏這兒的一點兒茶水:“羅姨娘縱然什么都不顧,自己的女兒也是要顧及的。她好歹也是薛家的小姐,將來要依仗的,只有父兄而已。羅姨娘若是惹怒了薛爺,你的女兒想必也不會落下什么好果子吃。”
李欣站起身道:“前方要開席了吧,我就不跟羅姨娘多聊了,我等薛府的好消息。”
李欣走到門口又頓住步子,轉頭對羅姨娘道:“我的建議,你仔細考慮一下。薛老太太那兒不是有三家姑娘備選嗎?”。
開門出去,青丫立馬迎上來,緊張地檢查了李欣一番,見她安然無恙,方才拍了拍胸口,道:“夫人,趕緊回去吧,方才都聽見有鞭炮聲了呢,前邊兒肯定已經開席了,果子一個人留那邊兒照顧小姐呢。”
李欣點頭道:“嗯,回去吧。”。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