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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三更,先一更奉上 若論國力,元國的確同大漢差距甚大,甚至同西胡比也相差甚遠。mhtxs.cc[棉花糖]
數百年來,大漢人對元國的蔑視是根深蒂固的,不僅是大漢貴族,就連許多尋常的大漢百姓對元國人也是瞧不起的。
阿刁剛剛到大漢時,還是個十二歲不到的孩子,想必也是吃了不少苦頭的。
所以后來他找那人伢子賣身,也未曾說自己是元國人。
思及往事,明思心中輕輕一嘆,看著阿刁搖首道,“若是大哥對他心有芥蒂,我自不會勸說。但若是為了這個緣由,我卻不這么想。一樣米百樣人。這世上有那自以為高貴的,自以為出身高人一等,瞧不起別人。可并非所有人都這樣想。大漢人又如何?元國人又如何?不都是上天給的一條命,十月懷胎出世。我們首先要瞧得起自個兒,其次不能將所有人都看做一般。世上只有好人壞人之分,值得相交和不值得相交的區分。所謂出身高貴,不過是那些權貴在自己臉上貼金的說辭。我相信鄭世子不是那樣的人,大哥若是因這個緣由不肯認這個兄弟,對你們兄弟二人都是損失。只有這世的兄弟,沒有來世的兄弟。”
看著阿刁面色的神情,明思知道他已有意動,遂微微一笑,“大哥不妨同鄭世子親近親近,若是覺得好,再尋機會同鄭世子好生把話說開。他若知道你們是親兄弟,你看顧他也能方便些。”
阿刁的眉頭慢慢舒展開,唇角微彎,“好。”
燭火中,兩張絲毫沒有相似處的臉龐上卻有著同樣暖意融融的笑容。
阿刁轉首看了看更漏,“妹妹,時辰差不多了。今日雪大,咱們早些出發。”
明思頷首。
阿刁先出去備車。
藍彩和帽兒將明思好生一通打理。穿得厚厚的,又將手爐袖筒統統裝備齊全。
拿出那件石青披風時。藍彩忍不住道,“小姐,還是得備件厚些的大氅才行。”
明思想了想,也就點頭同意了。
藍彩抿唇一笑,“既是小姐同意。那我明日就去拿回來。”
明思一怔。
藍彩唇角含笑,“前些日子,方師長得了些上好的銀鼠皮子,剛好做成一件大氅。昨日我去鋪子。方師長便說要留給小姐,我怕小姐不愿意,便沒有立時拿回來。我看過了。好看得緊呢。”
明思莞爾搖了搖首,吩咐藍彩道,“你留在家中,帽兒同我去便可。”
雪雖大,但阿刁車技熟練。明思三人抵達十里亭時方才戌時兩刻,比約定的時間還早了兩刻鐘。
車廂中加了暖爐,所以也不覺寒冷。
時近月末,殘月如鉤,月華輕薄。寒星疏朗。
漆黑天幕下,雪虐風饕。
無數的雪花在空中憑風而嬉。自在妖嬈。
四野皆是白雪皚皚的一片,銀色將近處的田野平原,遠處的山形全部勾勒出圓潤的曲線。
不遠處,小小的八角亭也是銀裝素裹,猶如冰雪所砌。
帽兒頗有幾分新奇,“沒想到在城外看這雪景,跟咱們在府里還真不一樣。”
明思放下車窗簾,輕輕地嘆了口氣。
帽兒好奇道,“小姐,你嘆氣做什么?”
明思淡淡一笑,“今日我們出城門時,你可看見了?”
帽兒微愣片刻,也跟著惋惜地嘆了口氣,“他們好可憐啊。”
想著先前出城門時看到的情形,帽兒也不覺得這雪景美了。
這樣的一個雪夜,那些縮在城墻內的乞丐,那些被擋在城門外的難民,不知又會凍死幾人?
疑惑地看著明思,“小姐,那些城防兵為何不讓他們進城?”
明思也完全沒有想到情形有這么糟糕。
出城門的時候,她略略地看了看,被擋在城門外的災民應該有兩三百人。
這還僅僅是四個城門中的一個。
不讓這些災民進城,應該是擔心這些災民走投無路之下影響大京的治安。
明思搖了搖首,沒有言語。
車輪軋過積雪的聲音傳來,阿刁拉開擋板,“繡坊的車來了。”
明思掀開車窗簾一看,果然是繡坊派去接明柔的那輛車。
車到近前停住,碧桃先跳下來,然后將明柔接了下來,帽兒趕緊開門相迎。
車夫送到之后,朝阿刁點了點頭,便驅著馬車離開了。
待明柔到車廂中坐定,明思伸手拉著她有些冰涼的手,“車里沒有暖爐,三姐姐冷著了吧。”
明柔笑得溫婉,一雙眸子無比清亮,“不冷,一點兒不冷。”
明思也笑,轉首示意碧桃。
碧桃打開包袱,將一個木匣和銅匙遞過,明思接過放到明柔手中,“如今這東西該物歸原主了。”
這匣子正是大夫人留下的嫁妝匣子。
明柔低頭看了看,又抬首看了看明思滿臉的笑意,也笑了笑。
用銅匙將匣子打開,上面是一疊地契房契,明柔將這疊東西拿開,下面還有一個精致的匣子。
又打開里面這個匣子,里面裝了幾張銀票,還有一根鑲滿了藍寶石的金鐲和一支配套的藍寶石金鳳步搖。
寶石澄凈通透,顯然不菲。
明柔卻看都未多看一眼,將那疊銀票取出,闔起首飾匣子,又將地契房契放了回去,最后再闔上,重新放入明思懷中,“這些莊子房產都是我娘后來置的,沒有知曉。我有這些銀票足矣。”
明思正欲開口,明柔卻攔住她,“你若還當我是姐妹,就莫要再說其他的話。你應該知道這些東西如今對我已是無用。”
明思看著她唇畔的輕松笑意,和眼中的堅決,嘆了口氣,“那首飾你總該帶走吧。”
明柔笑著搖首,“那首飾是我娘為進宮而備的,你覺得我還需要么?”
碧桃也在一旁笑,“六小姐你就別再推辭了,我們小姐眼下已經得了最好的。小姐連夫人留下的首飾匣子都沒帶。”
明柔看了碧桃一眼,只頰上生暈,卻未說什么。
見這般情狀,明思也不推辭,反正日后還有相見的機會,何必扭捏。
笑著點了點頭,明思取下身上的一個荷包打開,里面是三個玉瓶,還有幾個紙包,“這些你帶著防身,用法都寫在上面了。”
明柔接過看了看,好奇地取出一個紙包,“千絲萬縷――同肌膚相觸瘙癢無比,不可使力撓,否則會破皮留痕?”
抬首看著明思,神情古怪。
她雖知道四夫人的身份,但卻不知四夫人是白衣蒼山之人。
明思噙笑,也不解釋,只道,“除了這個,最大那包是麻藥,中者至少兩柱香的時間動彈不得。還有幾粒解毒藥,用法都寫了,三姐姐得空了就好好看看,有備無患。”
明柔愣了片刻,頷首一笑,將荷包寶貝地收起,“好東西,我喜歡。”
碧桃看了明思一眼,心里驚異無比,卻還是未說什么。
只要是對小姐好的,其他的又何必多問?
車輪軋過積雪的聲音再度響起,姐妹二人停住話頭對視一眼,明柔面上雖竭力平靜,卻還是有些壓抑不住的波瀾。
明思笑看她一眼,掀開車窗簾朝外望去。
一輛黑金漆的馬車緩緩朝她們駛來,雖未有宮制標記,但明思還是認出,這正是她曾見過,也乘坐過的太子車駕。
這輛車出現,那說明司馬陵也來了么?
待馬車駛近,看到車頭位置上的玉蘭,明思頓時確定司馬陵應該也來了。
馬車在十米遠的位置停住,玉蘭下車先朝這邊看了一眼,走到車廂尾部將車門打開。
先下來的是一身白袍鄭書遠,而后則是披著金繡鶴氅裘的司馬陵。
司馬陵看了這邊一眼,好似帶著笑意同鄭書遠說了句,鄭書遠的目光便朝這邊看來。
只見他儒雅秀挺的面目上,神情似喜似悲。
停了片刻,他的目光似沉靜下來,唇畔也浮起一絲笑意,提起下擺,朝這邊一步步行來。
明思的手被明柔抓得有些緊,她笑看了明柔一眼,“三姐姐,還不下去?”
明柔吸了一口氣,碧桃已經將車門打開,明柔扶住碧桃的手下了車,走了幾步,便怔怔地望著鄭書遠,再也挪不動步子。
鄭書遠也望著明柔,一步步走近,到了一步遠站定。
明柔怔忪的望著,連何時眼淚落下都不自知。
直到這一刻,這個人終于完好無缺的站在她面前,這么多年,這么多日子的情緒混雜在一起,她說不出話來。
看著明柔這般癡望的神情和滿面的淚水,鄭書遠忽然覺得心糾痛起來。
當太子告訴他明柔為了救他所做的一切,當他得知明柔為了他決定拋下一切,他猶不敢相信太子所說的這個明柔是他以往所知道的那個表妹。
他很早便知道明柔對他的情愫,可那時,他不曾在意,只是下意識的逃避。
而明柔也從未對他表明。
明柔從來是含蓄而羞澀的。
他從來不知道明柔能這么的勇敢,這么的義無反顧。
他被自己的雙眼蒙蔽了太久。
還好,他還有時間,還有長長的一生去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