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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睜開眼又看向藍靈,眸光卻是極淡然,“少東家是好人――煩強嫂子轉告少東家,我并無一絲一毫害及繡坊,也更無一絲一毫想害少東家之意。我所圖謀的――不過是讓那騙我欺我,害我性命之人罷了,我所幫的――也不過是我有所虧欠之人!至于那紫茹…”
她笑得有些嘲諷,然后似乎還有些莫名意味的悲傷,“她也不是我妹妹,不過是我收養的孤女而已。”
內間明思主仆三人聽得心神大震,藍彩藍星二人對視一眼,齊齊把目光投向明思。
欺她騙她?害她性命?有所虧欠?
明思眉頭蹙起,看著沈繡娘的年紀也不可能是明柔明汐,那――這是指的大夫人和三夫人?
藍靈也驚住了,雖然之前明思已經交代了各種問話的對策,但眼下的情形顯然超出了先前的估計。先前明思是認為這沈繡娘如此心機深沉定然不會是什么好人,卻不想到了此刻,她竟然會說出這么一番話來!
藍靈有些不知所措,顯然審訊這種活兒不是臨時培訓就能完全勝任的。藍靈無法分辨出她話中真假,一時不知該按那個步驟走下去。
但她只知一點,此刻不能讓這沈繡娘離開,眼見沈繡娘轉身朝門口行去,她出聲叫住,“你究竟有何苦衷?――你既知道我們少東家是好人,不妨說來聽聽,興許,興許咱們少東家能幫你呢!”
沈繡娘一怔,頓住腳步,轉首。神情中卻現出一抹凄涼,她搖了搖首,“少東家幫不了我――我的事若是說出來,只怕還會連累繡坊…不必了。”
說完,她便朝門口邁去。忽聽身后傳來清越一聲,“你不說,如何能知我幫不了你?”
驀地一驚。她轉首,頓時愣住,“少東家?――你不是回南面…”
明思在內間見她要離去。來不及思索。一掀帷帽便走了出來,此刻看著她淡然一笑,“我不喜應酬,故托詞離開而已――”頓了頓,“你方才所說我都聽見了。今日找你以為是因為知曉了你同那紫茹的談話――你也莫怪我們,聽了你們那般說話,任誰也會懷疑。”
沈繡娘望了明思片刻,微微垂了首。“我明白,我不怪少東家。”
明思輕輕一笑,“便是此刻。我心里也未能釋疑。會不會連累,我心中有數。能否幫你。能幫到幾分,我此刻也未能答復你。”頓了頓,“我只給親口問你這一次,你可以選擇說,也可選擇不說。”
明思這般說卻是有些故意以進為退,從先前沈繡娘的那般激動來看,她對繡坊這份工還是很在意的。雖不知她為何如此在意,但起碼能看出她并不想離開這里。
明思心里隱隱有種感覺,這個沈繡娘心里藏了一個天大的秘密,而且這個秘密還是跟納蘭侯府有關。
她對繡坊的少東家有好感,更重要的是,明思心里已經有七分信了她的話。
這個沈繡娘,還真不像惡毒之人。
只見明思說完后,那沈繡娘抬眼定定的與明思對視,明思淡笑不語,眸光清澈。
良久之后,沈繡娘靜靜開口,“我不姓沈,我姓晟,日成晟――我叫晟桃花,今年二十九。”
果然沒有三十――明思一笑,又微微攏了攏眉,大漢好像并無“晟”這個姓氏。
那沈繡娘看了明思面上的疑惑一眼,淡淡了笑了笑,“我并非大漢人,我是元國商族。”
明思收住驚異,頷了頷首,示意她繼續。
“我的故事說來話很長,少東家若不厭煩,我就從頭說起。”她看著明思,見明思又點了點頭,她并未看明思,而是轉首看著桌上的那盞油燈,開始說起。
“我家住在元國貢嘎山,家中只有父母和我姐弟二人。十八年前,我阿爸進山打獵,救了一個被狼咬傷年輕男子。這男子在我家養好傷后,對我阿爸很是感激――他臨走前,拉著我阿爸拜了山神結拜兄弟。”沈繡娘頓住,唇角現出一抹譏誚,“后來,他每隔半年便托人送些禮物來給我阿爸,我阿爸阿媽都很歡喜。第二年,他帶了一封信,說多年未見很是想念,讓我們一家去他家中做客。我阿爸阿媽商議了下,便帶著我三歲的阿弟下山了。因為家中訓養的野獸需要照料,我便留在了家中――”
說到這里,她抬首看了明思一眼,明思頷首表示明白。商族人擅馭獸,也喜歡馴養些小獸在家中。
沈繡娘見明思知曉,輕輕笑了笑,“原來你們大漢人都知道――”莫名其妙的說了這一句,她卻沒有解釋,繼續往下說,“阿爸他們一去就是一年多,沒有回來,也沒有捎信。我心里著急,就下山去找他們。”
她頓住了。
藍靈等了片刻,終于忍不住,“那你找到了么?”
她緩緩點頭,“我找到了那人的家――已經成了一個空宅…”
明思藍靈對看一眼,藍靈一頓,“他們走了?”
沈繡娘搖首,神情哀傷而漠然,“都死了…早在我去的半年前,那家夫妻二人被我阿爸阿媽馴養的野獸咬死了,我阿爸阿媽――也服毒死了。”
明思心里一緊,“你可知緣由?”
心里卻疑惑,這好像跟納蘭府沒什么關系啊!
沈繡娘點頭,“我去到那里后打聽,才知這家人平素名聲便很是不好。旁人告訴我,他們一家一年多前綁了一家商族人來替他們馴獸賣錢,用這家的小兒子威脅這夫妻二人,后來還偷偷的把這夫妻二人的小兒子給賣了。這夫妻二人不見了兒子,便以為兒子被害死了,最后便求了個同歸于盡――”停了片刻,“我阿爸阿媽當日關了院門,卻把這家的下人和他兩歲多的女兒放了出去,最后等那些虎豹咬死這夫妻二人后,我阿爸阿媽也死了――他們一早就服了毒藥。”
明思聽得心里滋味難以訴說,看著沈繡娘那悲傷的面孔,想安慰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好問道,“那你弟弟呢?你可有找到?”
只聽沈繡娘語聲更加低沉,“那家人平素為人不端,親戚也不愿收養他家的女兒,后來仆人也跑光了,只一個老仆人帶著,后來老仆也走了,便靠街坊鄰居不是施舍些剩菜剩飯――我雖恨她父母,但看著她也就想起我那阿弟,便將她帶在了身邊――”
聽到這里,明思已經明白――紫茹想必就是那家的女兒。
心里卻生出無限感概。收養仇人之女…這個沈繡娘倒真的出乎她的意料。
沈繡娘的聲音幽幽響起,只聽她又接著道,“我問了鄰居,打聽了那買我阿弟的人伢子。可沒想到等我找去時,他們一家已經回鄉。最后,我問了那人伢子的一個相熟的同行,他說他也不知那人伢子家鄉何處。我又問他可知八月前他買的一個四歲男孩,他說好像是四大侯府的人買了去,具體哪一家卻是不知。我很傷心便哭著求他幫我打聽。他說,他不是經手人,不好打聽,讓我不如自己想辦法進到四大侯府中,一則可以慢慢打聽,二則若是盡心得了主子的意,只要主子肯幫忙,這點小事自然不在話下。后來――我就賣身進了納蘭侯府,分在了大夫人房里。”
明思看著她,心里輕輕點了點頭――想必馬上就是正題了…
“我想著那人伢子的話,便盡心盡力的服侍,后來大夫人賞識我,將我提拔成一等大丫鬟,賜名碧環。這時,大夫人只生了三小姐才一年多,而三房的三夫人生了五小姐不到半年又懷上了。大夫人心里很是焦急,卻一直懷不上。后來又看自她懷了三小姐后,大老爺的伺妾竟沒一個懷孕,心里便起了疑心。趁大老爺有次身子不舒服,便偷偷請了個大夫來把脈。這才知道大老爺服用過一種房事助興的藥物,已經是斷了生育。大夫人把房里的伺妾挨個都審了一遍,卻個個都不知曉。后來,大夫人派人跟著大老爺,才知道原來大老爺竟然同一位貴人有私情。大夫人不敢聲張,同鄭國公夫人商議后,把主意打到了三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身上…”沈繡娘像是陷入了遙遠的回憶,沙啞的語聲極為緩慢,“那日,三夫人臨產,大夫人交待我一定要第一刻打聽清楚三夫人生的是男是女。我當時雖有些不明白,還是叫了一個三等的小丫鬟,讓她等三夫人一生,就趕緊去偷偷打聽。三夫人發作了一天,直到半夜才生產,卻是一前一后生了一對龍鳳胎,一個子時前兩刻,一個子時后三刻。那小丫鬟躲在三房外,只聽見里面接生婆子恭喜三夫人道,‘先開花后結果,三夫人好大的福氣!’…”
沈繡娘沙啞的語聲,猙獰的面容,思緒卻明顯沉浸在回憶中。此刻卻學那接生婆子的語氣,聽得明思幾人心里不禁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