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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章晗和張琪帶著章晟在顧銘那盤桓了好一會兒回到榮華堂時,卻發現這偌大的屋子里彌漫著一股奇怪的氣氛。太夫人默然無語,王夫人心不在焉,而父親章鋒雖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但神情中總仿佛有什么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見他們回來,章鋒便站起身說道:“太夫人,武寧侯夫人,今日蒙邀過府,不勝感激。只是趙王殿下起行在即,東安郡王亦正在準備,我父子倆也不能盤桓太久,這便告辭了。”
章晗本有不少話想問父兄,此時聽章鋒竟這么快就說要走,她一時大愕。可瞥見太夫人和王夫人的表情,她便強自按捺住了心頭的疑問。此時此刻,太夫人卻開口說道:“你們難得見面,這樣吧,晗兒你送你爹和大哥一程。”
“多謝太夫人。”章鋒又躬身行了一禮,隨即便開口說道,“我此前所提之事,還請太夫人能夠成。拙荊和家中幼子和晗兒至親分離多年,一直都極其掛念她,如今我又打算居家遷往保定府,只希望能把晗兒接回去…”
“爹!”
盡管上一次除夕團圓之時,章晗便聽父親說過這是自己最大的心愿,可此時此刻,她看見太夫人那雖是笑著卻難掩陰霾的臉色,又見章鋒竟恍若未見似的直陳此事,她只覺得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什么滋味。
父親憐惜自己這個女兒這么多年寄人籬下的苦楚,她自然知道,自然感念,可如今章家還遠遠不到能夠和顧家抗衡的地步,借的只是趙王名頭。更何況,她之前做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都看在有心人眼里,而且更被秦王妃這樣的貴人惦記上了,要脫身不是離開顧家就能做到的。太夫人不惜要用顧家的一個嫡子來拴住她,足可見對她顧忌之深,因而。倘若她留在這侯府,能夠換來父母兄弟的平安脫離。她寧可暫時留下來。
沒了后顧之憂的她,可以做的事情還很多!
“爹,你別說了!”她說著便垂下了眼瞼,突然緊緊抓住了張琪的手。“干娘臨終前把姐姐托付給我,而且我也發誓為干娘守一年的孝,怎么也得過了這陣子再說。”
章晟一時大急:“妹妹,你…”
章鋒見章晗說話間竟沒有直視自己的眼睛,心里一時轉過了無數念頭。隨即就止住了章晟。而太夫人聞言微微一愣,隨即便笑道:“這孩子一直都是這樣一片至誠之心…章副千戶,你說的事情回頭我再勸一勸她,眼下就讓她暫時留在侯府吧。晗兒,你送一送你父兄。回頭我讓下頭備車,再送你過去和家里人聚一聚。”
“多謝太夫人!”
章晟眼睜睜看著章晗朝太夫人襝衽行禮,一時恨得牙癢癢的。直到章晗送他們出了儀門。見其他丫頭仆婦畢竟離著還遠。他終于忍不住了,一把拽住了章晗的手便厲聲問道:“妹妹,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今天爹堂堂正正提出了此事,顧家總不能不顧這人倫大義。就是太夫人再不情愿,也不得不答應下來。你…”
不等兒子說完。章鋒便一把按住了他,隨即對章晗說道:“晗兒,你莫非還有什么苦衷?”
見長兄聞言立時瞪大了眼睛,竟滿臉戾氣,章晗知道此時不能說出那些顧慮,否則只怕章晟會當場暴跳如雷。因而,她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氣,坦然抬起頭面對父親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道:“爹,只要您和大哥能夠平安,娘和弟弟能夠喜樂,這就夠了!我也不是頭一天孤身在外,我有分寸!”
知道女兒從小就是這么個執拗脾氣,認準的事情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章鋒盯著章晗看了好一會兒,最終只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也罷,我也不想再勸你什么,可你這個傻丫頭也不要凡事都為別人著想。今日顧家太夫人請我們來,想為他家四公子提親,被我婉拒了,此時心里不知道是怎么個別扭,你再留在顧家,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被人算計了!總之,咱們啟程還有幾天,你自己好好斟酌想仔細了。”
撂下這話,他就拉著瞠目結舌的章晟徑直轉身往外走去。章晗站在那兒默默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想起之前顧銘對長兄的那番挑釁,她不由得捏緊了拳頭,許久方才緩緩松開,嘴邊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容。
她一個微不足道的弱女子,想不到也有變成香餑餑的時候!
送走父兄,得知太夫人已經回了寧安閣,章晗便帶著芳草和碧茵徑直回去。她一進寧安閣前頭的穿堂,就發現綠萍早早等在了那兒,一見她就笑著迎上前來說道:“晗姑娘可回來了。太夫人說,請您去正房一趟。”
章晗點了點頭,跟著綠萍一路往里走時,便開口問道:“姐姐呢?”
“表小姐身體有些不舒服,先回房歇息了。”
知道張琪不在正房中,章晗忍不住輕輕用指甲掐了掐掌心提神,心里思量著倘若太夫人直接在自己面前提此事,她是不是索性捅破顧銘和張琪中間的那一層窗戶紙。可轉念一想,豪門世家多半在男女大防規矩上極嚴,她這樣越過兩個當事人貿然點穿,未必就妥當。因而,在跨進正房之前,她就不得不打消了這個興許會弄巧成拙的念頭。
“老祖宗。”
聽到章晗果然依前言改口了過來,歪在榻上的太夫人便笑著點了點頭,又示意她在一旁錦墩上坐下。端詳了她好一會兒,太夫人便開口說道:“我之前一直都沒顧得上,你和你瑜姐姐當初在歸德府的時候,都讀過什么書,學過什么禮儀?”
對于太夫人突然問這個,章晗微微一愣,隨即方才字斟句酌地說道:“我讀過四書五經,還有史記這些經史,姐姐身體不好,所以課也是時聽時不聽。至于禮儀,是當初干娘請了一位從宮中放出來的姑姑教的,我是都學了,姐姐也是因為身體不好,只是學了一小半。”
“原來如此。”
太夫人微微頷首,隨即又向章晗問了些顧夫人從前起居之類的瑣事,隨即便勸說章晗跟著父兄去京城團圓,見她只是默不作聲,她最后才放了章晗回去。等人一走,她躺在那里若有所思地看著頭頂的宮燈,只覺得心里五味雜陳。
錦衣衛一去,也就意味著皇帝之前大刀闊斧的動作徹底告一段落,顧振這個敗家子既然趕出了京城,顧家也因此真正安穩了下來。然而,儲位初定,諸王卻都羽翼豐滿,異日如何還難說得很。次子這一回再次跟著趙王出征,又是副帥,此前據說和趙王也走得還近,如此是不是和趙王一系太密切了一些?
想到這里,她不由得一把攥緊了身下墊著的那一塊白狐皮。相形之下,顧家和如今已經成了東宮儲君的昔日魏王之間,恰是一丁點的瓜葛都沒有。
章晗回到東廂房,就看到幾個丫頭都留在外頭明間里。見著她進來,芳草疾步上了前,用手指悄悄一指里頭,隨即輕聲說道:“大小姐一回來就進里頭去了,吩咐咱們不許進去打攪了她,看樣子仿佛是心里頭有事。”
心里有事?
章晗一下子就想到了父親說太夫人竟是開口為顧銘向自家提親,還有顧銘突然邀大哥章晟比試這兩件事上,不由得露出了一絲苦笑。對芳草打了個手勢后,她便徑直進了北屋,見張琪雙手托腮呆呆地坐在那兒,臉上淚痕宛然,竟仿佛絲毫沒注意到她進屋,她便輕輕咳嗽了一聲。
張琪一下子回過神來,見章晗進屋,她慌忙便背過身去擦了擦眼睛,這才快步上了前來。然而,還不等她開口說話,她就只見章晗突然一伸手把自己的雙手緊緊握住了。
“晗妹妹…”
“之前在養性館的時候,四表哥是不是都告訴你了?”
“沒…沒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見張琪那一瞬間異常慌亂的表情,章晗不禁苦笑了一聲。她拉著張琪到一旁軟榻上坐下,隨即直截了當地說道:“今日太夫人為了四表哥,向我爹提了親,但是被我爹一口回絕了。”
“啊?”張琪頓時呆若木雞,好一會兒才囁嚅說道,“你爹為什么要拒絕…四哥不但文武雙,而且一表人才,又是有擔當的性子…”說到這里,她終于忍不住停頓了下來,好一會兒才咬咬牙說道,“這么多年,都是你在悄悄照顧我保護我,你真的不必顧忌我,這樣一樁好婚事…”
“傻丫頭!”
章晗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在其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見張琪呆呆地看著自己,她方才沉下臉說道:“你以為婚事是什么,可以讓來讓去?男女之間能兩情相悅,卻又發乎情止于禮,是這世上最難得的事,相較于那許多盲婚啞嫁,你們已經很幸運了。若是我爹答應了,四表哥心里想的人是你,可娶的卻是我,我成了什么?我爹以齊大非偶為由斷然拒絕,正合了我的心意!”
“可是…”
“沒什么可是,我爹已經回絕了顧家,此事再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