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意外之箭六月還債第一章 裴文意在裴府的地位并不高,這是因為他為人極為老實,或者說是一個書呆子,曾得舉薦而出任一縣之丞,但因不通俗務,只當了一年官便因得罪人太多而被罷官,被裴氏族人瞧不起。
裴矩也不太喜歡他,便命他回聞喜縣老宅看家,一直住在聞喜縣,幾個月前才進京謀職,裴矩想給他找一份差事。
裴文意的妻子王氏也出身太原名門,氣質溫婉,孝敬公婆,心地善良,但她卻比丈夫略略能干一點,操持家務,撫養兒女,雖然日子過得儉樸,但一家人卻過得其樂融融,裴矩雖然覺得次子木訥,卻很喜歡這個能干孝順的兒媳。
裴文意夫婦都已近四十歲,他們一共有四個孩子,兩子兩女,長子裴著已入仕,出任汾水縣縣丞,次子裴明在太原官學讀書,長女裴憫玉前年出嫁,夫家是太原王氏,而裴敏秋就是他們夫婦最小的女兒,今年只有十四歲,也漸漸要談婚論嫁的年齡。
裴家的族規是弱冠娶妻,十六為婦,也就是說男子須過弱冠之年后才能娶妻,這是為了保證裴家子弟能全心讀書,不為家事分心,女子則須滿十六歲后才能出嫁,這樣保證她們生育時安全。
但也不是絕對,只要學有所成,也可以提前成婚,像裴矩就是十八歲入仕為官后娶妻。
王氏從楊元慶一進門便注意到他了,她聽公公說,這個年輕人是楊素之孫,靠軍功升職,今年還不到十八歲,便已是一州總管,伯爵,開府儀同三司,地位之高令人眩目,但對于王氏和她丈夫,這些官職頭銜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人品才是第一重要。
當然,父親只是含蓄地告訴他們夫婦,這個楊元慶有成為他們女婿的可能,至于人家愿不愿意,女兒和他有沒有緣分,這些都是未知之事,所以他們夫婦也不敢亂說話,以免被人恥笑。
楊元慶的相貌身材都令王氏很滿意,身材很高,容貌英武,雖是武將,身上卻沒有絲毫的粗魯之氣,倒像一個儒將。
王氏還從一些細節上觀察楊元慶,他的舉止儀態,吃飯時對食物的挑剔,是否會咀嚼出聲,甚至連侍女給他倒酒時,他微微欠身王氏都注意到了,這些都是不被人注意的細節,但恰恰從這些細節上可以看出一個人的修養和人品。
到目前為止,楊元慶還算讓她滿意,沒有出現讓她反感的舉止,她現在唯一擔心的是楊元慶的學識怎么樣,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婿是一個目不識丁的武人,等會兒她要好好問一問女兒,據說他們認識。
家宴上的氣氛很融洽,裴矩兄弟都是健談之人,而且裴矩知道楊元慶下午去見了圣上,他很關心結果如何?
又喝了幾杯酒,裴矩便笑呵呵問道:“元慶,今天下午你去面圣,結果如何?”
今天下午,楊元慶稱呼裴文意為叔父時,他們之間的稱呼便悄然改變,說起來,裴矩只比楊素小三歲,和楊素同輩,楊元慶也應該稱他為祖才對,只是當初裴矩為刻意拉攏楊元慶而主動稱呼他為賢侄,而現在裴矩再稱楊元慶賢侄,顯然不妥了。
楊元慶連忙躬身道:“今天得裴大人指點,元慶茅塞頓開,特向圣上請罪,蒙圣上寬容,不僅赦我之罪,而且賜我田莊一座,以安撫我為國戍邊之苦。”
裴矩和裴蘊聽得面面相覷,這倒是奇聞了,擅自歸京居然不但不被治罪,反而賞了一座田莊,但兩人都是朝廷高官,略一思索便知道這其中必有其他事情,他們也不多問,一起舉杯祝賀楊元慶。
“元慶因禍得福,我們敬你一杯!”
家宴的時間并不長,楊元慶便告辭而去,在書房內,裴矩和裴蘊二人開始商量一件大事,倒不是聯姻問題,聯姻并不急迫,而是楊元慶提到的另一件事,關于太子,楊元慶明天要赴太子府出席太子為他專設的接風宴,他邀請裴氏兄弟一同出席。
裴氏兄弟當然清楚,出席太子家宴意味著什么?這就是裴家站隊,他們是選擇齊王還是選擇太子?
裴矩背著手在房間里來回踱步,眉頭輕皺,“楊元慶的暗示也有道理,如果太子不幸過世,圣上不立齊王,而立皇太孫也很有可能,齊王此人荒淫好色,愚蠢無能,就算他是圣上唯一的兒子,圣上也未必會把帝位傳給他,關鍵是圣上正當盛年,至少還能執政二十年,二十年后,皇孫正好青春妙齡,而且太子的三個兒子都聰明伶俐,知書達禮,年幼好學,深得圣上的寵愛,我感覺立齊王和立皇太孫可能性是五五分,弟以為呢?”
裴蘊也是一個厲害角色,揣度圣意,十拿九穩,他官任御史中丞,專行彈劾之責,考慮問題尤其周密,他曾治理逃戶之民,法度嚴峻,百無一疏,深得楊廣信賴。
太子站位事關裴家前途,裴蘊也非常慎重,不敢輕易做出什么決定,他也沉思著道:“我認為就算是立皇太孫,也不要急于表態,以裴家的地位,齊王也好,皇太孫也好,將來他們都會重點拉攏,倒不急于過早選擇,我認為最好的辦法是不表態,沉默以對。”
裴矩點了點頭,裴蘊的話很有道理,以裴家的地位確實不用急著站隊表態,既然兩人的想法一致,那就這么決定了。
“那明天怎么辦?”
裴矩心念一轉,有了一個辦法,“我覺得可以讓一個裴家孫輩陪同元慶去太子府赴宴,既給了面子,同時也不引人注目。”
裴蘊想了想便笑道:“不如找個借口讓敏秋陪他去。”
兩人對望一眼,皆會心地笑了起來。
從裴府出來,天已經黑盡了,楊元慶帶著幾名親兵不急不緩向豐都市而去,夜風徐徐,帶著一絲涼意。
今天和楊廣一番交談,解除了他的后顧之憂,還得了一座占地五千畝的莊園,這著實是一個意外之喜,既然楊廣已經不責他擅入京之罪,那他也就不用著急回去,可以去看看自己的莊園。
楊元慶心情很好,如果有可能,他倒想再找幾個朋友去酒肆喝上杯酒,楊元慶又想起了單雄信和秦瓊他們,一晃兩年過去,也不知他們近況如何了?
眾人騎馬走到了豐都市大門口,這里是一個占地廣闊的廣場,雖然天已黑,但廣場上依然有著為數不少的乘涼民眾,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還有不少擺攤賣藝者,天黑也不肯收攤,舞刀弄棍,賺幾個辛苦小錢。
而且自從遷都到洛陽后,為繁榮商業,朝廷竟取消了坊間夜禁,關閉城門依舊,但坊門卻不再關閉,任憑民眾通宵達旦,歡飲至天明。
楊元慶帶領眾人在廣場上逛一圈,也覺得無聊,便掉頭向豐都市內走去,剛到門口,幾名士兵立刻驚呼起來,“有冷箭!”
楊元慶也看到了,只見黑夜中,一支冷箭朝他面門勁射而來,箭上似乎有東西,盡管箭速極快,但楊元慶還是從容地輕輕一抬手,將箭在空中抓住,他武藝高絕,一支冷箭已傷害不到他。
幾名親兵大怒,策馬追了上去,楊元慶叫住了他們,“不要追了!”
他目送一個黑影越過高墻,直到從豐都市的圍墻上消失,這才低頭看手中之箭,箭上插著一封短信,楊元慶打開信,就著豐都市大門口的燈光細看,上面只有一句話,‘細查鐵行百鍛鐵鋪,當有大獲。’
楊元慶眉頭一皺,‘百鍛鐵鋪?這里面又藏著什么名堂?’
回到紅銹茶莊,康巴斯已經按照楊元慶的吩咐,帶著妻女藏匿起來,店鋪里只有二掌柜和幾名伙計,紅銹茶莊在市署的登記中,東主是康巴斯,經營茶葉,事實上,在京城除了康巴斯知道楊元慶才是真正的東主之外,無論二掌柜還是伙計,他們都不知情,甚至不知道茶葉最終賣到哪里去?
楊元慶剛走進茶莊,二掌柜便驚慌地迎了上來,急問道:“楊將軍,你見我家東主沒有?”
楊元慶搖搖頭,又反問他:“出什么事了嗎?”
二掌柜姓劉,四十余歲,就是洛陽本地人,為人老實,但同時也膽小怕事,最怕吃官司,這兩天發生的一些反常事情,讓他心中有點害怕,他戰戰兢兢道:“傍晚時來了兩個衙役,讓明天一早東主去縣衙問話,我問發生了什么事,他們也不說,將軍,我們茶莊可從來沒有遇到這種事,這兩天不斷有奇怪的人出現,大家心中都有點不安,擔心店里要出事。”
楊元慶想了想便道:“這樣吧!你們今晚都暫時回家,明天店鋪關門,什么時候營業,老康會通知你們。”
二掌柜大喜,他就等著這句話,雖然不是東主親口吩咐,但這個楊將軍和東主關系極好,應該無妨,他轉身慌慌張張地跑去交代伙計回家。
就在這時,樓梯上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緊接著是綠茶的聲音在樓梯口驚呼,“劉大叔,街頭又來了一群黑衣人,模樣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