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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李淵之憂

第二十四章李淵之憂  從上次洛陽狩獵至今,時間過去了一年半,原本出任滎陽太守的李淵,在滎陽郡只做了一年,便被調到了樓煩郡出任太守,從人口稠密、農業發達的寬鄉調到了人口偏少,糧食產量不高的北方郡縣,這無疑是一種變相貶職。(《》.)

  李淵心中也有點悶悶不樂,他并沒有做錯什么,也沒有什么政績上的不足,莫名其妙被調,他也曾通過京城的關系打聽原因,得到的消息卻是圣上的意思。

  這便讓李淵暗暗心驚,圣上為什么要貶他,這里面隱藏有什么原因嗎?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圣上對關隴集團的打壓,這幾年圣上不露聲色地壓制關隴集團,原本朝廷重臣八成以上都是關隴集團,現在已經漸漸降到五成以下,反之是山東士族開始得勢,裴、崔、鄭、王這些大族子弟遍布朝廷及地方。

  李淵想到自己也是關隴集團的成員,他的祖父李虎更是關隴八柱國之一,難道圣上是因此開始打壓他了嗎?

  這幾個月李淵心中著實有點不安,行為更加收斂,唯恐被楊廣抓住把柄再貶他,直到修汾陽宮的消息傳來,他才長長松了口氣,至少他有表現的機會了,在宇文愷開始率工匠勘察地形之時,他便著手進行民夫的征調,一旦圣旨下達,他是第一個做出反應的太守,立刻將三萬民夫投入到筑路的工事之中。

  汾陽宮監是楊元慶,這讓李淵心中也暗暗歡喜,至少他們關系還不錯,楊元慶會照顧他的難處,不會把一些辦不到的任務給他。

  李淵縱馬上前拱手笑道:“楊將軍,洛陽一別,已一年半載,沒想到我們會在樓煩郡再見。”

  楊元慶也回禮笑道:“我是昨天方到,本打算明天去拜訪李使君,不料李使君親自來了,真是慚愧。”

  “哎!這個汾陽宮只有三個月期間,若完不成,楊將軍是第一個追責,我李淵是第二個問斬,不敢不盡心啊!”

  李淵說話很含蓄,言外之意就是告訴楊元慶,他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兩人命運休戚相關,這也是他今天及時來找楊元慶的目的,要建立一種良好的合作關系。

  楊元慶笑了笑,他明白李淵的意思,他也是在路上才從封德彝那里知道一點更詳細的情況,宮監雖然責任重大,可權力也很大,他可以調動周圍五郡的人力和物力,五郡官員的仕途也掌握他手中,他隨便找個理由,就可以彈劾地方官,這種修建宮殿的彈劾極為犀利,十彈九貶,李淵作為地主,要竭力和楊元慶維持好關系。(《》.)

  這時,楊元慶忽然在李淵身后看見了柴紹,柴紹原本是太子楊昭備身侍衛,他怎么也在這里?

  “柴將軍,好久不見了。”

  楊元慶一聲‘柴將軍’叫得柴紹很不好意思,他紅著臉上前躬身施禮,“楊將軍,在下已調任樓煩郡錄事參軍事。{.首.發}”

  李淵也呵呵笑道:“柴參軍現在也是我的小婿,原來楊將軍認識。”

  難怪柴紹成了李淵的女婿,有這么一個近水樓臺的原因在里面,柴紹也和隋朝的絕大部分年輕才俊一樣,也是出身將門世家,他父親柴慎便是楊廣為太子時的東宮右內率,封鉅鹿郡公,是東宮掌軍大將,現任右監門衛大將軍,位高權重,所以李淵才會把自己的三女兒許給柴紹,其實也是一種門閥之間的利益聯姻。

  “當年在太子府見過,恭喜李太守得此佳婿。”

  這時,李建成也上前給楊元慶施一禮,“參見楊將軍!”

  李建成沒有出任官職,他給父親做事,是太守下面的一名佐史,負責樓煩郡的勸學,也算是他父親的私人幕官。

  “聽說建成兄已為人父,恭喜!”

  李建成去年生了一個兒子,是李家的大事,滿朝文武都傳遍了,蕭皇后還特地派人送去賀禮,連楊元慶在五原郡也聽說了此事。

  “也祝愿楊將軍早日成婚,早生貴子。”

  “呵呵!多謝,多謝!”

  眾人寒暄完畢,李淵上前低聲道:“楊將軍,有幾句話,我想私下和將軍說說,可否方便?”

  “李使君,請吧!”

  楊元慶一擺手,兩人便順著工地道路緩緩而行。圣堂.

  “樓煩郡人口稀少,去年修長城,樓煩郡兩戶抽一丁,出了五萬民夫,最后只有一半多一點回來,元氣大傷,這次圣上又要修封汾陽宮,給樓煩郡下了名額是三萬民夫,這是平均一戶半出一丁,已經是極限了,我很擔心去年修長城的不幸重演,如果是那樣,樓煩郡就完了,楊將軍,我真的希望修汾陽宮能有九成的民夫活下來。”

  李淵嘆了口氣,這兩年圣上的規模宏大的工事不斷,最少的也要死三四成,如果這次修汾陽宮再死掉一半民夫,樓煩郡就沒有壯丁了。

  楊元慶也在考慮這件事,他在路上聽封德彝仔細說過,修建工事大量死人,一是時間太緊,沒日沒夜,一天要干十個時辰的苦力活,同時軍隊和官員大肆克扣糧食,民夫只能吃一頓,饑寒勞累,生病后依然被逼著干重活,所以勞工死亡情況特別嚴重。

  “李使君,時間緊我估計沒有辦法,光修路至少就要耗去一個月時間,然后是上山筑宮,兩個月時間我還擔心不夠,只能盡量不克扣糧食,讓民夫吃飽,病了可以休息兩天,這樣估計能有八成人能活下來。”

  李淵苦笑一下,民夫的糧食一般是和監工的軍隊一起發放,由軍隊控制,地方上管不了,要不然他就不會來找楊元慶了。

  “怎么,有什么難處嗎?”楊元慶看見了李淵臉上的苦笑。

  “楊將軍,你還記得元胄嗎?”

  楊元慶點點頭,他記得,是太府寺卿元壽之弟,曾任右衛大將軍,在仁壽四年和賀若弼一起被殺,為這件事,元氏家族一直視楊元慶為死敵,只是楊元慶受圣眷,元氏家族已經不像從前那樣風光,他們明著不敢有什么動靜,但暗地里卻有小動作,如上次夏侯儼調戲裴敏秋,據說和元壽的兩個兒子有關。

  “和元胄有什么關系?”

  楊元慶話音剛落,只聽前方傳來一聲暴吼,“竟敢給老子裝病,拖下去砍了,人頭示眾!”

  只見前方數十步外出現一名軍官,年約三十四五歲,身材魁梧,眉毛像刷子般粗糙,相貌異常兇狠,正用馬鞭抽打幾名民夫。

  李淵嘆了口氣,“就是他,元胄之子元尚應,鷹揚郎將,負責這次修筑汾陽宮的監工。”

  楊元慶雖然也帶來兩千監工士兵,但實際上他們職責更偏重于監督,監督官員工匠,督促地方官府出錢、出人、出物資,而民夫監工則是由地方軍府負責,樓煩郡駐扎有五座軍府六千余人,兵部便調了其中三千軍隊負責監工,元尚應是元氏家族子弟,便得了這個肥差,由他全權負責監工。

  地上躺著一名男子,衣裳破爛,滿臉病容,已氣息奄奄,他身邊跪了幾十名民夫,正苦苦哀求。

  “軍爺,曹五郎去年筑長城落下病根,一直就沒好,這次又被征來,他實在頂不住了,不是裝病,求軍爺饒了他們。”

  元尚應大怒,馬鞭劈頭蓋臉向民夫們頭上抽去,“誰敢求情,一同砍了!”

  他身后的二十余名親兵也用棍子毆打民夫,將幾十名求情的民夫打得滿地翻滾,兩名士兵拖著生病民夫的腳,向草叢內拖去,一名親兵獰笑一聲,抽出刀,高高舉起,向民夫的脖子砍去。

  就在這時,一支箭嗖地射來,一箭射穿了親兵的手腕,親兵一聲慘叫,刀‘當啷!’落地。

  突來的變故一下子驚呆了元尚應的親兵,他們紛紛后撤,圍在元尚應身邊,元尚應先是大怒,當他看清射箭人時,瞳孔驟然收縮成一線,“是你,楊元慶!”

  箭并非楊元慶所射,而是楊元慶身邊的手下楊三郎射出,若是楊元慶射出,不會有活命。

  楊元慶催馬上前,淡淡一笑:“元將軍,你認識我嗎?”

  元尚應曾是齊王身邊的千牛備身,多次見過楊元慶,他更知道楊元慶和他父親之死有直接關系,可以說也是他的殺父仇人。

  “楊宮監,你這是什么意思?”

  元尚應一指他的受傷親兵,冷冷道:“我得罪你了嗎?”

  楊元慶回頭看了一眼李淵,故作不解道:“李太守說這邊有人在殺人行兇,請我前來制止,沒想到原來是元將軍的人在殺人作戲,看來是我誤會了。”

  李淵的臉上頓時露出一絲尷尬,他沒想到楊元慶會這樣處理問題,以暴止暴,更沒有想到楊元慶把他也拖了進來,使他難以置身事外。

  元尚應雖然也是樓煩郡的駐軍,但他是直屬于兵部,和他這個太守沒有半點關系,而且說起來,他們都是關隴貴族,平時關系都很好,他本來想利用楊元慶來對付元尚應,卻沒想到,楊元慶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便使他處于一種尷尬的境地。

  這時,幾十名民夫認出了李淵,立刻上前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李太守,救救我們吧!曹五郎沒有裝病,他真是身體太差,他頂不住了。”

  周圍幾百名民夫都跪了下來,哭聲一片,這些都是樓煩郡的民夫,李淵正是他們的父母官,李淵無奈,只得硬著頭皮上前對元尚應拱手道:“元將軍,給我一個面子,饒了這個民夫吧!”

  元尚應是一介武夫,性格暴躁兇狠,他見李淵跟楊元慶一同來,心中早就不舒服了,此時李淵求他,他眼珠一轉,何不趁此機會給楊元慶一個下馬威!

  他冷笑一聲,指著自己受傷了親兵,惡狠狠道:“我給你面子,可誰給我面子?”

  他馬鞭一指躺在草叢里的民夫,對手下喝令道:“斬了他,人頭示眾!”

  二十幾名親兵紛紛拔刀,向躺在草叢里的民夫沖去,就在這時,楊元慶摘下弓箭,張弓搭箭,一箭射去,箭力強勁,為首親兵一聲慘叫,長箭貫腦而入,死在當場!

  誰都沒有想到楊元慶居然敢殺士兵,二十幾名親兵都呆住了,連元尚應也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望著楊元慶,從未有人敢殺監工士兵。

  楊元慶對左右九名鐵衛一聲令下,“給我殺!”

  九名鐵衛抽刀猛撲上去,他們人人武藝高強,勇不可擋,霎時間,七八名元尚應的親兵被砍倒,慘叫聲一片。

  元尚應見勢不妙,調轉馬頭便逃,剩下的十幾名親兵也撒腿狂奔,楊元慶望著他的背影冷笑一聲,看是誰給誰下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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