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前因后果
司馬欣很清楚皇帝命龍衛將自己府中上上下下的司馬族人無論老弱婦孺盡皆抓回牢獄中是要做什么。
皇帝這是要殺一儆百、將整個司馬一族的上上下下給誅盡啊！
司馬欣很明白自己做的事情不可能讓皇帝繞過自己，他所求也只能是搬出司馬家的列祖列宗，希望皇帝能看在他們的面上給司馬家一條生路而已。
但是，司馬欣不說還好，一說司馬家的列祖列宗，讓原本就已經怒火中燒的胡亥頓時如火山般爆發。
“閉嘴！”
一聲爆喝如雷鳴般在議政堂中陡然響起。
這聲爆喝讓整個大殿中原本還摸不清楚狀況的蒙恬、馮去疾等人齊齊靜若寒蟬。搗頭如蒜的司馬欣更是被胡亥這聲爆喝嚇的一個哆嗦，停下了動作，深深的趴伏在地不敢動彈分毫。
“你現在想起你司馬家對我大秦忠心耿耿的列祖列宗了？司馬欣啊司馬欣，你命府中門客襲殺我咸陽南門衛所的那數十個大秦兵卒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數百年來對我大秦忠心耿耿的司馬家列祖列宗？你命府中門人縱火燒毀我大秦百姓房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數百年來對我大秦忠心耿耿的司馬家列祖列宗？
你賣主求榮將朕秘密北上的消息稟報給那逆賊項梁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對我大秦忠心耿耿的司馬家列祖列宗？嗯？你有沒有想過？司馬欣。你告訴朕！你想過沒有？”
胡亥近乎咆哮的連續數問。沒問出一句司馬欣以及殿中群臣的身體就顫抖一下，到最后胡亥厲聲問出“你賣主求榮”這句話的時候，司馬欣已經整個癱軟在地，叩頭不止。
從來沒有人見過皇帝如此暴怒，如此咆哮。
“陛下息怒！”
殿中蒙恬等人此刻終于明白為什么皇帝今日臉色會如此陰沉難看了。一個個臉色大變齊齊單膝跪地恭聲道，
即便是守候在議政堂外的龍玄、龍嬌和龍媚三人，聽到皇帝這憤怒之極的咆哮聲也不由心中生出陣陣寒意，單膝跪地。
因為憤怒胡亥的胸膛急劇的起伏著，他沒有想到到如今司馬欣還是不知悔改，反而想要憑著父輩蒙蔭救回司馬家一族之人的性命。
“章邯。這就是你讓朕重用的忠臣之士。真是很忠心的忠臣之士啊！”
胡亥陡然看向單膝跪地的章邯，厲聲道。
“末將有罪！請陛下責罰！”
在聽到胡亥說“司馬欣”賣主求榮之時，即便以章邯的沉穩也幾乎被嚇的魂飛天外。
胡亥秘密北上在回返咸陽的途中遭遇項梁數十萬大軍的伏擊，如果不是蒙恬星夜兼程趕到馳援的話。怕是如今胡亥早已經身首異處了。
雖然這件事情胡亥回來之后沒有告訴李斯、馮去疾、尉繚等人，但是胡亥會到咸陽后，私下告訴過章邯這件事情。畢竟胡亥的兩萬精兵損失一萬余人，任誰都能看出問題。
此刻，胡亥明顯將怒火連帶著發泄到了平日里同司馬欣兄弟相稱的章邯身上。畢竟，章邯不只一次的在胡亥面前為空有長史之名卻無長史之實的司馬欣美言。
正是因為章邯的意見，胡亥出于對章邯的信任，才會在舉行大的朝會時，想起來將司馬欣召來出席。如果不是章邯的話，早就忘記自己還有書房長史的胡亥根本不會想到司馬欣。司馬欣也根本不會有機會知道他北上之事。
“哼！”胡亥沒有搭理章邯，轉而看向搗頭如蒜的司馬欣。“司馬欣，你說說，朕和大秦何時負過你司馬家？你為何會甘愿從賊？還有，你都告知項梁我大秦何等情報。”
“罪臣斗膽求陛下為我司馬家留一分香火。罪臣求陛下，罪臣求陛下！！”司馬欣砰砰的磕頭不止。
“放肆！”
“陛下，老臣請誅司馬家九族，以儆效尤！”
蒙恬和馮去疾兩人聽到司馬欣到此刻還敢同胡亥討價還價齊齊爆喝出聲。蒙恬更是直接要誅盡司馬欣九族。畢竟作為當事人的他比誰都要清楚，在成武之時胡亥面臨何等的危險。再加上中暑而死的萬余九原軍精兵，可以說是國恨家仇齊上心頭。自然不會同司馬欣客氣。
朝中兩位大佬同時出聲，司馬欣仿若未聞，依然口中說著“罪臣求陛下”叩頭不止。片刻功夫，議政堂光潔的地板之上已經出現淡淡的血跡。
“說吧！”胡亥沉默半響，突然開口道。
“陛下！不可啊！”
蒙恬和馮去疾、尉繚、李由齊聲道。
“罪臣謝陛下。謝陛下，謝陛下！”
叩頭不止的司馬欣聽到胡亥這兩個字頓時欣喜若狂。泣聲道。
在王翦大軍滅掉楚國之后，大秦開始大肆搜捕楚國的世家貴族。其中對于楚國大將軍項燕所在的項氏一族嫡系子弟抓捕尤為嚴重。
是時的楚國大將軍項燕一共有四個兒子(還一種說法項燕有七個兒子，本文選四子)，長子項榮，二兒子項梁，三兒子項樂，四兒子項伯。
其中項榮正是項羽的父親，項莊則是項燕三兒子項樂的兒子。
王翦滅楚的最后一戰大破項燕的五十萬楚軍，在亂軍中，項燕以及長子項榮、項樂一并戰死。就剩二兒子項梁和四子項伯逃了出來。
項梁作為項燕的嫡子，被推舉為項氏一族的家主。當上家主之后，面對大秦連綿不絕的搜捕，項梁將項氏一族分作兩部分，他帶著大哥項榮的嫡子項羽和項伯逃出楚地，吸引大秦注意力，剩余的項氏族人則分散開來盡皆秘密遷移到江東項氏故地休養生息、等待時機起兵反秦。
楚國陰陽大家楚南公曾經告訴過項燕的那句“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給所有項氏族人以莫大信心。
項梁和項伯兩人分開逃離楚地，項梁帶著項羽北上逃往大秦腹地，而項伯則是東行。在項梁和項羽兩人逃到櫟陽(大秦故都之一，后世西安市閻良區武屯鎮官莊村與古城屯村之間)，項梁因發生在櫟陽的一起罪案受牽連，被櫟陽縣逮捕入獄，他就請蘄縣獄掾曹咎寫了說情信給櫟陽獄掾(獄曹的屬吏等若后世副監獄長。獄曹等若后世監獄長)司馬欣，同時項梁送給了司馬欣大批金玉財貨來賄賂他。
司馬欣當時僅僅是一個外放的小吏而已，所以在明知道項梁和項羽兩人是大秦通緝的要犯的情況下，依然收了財貨，假裝不知，將項梁和項羽兩人秘密釋放了出來。
這是司馬欣和項梁第一次結緣。
在項梁起兵反秦之后，第一時間想到了如今已經擢升到咸陽不知為何官的司馬欣。于是項梁就派人千里迢迢給司馬欣送來了一封信。
信中只字未提當日司馬欣收受賄賂放跑自己叔侄兩人之事，而是一味的強調著兩人的交情。但是，暗中蘊含的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這個時候，正是司馬欣幾乎被胡亥遺忘而飽受冷藏之苦的日子。恰恰在項梁這封信不久前，司馬欣將自己最為寵愛的幼子司馬單雙腿幾乎打斷給禁足在府中。
事情的起因正是因為皇帝夜游紅綠家邦，卻遭到了司馬單的“賤民”羞辱。
飽受冷藏空有書房長史之名卻無一點實權的司馬欣在大秦幾乎對自己的前途已經絕望。再加上司馬單辱罵皇帝之事，然后再有今日項梁那封只字未提卻處處彰顯威脅之意的書信，幾番疊加終于讓司馬欣下定了決心。
司馬欣很清楚一旦項梁將自己曾經收受賄賂私放朝廷緝捕的重犯之事捅出來，以秦法的嚴苛，他最少也是一個貶為庶民的懲處。而如果皇帝記恨被司馬單辱罵之事，那么他基本上可以說是必死無疑。
就這樣，司馬欣同項梁達成了協議，成為項梁埋在大秦朝堂之上的一枚重要暗子。
聽了司馬欣的話，胡亥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該怒還是該笑。在紅綠家邦碰到司馬單的事情，今日如果不是司馬欣提起來，他根本早就忘的一干二凈。而忽略身為皇帝書房長史的司馬欣那更簡單了，胡亥在那個時候根本不認識小篆，也從來不曾在書房呆過，要什么書房長史？
當然，這些話如今再說已經沒有絲毫意義。更何況胡亥也沒必要對司馬欣解釋什么。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如果不是司馬欣財迷心竅收受項梁的賄賂，那么項梁怎么可能拿到他的把柄？他也根本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所謂一飲一啄，自有天定。正是如此。
一切都已經明了，司馬欣種下的因，不管結出什么樣的果，都該他自己下咽。
大秦二世元年八月十五日。
大秦二世皇帝胡亥下詔，皇帝書房長史司馬欣通敵賣國，私放朝廷重犯項梁，并同項梁勾結出賣大秦私密軍情意圖謀刺皇帝陛下，證據確鑿罪不可贖。司馬氏三族以內，六歲以上人丁無論男女老幼一并于八月十六日在咸陽菜市場上處斬，以儆效尤！
在對待司馬一族的事情上，胡亥終究還是沒有同意蒙恬等人建議的將司馬氏九族盡誅的慘烈刑罰。
生命誠可貴！()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