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高滔滔這句話暗藏心機。
鄭朗如今功勞大,又將事情做得完美無缺,是不是好事?不是,鄭朗這是象圣人發展,可皇上怎么辦?皇上才是圣人!就算皇上信任,大臣心里不舒服啊。最后一起來推你,會有什么下場?
并且官職一起封頂,賞無再賞,也會讓朝廷感到尷尬,不如自己找一些小錯誤主動犯一犯,比如這次會見高滔滔與趙念奴,傳出去,必有言臣彈劾,為了安撫言臣,趙禎會下旨奪掉鄭朗一些官爵,以后有功又可以重新升回來了。也減少一些大臣的眼紅。
崔嫻苦笑,這個小女子怪機靈的,她的姑媽遠遠不能相比。
笑了笑說道:“見過王妃。”
但實際不是這樣的。
崔嫻心中已轉了三八二十四個念頭。
趙禎年高,四十多歲了,一直沒有繼嗣,于是龐籍很含蓄地上書,請求趙禎扶立一宗室子弟為東宮太子,以防國家不測。
龐籍很是極其委婉,太常博士張述直接寫明,請“遴選宗親才而賢者,異其禮秩,試以職務,俾內外知圣心有所屬,則天下大幸。”“嗣不早定,則有一旦之憂而貽萬世之患。歷觀前世,事出倉卒,則或宮闈出令,或宦官主謀,或奸臣首議,貪孩孺以久其政,翼暗昧以竊其權。安危之機,發于頃刻,而朝議恬不為計,豈不危哉!”
前后七疏,語言激烈。
趙禎不納。也沒有怪罪。
這些情況邸報上很有記錄的,可崔嫻在家信里寫給了鄭朗。
鄭朗回了一封信,就說到趙宗實與高滔滔,說皇上不備萬一,何必讓他們成親,又重新將趙宗實帶回皇宮?不但有趙宗實,還有另外一個皇室子弟。但另外那個皇室子弟表現很不好,鄭朗夫婦直接無視了。
可龐籍與張述要求的是什么?
那是扶立皇太子!
趙禎也不過四十幾歲,還能生養。這時候會扶立皇太子?萬一養出一個兒子怎么辦?怕不怕太祖的事再度發生,不但太祖自己,宋太祖的幾個兒子是什么下場?現在扶立趙宗實為皇太子。趙宗實二十多歲了,大義在手,只要趙宗實稍有手段,遠比當初的趙匡義更有基礎。又非是親兄弟,你說皇上會不會答應立扶趙宗實為皇太子?
這才是皇上的心思。
最可悲的后來許多史學家對這件事夸夸其談,居然沒有一人從趙匡父子下場去認真分析趙禎的心態。
又說道,以后皇上萬一身體不大好,要求扶持宗室子弟為皇太子的聲音更高。這些大臣里面只有少數是為國家著想的,而多數是想擁有這個扶立之功。
皇上對咱們一家不薄,無論如何。我們不要摻和進去,以免傷了皇上的心。
其實誰都沒有鄭朗心中清楚,趙禎還能養女兒,可養不出兒子了,只是鄭朗對這個趙宗實有些做法十分反感。故有此說,怕崔嫻在京城弄出什么妖蛾子。
果如鄭朗所料,崔嫻在心中反復思考輕重。
見與不見,隱隱地有著兩種去向。
最后終于下了決定,未對高滔滔說話,別看以后很有可能這個女子就會成為大宋的皇后。現在還未放在崔嫻眼中,若鄭朗不支持,即便有曹太后在內宮扶助,這個趙宗實的地位未必會穩。
崔嫻看著趙念奴說道:“公主殿下,你回去后,陛下必定會問你。你必須回答王妃之言,又說臣妾不知如何回絕,于是接待了殿下與王妃。”
然后挑了一眼高滔滔。
這是一種表態,我對你不會排斥,但想我家摻和得太深,同樣萬萬不能。
趙念奴天性單純,否則以后也不會想不開瘋掉,更不會連李瑋的母親都斗不過。她聽了茫然一呆,點了一下頭,不知道表姐與崔嫻講的什么。
高滔滔微微一笑。
過來串門子大有深意的,未指望這個崔娘子馬上支持丈夫,只要皇上一有兒子,以那位宰相對皇上的死忠,會不顧一切將所有敵人踩平。實際皇上萬一有了兒子,自己也不會有什么夢想了。這是預防皇上沒有兒子的,在未來數年之中,這段辰光比較難熬,未必丈夫就會笑到最后。而其中能影響皇上判斷與心智的,當數鄭朗為第一。
崔嫻不排斥,已經算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三人進了鄭府。
四兒沏茶,崔嫻與高滔滔敘談,多說一些趙念奴聽不懂的話,趙念奴用一雙秀麗的大眼睛盯著兩女看,只聽了一會兒便覺得很無聊,站起來對杏兒說道:“江娘子,帶我看看你寫的字。”
“好,”江杏兒喜出望外。
眼前這個少女可不是普通的少女,乃是堂堂的公主。畢竟身份不同,曹皇后與苗貴妃等后宮嬪妃常邀請崔嫻去后宮坐一坐,但這輪不到江杏兒的。乍看到公主,她還用大眼睛盯著趙念奴看。
鄭蘋與鄭航同樣好奇地看著趙念奴。
還有兩個養子,放在鄭州州學在讀書,未來京城。
江杏兒磨墨寫字,趙念奴虛心請教。
一會兒兩女站累了,坐下來休息,趙念奴問道:“江娘子,我在宮中常聽到鄭相公一些傳言,說他少年頑劣,可有此事?”
趙念奴一直對此不大相信,在她心中有兩個最完美的人,一個是她父皇,一個就是鄭朗,一個如此完美的人,怎么有那樣的少年時代?
江杏兒不知如何回答,道:“公主殿下,這個要問四兒。”
四兒抿著嘴笑。
“四兒,是不是的?”
“對也不對。沒有坊間傳言得那么兇,只是與幾個好伴兒時常游玩,并未做出什么惡劣的事。那時官人小,偶爾的打架斗毆再所難免。就是那個婁娘子,也是官人不懂,后來官人大了,也沒有再看重婁娘子了。只可恨那個高衙內!”四兒也三十出頭了。年漸長,不象小時那樣時常犯迷糊。但一提到高衙內,還是恨恨不平。認為丈夫生育艱難,多半是高衙內那一腳踩的。
這是遺傳基因,若踩得狠。為什么性生活很正常?
可鄭家上下都為這個后代著急,不能說丈夫是報應,丈夫一生做了多少好事啊,即便佛祖在世,也不過如此。與報應無關,那就是高衙內踩的一腳。
“就是就是,”趙念奴托著香腮說道,又問:“后來鄭相公突然轉性了?”
“也算吧,不過原先鄭翁翁在世時,也教育過官人。這才有了基礎,不過官人是聰明過人…”四兒也說不出來,不但她說不出來,幾個娘娘同樣也說不出所以然。
“那是,鄭相公是我大宋的守護騎士。當然是聰明人,”趙念奴眼中充滿一種奇異的神情說道。不僅是大宋的守護騎士,更是她的專屬守護騎士呢。想到這里,臉上微微泛起一道紅霞。
兩人的對話,終于讓崔嫻與高滔滔注意。
看到趙念奴臉上這兩片紅云兒,兩女眼睛對視。同時想到一個可能性。
不過隨著兩女繼續說著一些暗藏機心的話題,對趙念奴已產生懷疑,不過都沒有太注意。那個少女不懷春,就象狄青從御街上一過,無數少女揮帕歡迎。狄青就會發生什么故事?
鄭朗不及狄青英俊,可某些人不是用英俊相貌吸引人的,才華、德操以及立下的豐功偉績,種種神話般的事跡,足以讓鄭朗成為宋朝許多少女心中的偶像。
小公主才十六歲,正是懵懂的年齡,難免對她這個守護騎士產生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長大了,到了自己這年齡,想法也就自然而然淡了。
況且以鄭朗的德操與自控能力,連面都見不到,兩人能發生什么故事?
崔嫻還知道一件事,西夏那個皇后居然追丈夫追到桂州,那么美艷的少婦,就在丈夫面前轉,丈夫都未與她發生什么曖昧關系,況論這個青澀的小公主。
隱約看出趙念奴的情愫,皆不以為意。
趙念奴繼續與杏兒、四兒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主要詢問鄭朗以前的真實事跡。這就有些露骨了,崔嫻說道:“天色不早,恕臣妾不能款待公主殿下與王妃了。”
留客已有爭議,再留下兩女吃晚飯,那是找抽的。
其實不想趙念奴再問下去,你是來問我丈夫英勇事跡的,還是來請教書法的?
高滔滔微微一笑。
這個鄭夫人果然很有意思。
趙念奴有些失望,在這里,她似乎能聞到某人的氣息,感到留戀。可人家攆人了,也不好再呆在這里,又看了一眼崔嫻,心里在想一件事,這么好的人,你當初居然想悔親,現在有出息了,又當成寶貝。喜歡鄭朗,自然的對鄭朗正牌夫人產生了一些小醋意。
但與崔嫻有什么關系?
以原來的鄭朗,只有任何一個有腦子的家庭,也不會將家中喜愛的女兒嫁給他。這是人之常情。
趙念奴又想到一件事,若當初悔了親,鄭朗會不會…忽然訕訕一笑,即便悔親,鄭朗也不可能等到現在才成親,即便現在未成親,父皇也不會悔了一個棟梁大臣的大好前程,讓鄭朗成為他的駙馬。
果如高滔滔所料,兩女前去鄭府,迅速傳入某些人耳朵之中。
趙抃與歐陽修先后上了兩封彈劾的奏折。
拋開里面的深層含義,似乎兩女前去鄭家問題也不大要緊,此時鄭家全是女眷,不用多少避諱。趙宗實名份未定,高滔滔僅是一個王妃,甚至將來僅是一個郡王妃,趙念奴雖是公主,因為鄭朗說過守護騎士之類的話,若有若無的有著一些聯系,鄭朗又遠在荊湖南路,問題也不要緊。
但不能看表面的。
兩人先后彈劾崔嫻不當結交內宮女眷,雖常有大臣女眷召入內宮座談,那是往內宮召,而出宮相見,性質還略有所不同的,歐陽修更是指出趙念奴作為皇上的長公主,不當私自隨便出宮。
聞聽后崔嫻憤憤不平。
趙抃彈劾無可奈何,人家是鼎鼎大名的鐵面御史,又生得一張大黑臉,京城權貴人見人畏。又有吏治之能,一生清廉,連丈夫在信中對此人也推崇萬分。
可是歐陽修有什么資格談論公主風氣,你自己兒將自己的事管好吧。
但也無所謂。丈夫如今做得太滿了,也如那個小王妃所說的那樣,要虧一虧,溢一溢。
趙禎卻很惱火,挾著兩道彈劾奏折來到后宮,正好曹皇后與苗貴妃、趙念奴在談心。
他將奏折往桌子上一丟,喝道:“奴兒,這是怎么一回事?”
趙念奴打開一看,沒有無理取鬧,或者心中有鬼,感到有愧,嚅嚅道:“父皇,兒臣只是去向鄭相公那個嬖妾學習字。”
“想學字,不能說?讓你母親將崔娘子與那個江杏兒一道喊進皇宮,也會省得大臣說話。”趙禎語氣緩了,對這個長女他是極愛的,懂事,體貼,某些時候能從她身上看到去世張貴妃的身影。
“是…”趙念奴忽想到崔嫻的話,又按照崔嫻的囑咐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說出來。
曹皇后大驚失色,說道:“滔兒太胡鬧了。”
皇上才四十幾歲,春秋正富,你乍就開始著急了?
“無妨,”趙禎說,沒有曹皇后想的那么復雜,他也非是楊堅。若自己有子,只要趙宗實名份不定,高滔滔做任何努力也不會起作用。若無子,趙宗實必將繼承宋朝大業,后宮也需一個精明強干的皇后執掌后宮,母儀天下。但說這二字時,趙禎有些失落。
若自己三個兒子能平安活一個,何須大臣進諫,自己早將東宮之位立好了。
然后看著趙念奴,苗貴妃擔心地說:“陛下,奴兒只是小,不懂事,這才出宮的。”
“是啊,宮中寂寞,不過我們身為皇室,一生富貴,但必須給天下人做一個示范,有所得,有所付出,這是鄭朗說過的話,無奈也。”趙禎說著,又踱了幾步,依依不舍地道:“過幾天那個李日尊就要押到京城了,此乃我朝大喜之事,這樣吧,不如朕索性來一個喜上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