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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六十八章 快樂

  一住供精彩。

  鄭朗沒有結束,徐徐說道:“你們來自兩廣各地,祭祀與盟誓也有各種形式,有許多部族喜歡殺人為祭為盟,這個某不喜。上天有浩生之德,它會不會喜歡我們獻出自己親人與族人的生命,來祈求自己的幸福這種自私自利的行為。”

  沒有多說,當地神靈太多了,各族有各族的鬼神,迷信方式,生活習慣,若強行改正,麻煩多多。包括奴隸制與這個殺人為祭,雖惡,暫時無法更改。只能一點一滴地教導,讓他們主動去掉這些壞習慣。

  略過,又說道:“上天也要看到我們的犧牲,在此某用一種血祭與大家一起盟會,發下誓言,蠻漢一家,忠于大宋,永不背叛。”

  說著,讓士兵取來一鼎大酒樽,往里面倒滿了酒,然后取出刀來,在手腕上割下一道口子,讓血滴入酒樽中,這就是西夏人與吐蕃人的血祭,南方少數部族也喜歡用這種方式進行盟誓,制訂條約。

  “嗚!”

  這些部族的酋首們再次狂叫起來。

  鄭朗舉起還在流血的手腕說道:“讓我們共同開創一個美好的明天。”

  隨著他這個動作,氣艇上又放下兩個布條,第一個布條是明天更美好,第二個布條是吾皇萬歲,大宋萬歲。后面倒也不是防止朝中言臣羅嗦,僅是一部分,主要是讓這些蠻族產生家國觀念。不要多,得象幽州的漢人那樣,在宋朝向幽州發起進攻之時。能拿起武器反抗。

  “嗚!”

  再次哇哇地大叫,許多酋首一起跑到酒樽前,割手腕子。有的人還袒胸露腹,用刀在胸口劃口子,讓胸口的血滴入酒中。鄭朗看到這個動作。額頭冒冷汗,可別太不激動了,刀子一旦劃深了,救都來不及。

  讓大夫抹高度酒,裹傷口止血。

  但場面很感動人,許多商人也來到循州,不過在廣州控制起來,隨元絳鮑軻來的。他們也一起跑到酒樽前湊熱鬧。心中高興了,想經經營兩廣,獲得利益,有許多頭痛的事,瘴癘,道路,惡劣炎熱的環境。還有就是蠻人。

  鄭相公這樣一做,蠻人收心了,去掉一個最重要的弊端。相信其他困難,鄭相公也能一一克服,兩廣一定會有一個美妙的前景。自己就會得利。

  這才與蠻人商議以后的事宜。

  到下午。又當著蠻人的面與商人會談。

  鄭朗態度很模糊,只說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想要經營甘蔗、茶葉、桑麻、果樹等種植業,必須聽從朝廷安排,不得濫耕濫伐。這一條很重要,不然胡亂開發,不但對水利規劃不利,還有可能與蠻人產生一些不必要的糾紛。至于若行商,或者經營作坊者,沒有什么限制,大肆鼓勵,甚至以后還會實施一些輕徭薄斂的政策,給大家種種互惠互利。

  第二隱約含糊地說了一件事,可能動用銀行產生的利潤,加上朝廷補貼,先在廣南東路投資三千五百萬緡錢,建設水利與修葺道路,明年會在廣南西路投資兩千五萬緡錢,再次建設廣西南路的水利,與修葺道路。

  也是朝廷拿出最大限度的錢帛。去年五月份,朝廷分紅不過一千五萬緡錢,到了明年秋后,頂多是四千萬緡錢,想要湊集這個數字,朝廷還要拿出兩千多萬緡錢。

  若按照鄭朗昨天晚上拿出的計劃,水利加上道路,有可能還要翻一番。

  這是不可能的,只能說是一個大模樣。

  也不可能得到這么多人口,鄭朗的計劃是沖養活三四千萬百姓去的,而兩廣也不過接近四百萬人,無論從各種遷移,能遷來二十萬戶就封頂了。沒有這些人口,就不必要這么多水利。水利建設好后,還要維修的,沒有人口,如何維修?這樣一算,六千萬足矣。有了六千萬緡錢,兩廣正常發展下去,前景會變得十分美妙。至于鄭朗的那些計劃如何取舍,那些該上,那些不該上,是這幾個月考察的責任。

  這個數字放出后,所有人一起聽呆了。

  六千萬緡錢,是什么樣的概念?唐朝平均起來,三年半的全國稅務收入總和,攤到兩廣百姓身上,一人能攤到十五緡錢,用來買牛,能買兩千萬頭牛,江東豐年去江東買米,能買一億五千萬石大米。

  這個錢砸下去,兩廣會產生什么樣的變化。

  全部慶幸自己來對了。

  不但商人,那些蠻人也聽呆了。他們都算不過來,六千萬緡錢是什么樣的概念,大約化為銅錢,能將兩廣鋪滿了吧。看來這次朝廷是開始真正對南方重視了。

  有了這個前提,接下來兩天會議氣氛更濃厚。

  實際還是鄭朗第一次開會與蠻人說的話,商人的安排,也大約是鄭朗對沒移氏說的那些安排,并沒有做什么變動。但此一時,彼一時,這次會議更熱烈。可是沒有循虔道一戰,效果又是兩樣的。

  但每一天夜晚來臨,一道道命令發出,至少直接參與循虔道兩次謀殺大案的豪強與商人,全部拘捕,不能跨界,分成三處地點,江南西路與福建路,廣南東路。實際還是八州的豪強與商人,福建路最少,牽涉不大,大部分是虔州與廣南東路的,廣南東路的犯人抓捕起來,送到循州來審問。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藍天。

  會議結束,所有參與的人全部興高采烈的散去,至于地處循州的一些蠻族部落如何對付那些生蠻人,鄭朗不管了,只戒告一句,只能對付那八個參與的生蠻部族,不能牽連其他部族。

  夕陽西下,鄭朗準備召集蕃騎。

  得換馬。

  天氣越來越熱,人要防止瘧疾。馬也要防止。北馬在南方沒抵抗力,循虔道與歸仁鋪一戰是特例,不能普遍的復制。想要行動快,還得用南馬。鄭朗忽然想到康熙平吳三桂時用的就是川馬。

  來到營地,聽到鄭肅與鄭黠在爭吵。看到鄭朗來了,兩人自動閉上嘴巴。鄭朗笑了笑,對這兩個忠心耿耿的女真人,鄭朗不排斥,人家都將自己當作宋人,當作自己心腹,自己何必用漢與女真人來區別?至少這點包容心要有的。問道:“你們在爭論什么?”

  “鄭相公,李績與李靖誰厲害?”

  “你們說呢?”

  “我說李靖厲害。”鄭肅說道。

  “我說李績厲害,”鄭黠說道。

  “為什么不說唐太宗?”

  “唐太宗?”

  “嗯,唐初名將輩出,真要區別,李靖為首,此人乃是千古罕有的良將,與之能相比的。僅有一人,韓信!”

  “孫子、吳起也不行?”田瑜站在邊上好奇地說。

  “不知道,至少孫子吳起沒有打過特大型戰役,即便孫子征楚,主帥是吳子胥。而非孫子。”

  “那么衛青與霍去病呢?”周沆問道。

  “也不能相比,那時漢朝經過文景之治,國力強大到了極點。唐初危機重重,百姓凋零,漢初群雄并起,形勢遠比衛霍二人更惡劣。這時建功立業才為真英雄。”

  “那么陳慶之呢?”元絳也好奇地問。

  “那個妖人哪,”鄭朗笑了笑,道:“是厲害,不過他未完成大一統,也沒有借機整合元顥的軍隊,給予爾朱榮毀滅性的打擊,故也不及李靖與韓信。但沒有可比性,實際這幾人都差不多。究竟誰高誰低,天知道呢。我只能從他們軍事能力與對國家貢獻來區分。”

  “為什么說李世民?”鄭肅問。

  “實際唐初涌現出許多名帥,起初之時,李靖為首,接著就到了唐太宗,接下來才能到李績。但也不好相比,李績屬于成長型人物,起初他的軍事能力不及李道宗,劉黑闥等人,但他不斷學習進步,到了晚年,軍事指揮能力可能還在唐太宗之上。”

  “唐太宗是不是千古一帝?”鄭肅問。

  “中的也,他不但是千古一帝,還是一個舉世無雙的英明之主。”

  “聰明的皇帝?”

  “這個不大好說了,唐太宗貴在虛心納諫,若論聰明未必是他最聰明,最聰明的皇帝在我心中,不是唐太宗,而是隋煬帝。”

  “怎么是他?”所有人一起驚呼起來。

  “是他,若論文武才,唐太宗與他差得太遠。可惜了,本來是一個不錯的君主,然而隋文帝用了草原狼王之策培養帝王接班人,在隋文大帝智慧與心機打壓下,隋煬帝想要做皇帝,不得不對自己進行周密違心的偽裝,十幾年下來,逆反心理越來越重,人格分裂,于是一個本來應不錯的皇帝得了失心瘋,成了千古暴君。”

  “狼王之策?”元絳好奇地問。

  “是啊,草原上狼王的產生是經過血腥廝殺,最強壯的狼才成為狼王。隋文帝有數子,不能小看了隋文帝,這也是一個了不起的皇帝。唐太宗以文皇帝自居,一是示意馬上得天下,馬下治天下,以文治國。二是向隋文帝致敬。不能因為隋朝朝代短暫,就忽視了隋文帝的文治武功。一個讓唐太宗都敬重的皇帝,誰還能看不起?但隋文帝越有本領,隋煬帝就越壓制得厲害。狼王之策未得功,反而培養了一頭殘暴的狼。”

  “以和為貴,這種殘忍的政策如何能得功呢?”田瑜嘆息道。

  “也未必,若是心志堅定的皇儲,會得功。但確實大多數時候,這種政策不大好。就如教育子女一樣,棍棒政策未必能成功的,適當時候給予一些鼓勵,反而能培養子女的積極性與信心。可有的人卻能成功,例如章獻太后對于吾皇的培養,雖沒有其他皇儲進行殘忍的競爭,然吾皇心性堅定,在章獻太后的培養下,吾皇終于成為千古第一仁明之君。”

  田瑜三人笑了笑,他們可不敢說出這句話,不過劉娥太厲害了,在劉娥壓制下,趙禎青少年同樣過著暗無天日的時光,甚至都在皇宮放火逼宮。

  “仁明、英明?”元絳好奇地問。

  “有所區別的,陛下仁有余,英不足。英往往帶著殺氣,陛下因為仁慈到了極點,殺氣不重。對于陛下治下的臣民來說,當朝當代是很幸福的,但因為殺氣不重,許多弊端陛下不想去解決,畢竟大多數弊端想要鏟除,必須用霹靂的手段,例如虔州鹽政改革。用心雖苦,百姓雖會無為而治,可往往為后人留下一個積重難返的國家。固我說唐太宗是千古一帝,陛下也是千古難有的好皇帝,然還不及唐太宗。”

  田瑜與元絳、周沆細細地從心里面分析,過了好一會兒說道:“中的,中的之評。”

  鄭肅好奇地問:“那么隋煬帝乃是最聰明的人?”

  “也不是,最聰明的人應當是一些謀臣。”

  “誰?張良、王猛、諸葛亮、賈詡?”元絳也好奇地問了一句。

  “不是他們,應當是賈充。”

  “賈充?”田瑜與周沆不相信地叫道。

  “在我心中正是他,我說的聰明不僅是他和諸葛誕談論禪讓、指使殺害曹髦,數代更替,皆以富貴保身,而是指另一件。晉武帝一統天下,志吞八荒,不可謂不智也。但在賈充的操作下,讓一個癡呆的晉惠帝為太子,并且成功坐上皇帝的寶座,又讓自己丑陋無比的女兒賈南風為皇后,壓制得晉惠帝暗無天日,這是何等的手段,遠比阿慶之七千兵士橫掃北方更為神奇。”

  雖然對賈充這個人,田元周三人都反感到了極點,可細細一想,也不得不承認確實很了不起。

  鄭朗又說道:“但做人做到這種地步,未必會快樂。快樂的是諸葛亮,是范希文。他們未必才智當世第一,也許論才智,諸葛亮還不及賈詡,也許他們過得很累,諸葛亮一生鞠躬盡瘁,死而后己,活活累死。范希文一生家中很很少食肉,憂國憂民,飄泊顛離一生,居無安所。以致到了晚年,一身疾病。但是他們很快樂,因為做人,他們問心無愧,快樂。做為父母官,他們問心無愧,快樂。做為臣子,他們問心無愧,他們快樂!”

  最后一句話如同驚雷,如同閃電,在周沆、田瑜與元絳心中劇烈的轟炸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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