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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七十八章 太子絞肉機(七)

  一住供精彩。

  .三百七十八章太子絞肉機(七)

  野利遇乞下令三軍立即扎營,上次慘敗,他心頭還在惶惶之中。.未勝,先立于不敗之地。.

  然后登上一處高崗向石門寨鳥瞰。

  為了這次勝利,能向國內有一個交待,元昊還派來兩個人,一個好水川之戰的重要謀臣張元,一個是好水川大戰中表現突出的大將成克賞,朱觀等將正是此人帶兵擊殺。

  西夏的謀士也不是張元一個,勇將同樣不是只有成克賞,但這二人對宋朝涇原路地形風俗比較熟悉。

  張元隨著野利遇乞一道來到石門川,成克賞率著另一部前去鎮戎軍。

  野利遇乞朝下望去。

  寨墻果如自己派去的使者稟報那樣,并不高大,也不寬厚。這是拘于時間的因素,面積也十分狹小。寨子里面大約只有一萬幾千名宋軍,馬匹不多,僅有幾百匹戰馬,還有大大小小的帳蓬,另外蓋了一些房屋,房屋里面有可能是糧草與物資。

  即便兵力不多,因為面積,還是嘈雜的擠在一起。并且至今寨墻沒有修砌成功,自己大軍到來,依然有宋軍在修墻垛。不過為了防止墻被自己用撞木撞塌,寨中還準備大量木頭,留作墻坍塌時做柵欄護墻用的。

  野利遇乞有些茫然,猜不出鄭朗要做什么,從崗上走下,又命令大批斥候四處查看。于兩邊山上皆建了一些哨所,又在狹小的石門河上搭建兩座寬大的木橋。

  天色將暮,斥候陸續回來,稟報方圓數十里之地內沒有看到一個宋兵,也就是此時宋朝這個粗陋的石門寨是一個真正的孤城。

  問張元,張元同樣茫然,說道:“先見一個見太子殿下。”

  “不錯,”野利遇乞走出大營,對著寨墻上喊道:“對你們家鄭相公傳話,我要見他與太子。”

  一會兒鄭朗拉著李令明走到墻頭上,看著野利遇乞,說道:“野利大王,別來無恙。”

  “你不是要在此地與我決一死戰嗎,為什么不出城應戰?”

  鄭朗指了指身后說:“野利大王,你以為你手中兵力比我多,就可以與我一戰了嗎?我雖人少,身后皆是涇原路最強的步兵,此地扎下我一個大寨,加上你一個大營,戰馬跑不起來,騎兵發揮不了優勢,下了馬,你的手下當真是我軍隊的對手?”

  “那就戰上一戰,試一試看。”

  “別急,你的軍隊長途而來,十分辛苦,我的軍隊修寨修到現在,同樣很辛苦,不如等上幾日,大家皆恢復元氣后再戰如何?”

  “你的其他軍隊哪里去了?”這是野利遇乞最苦逼的地方。

  以前宋朝一群文臣主持軍事,皆不懂。

  對情報工作更是疏忽,宋朝皇帝剛解雇了一些內侍與宮女,李元昊就派人高薪去聘請他們。有一些人動心的,被元昊秘密派人帶回夏國,就這樣,連趙禎身邊的大小事情,花邊新聞,也被李元昊記錄在小本本上。

  好水川一戰,韓琦兵力還沒有調動,已經讓遍布于宋境的刺探們將消息稟報于李元昊。甚至從天都山到好水川有兩百多里路,能讓十萬人的大兵團在宋朝斥候眼皮底下消失。

  還有刺探留在宋境,鄭朗構筑的第一防線,第二防線,第三防線,第四防線,第一防線掃蕩成無人區,讓野利遇乞感到十分可惜。第二防線沒有動,這里便有少數依然忠于元昊的部族,還有一些刺探散落在這些部族里。

  野利遇乞依然能得到一些消息。

  但這一戰似乎失了靈。

  襲擊天都山行宮與石門川一戰,刺探們絲毫不知。

  隨后約戰,野外的所有部族一起被宋人攆到各砦寨內,然后自己眼睛瞎了,耳朵聾了。

  若是第一線部族進入各砦堡,是好事,有許多部族忠心于西夏,能在關健時候起內應作用。但到了第二線,真正臣服西夏的部族不多,即便能聯系上,起不了半點作用。

  野利遇乞問得好玩,能問出來更好,問不出來也能看看鄭朗語氣與臉色。

  鄭朗在城頭上答道:“我聽說你此次最少準備七萬軍隊南下,你的軍隊哪里去了?”

  “我的軍人南下,準備進攻你們宋朝各砦各寨。”

  “那就對了,我的軍隊也分守在各砦各寨,再加上各族弓箭手,此戰,你任何一寨一砦也休想奪下,相反,各砦各寨將會成為你手下的墳場。”

  “鄭相公,不要忘記,你這里只有一座孤城,墻不高,壁不厚,我只要將所有軍隊集中,數日之內便可將你這座小寨破掉。”

  “那就來吧,寨內有你們太子殿,還有我,再加上一萬多我朝精兵,你可以向你們家那個不要臉的皇上有一個交待。”

  上吧,俺就在這里呢。

  野利遇乞更苦逼,從鄭朗語氣里他聽到一份自信,可這自信從哪里來的?

  鄭朗說道:“反正今天你我也戰不起來,你大軍長途而來,有的還是從靈州與興慶府趕來,一定勞苦,不如休息一下吧。”

  野利遇乞苦笑,多體貼人哪。

  “野利大王,感謝你上次送給我的大禮,幾萬族民,數千戰俘,無數匹良馬,我鼓一琴給你聽一聽。”

  幾個侍衛要張嘴罵人,野利遇乞使了一個眼色說道:“好,多謝鄭相公替我鼓琴。”

  韓琦低聲說道:“不妥。”

  只有下國才替上國獻舞鼓樂,那有上國宰相為下國大臣鼓琴的。

  “稚圭兄,這是為以后埋下一粒種子。至于面子,學一學元昊吧,這玩意不值錢。”

  韓琦不吭聲了。

  此戰在那個種師衡的謀劃下,變得詭計百出,陰風陣陣。

  偏偏兩人說得振振有詞,你的軍隊在哪兒?我的軍隊南下了。那你的軍隊在哪兒,我的軍隊在南方等著你呢。這就是所謂的正大光明一戰。

  鼓了一曲《墨子悲絲》,鼓完后問道:“野利大王,你聽出什么沒有?”

  “我只聽出一陣鴉呱!”

  “唉,野利大王,兩國交戰,各顯神通,但不可失去肚量啊。知道我為什么鼓這一支曲子嗎?我是在替你們感到憐憫,這一戰,你們西夏不知道又有幾萬好兒郎將會身葬在異國他鄉。”

  “那就等著瞧,”野利遇乞一笑,又看著李令明說道:“太子殿下,莫要擔心,只要再等幾天我便將你救回。”

  “不用你救,我說過,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便會將你們太子還給你們。.”

  野利遇乞當成耳邊風,撥馬離開。

  鄭朗故作愕然,對李令明說道:“我條件真的不高,兩國重歸和好,釋放我朝一些戰俘,真不行,將我朝一些戰俘與劉平、石元孫等人釋放回來,我就會將你交還給你們西夏,為什么你舅舅問都不問一聲?”

  李令明想要嘔吐。

  鄭朗嘆息,是真的,為什么沒有人相信呢?

  韓琦也想吐。

  帶著李令明回去,卻與鄭朗鉆入中帳后面一間屋子里。

  從外面看與其他房屋并無二樣,石頭與泥巴壘的墻壁,上面蓋著白茅。但里面卻很古怪,除了一個石頭臺子,空蕩蕩的別無他物,高臺大半人高,一個鐵門。鄭朗用鑰匙打開鐵門,輕輕一推,一些臺階露出,順著臺階走下去,拐了一個彎,一會兒與韓琦、老種一道走出來,臉上皆十分滿意。

  野利遇乞與張元也在商議。

  野利遇乞對鄭朗說,我主力部隊南下了,鄭朗不會相信,即便南下,不能返回來?也不多遠,再遠不會超過兩百里地,對于騎兵,頂多大半天就殺回來。再加上輜重,趕一趕,一天半時間。

  鄭朗對野利遇乞說我主力在南方等著你。野利遇乞也不相信,你主力在南方,我讓開你,難道你真守在這座孤城里面?六七萬大軍輪番進攻,三天之內必然會攻陷此寨。

  關健野利遇乞的部隊比較容易猜,要么南下,要么在此。

  必須將宋軍的主力部隊找出。

  若在南方,可能在南邊設計,吃掉自己在南方的那一路軍隊,再調過頭,吃掉自己這一路軍隊,到時候陛下只能撤軍保護西夏,那么這一戰就會很慘。

  若潛伏在某處,自己主力部隊南下,宋軍繞到后方,從韋州開始,一路催毀,后果也無法預料。雖然這種可能性很小,但也不能排除。

  要么在某一處,等機伺動。

  兩人商議好一會,覺得前一種可能性很大,但野利遇乞遲疑起來,說:“此子有如此虎膽?”

  “我們漢家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張元說道。

  鄭朗是不在此地,在此處聽到他一個漢家,能活活將他抽死。

  元昊一心想侵犯宋朝,一是野利兄弟,一是張元與吳昊這兩個漢奸。沒有他們蠱惑,在山遇等人規勸下,元昊也許會收斂一些。當然,好人好報,壞人壞報,此人軾母殺子殺妻,終死在自己兒子手中。

  但說完后,張元同樣不自信。

  置之死地而后生,那是迫于無奈,比如項羽,秦隊強大,他軍隊弱小,又不得不戰,于是破釜沉舟,韓信面對幾十倍的敵人,不得不背水一戰。都是逼出來的,此子需要這么做么?

  于是說道:“讓成克賞派軍試探。”

  沒有其辦法,只能如此。

  成克賞得到野利遇乞命令后,廣派斥候,潛入宋境查看。

  問題出現了。

  斥候是派了出去,多不見回來。

  騎馬看啊看的,突然樹上一個繩套下來,從馬背上吊起,伙伴還在尋找呢,結果回來看到一個帶血的繩套子,腦袋與軍牌沒有了。再走著走著,戰馬忽然驚跳起來,馬蹄上連著一個獸夾,士兵被痛馬摔下去,連上一根鉤鐮槍伸過來,鉤起腦袋,摸著軍牌,撥腿就逃。

  在后面追,追著追著,咣,連人帶馬一起掉進陷馬坑。后面的人勒住馬,嗖嗖,幾支冷箭穿過來,還不知道怎么的,一支斥候小隊就沒有了。

  若是人多,拼命往山林里跑。

  大部隊好找,可這些山林躲幾個人,上哪里找去?

  況且是山地,馬的速度跟不上去,追得好還能平安回來,追不好,那怕派了好幾十人過去,皆是有去無回。僅兩天時間,幾百個精壯的斥候腦袋莫明奇妙被人搬了家。

  成克賞聽到稟報后,冷汗涔涔。

  什么時間宋人比西夏人變得更猥瑣?

  其實說起來不難。

  鄭朗的所謂第一區域此次主動讓開,讓敵人揚長而入。到了第二區域不會再讓。

  先拿出錢帛,選撥當地的一批老獵手,熟悉當地地形的弓箭手,以及少數蕃兵,組成一支獵殺隊。

  一個腦袋加一個敵人軍牌,等于價值五十緡錢的布帛茶葉鐵器瓷器。

  這一帶原先也算是關中邊緣地區,但自從吐蕃人占領后,多是羌胡人居住地,文明落后,兩國交惡,生活更加貧困。說錢,觀念不重,說布匹多少,有人也不清楚,但市易了好幾個月,可以計算,這些布匹能換多少馬,多少牛羊。對于這些苦哈哈的邊民來說,一聽全部瘋了。

  總體而言,此地地勢比較平坦,多平闊河谷平原,山地不少,可多是矮小的山丘。但不是真正的平原地帶,總有山,總有陵。斥候察看不能沿著河谷跑,山陵同樣也要察看。就是沿著河谷跑,有的河谷也有起伏連綿的山丘經過。

  這些山丘陵崗便成了獵殺的最好場所。

  對這一戰成克賞心中充滿悲觀情緒。

  好水川一戰,讓他看到宋軍的強大,只是指揮官的無能,才讓西夏人僥幸獲勝的,還是一場慘勝。

  這一戰,指揮官的能力,嚴密的防范,兵力相差無幾,又缺少能征善戰的皇帝陛下親自指揮,還能獲勝么?

  聽到斥候的反饋,克制住心中的情緒,不管怎么說,仗還是要打的,想打,必須找出敵人的主力。

  率先撲到西邊的劉璠堡,尹洙正是率兵救此堡被夏竦彈劾貶官。

  梁子結下,后來引起許多故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是友誼,而是仇恨。

  自劉璠堡開始,多堡寨被元昊于春天破掉,鄭朗來到涇原路,陸續修建,幾個月過去,比以前更堅固,還略略擴大了一部分規模。

  終是一個小寨子,成克賞將大部伏于后山背后,派了一萬人來到劉璠堡下,開始攻城。

  為這次進攻,刻意制造一種梯子,宋朝的云梯會做,可費用高,西夏境內也缺少木材。這種梯子是簡化版云梯,梯階下面是擋板,士兵舉著,能避開城頭上的弓箭,來到城墻下一架,擋板落下,成為一個三角形,從上面推也不易掀翻。但攀爬時如何保護自己,無能為力了。

  一隊隊人馬架著梯子接近城墻,忽然城頭上號角吹響,無數個大石頭從城頭上落下。有的石頭重達兩三百斤,三四百斤,幾人合伙抬起來的。

  什么擋板也等于零。

  西夏人丟下梯子就跑。

  弓箭雨出來,城頭上忽然站出一兩千弓箭手,有的持弓,有的張弩,接近城墻的西夏人只恨爹媽少給自己生了兩條腿,但再跑,也跑不過弓箭的速度,并且其中有一些強弩,射程達到一百步開外。

  成克賞看到后,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

  不知道此堡會有多少宋軍,但想攻克此堡,不派上四五千人填,恐怕萬萬不能。

  下令撤軍,向東出發。

  野外空蕩蕩的沒有一處人煙,成克賞刻意去了就近的一個村寨看了看,房子在,但里面幾乎什么東西也沒有。不要說糧食,一件衣被也看不見。

  真正的堅壁清野,成克賞一怒之下,命人放火將這個寨子燒去。

  大軍徐徐東上,撲向東邊的三川寨。

  再次強攻,但又再次丟下一百余尸首,不得不撤出三川寨。

  越過古長城,向宋朝內陸地區撲去,但走得很慢,殲敵不是主要的,是找宋軍的主力。

  左思右想之后,在古長城邊上扎下大營,派出斥候繼續查看,但這次不是小隊斥候,而是大隊斥候,一隊有三四百人,四五百人組成。

  這時他忽然想到一個人,唐朝大將薛仁貴,他在大非川滿地尋找吐蕃的主力,都沒有找到,最后吐蕃主力出現,唐朝軍隊也全軍覆沒了。居然這樣想…

  坐在帳中等斥候的消息。

  半天后消息傳來,看到宋軍了,但正在歡樂的以多對少,襲殺自己派出的斥候大隊。

  一共派出六支隊伍,共有三支被兩路宋朝騎兵圍困,正在廝殺。兩股宋軍皆有一千余騎,三路斥候隊伍皆不敵,不得不請求其他三路斥候隊伍援助,但恐不敵,又派人回來請求援兵。

  成克賞下令分出兩部,各帶五千人前去營救,順便將這兩部宋軍殲滅。

  兩部軍隊出去,路上先后遇到潰敗下來的戰友。

  六路斥候隊伍會合,但因為先前分開,讓宋軍始終以多打少,壓著打,先后落敗,敗退下來。

  兩部軍隊重新整合,追了下去。

  宋軍看到他們過來,一個向鎮戎寨逃,一個向懷遠寨逃。

  追向鎮戎寨的西夏軍隊看到離鎮戎寨很近,這里作為宋朝鎮戎軍的州城所在地點,不敢再追。但追向懷遠寨的西夏軍隊沒有放手,繼續追下去。眼看越過一個山溝,兩軍越來越近,山溝兩邊樹林里射出一支支利箭,許多宋朝步軍手持著那三種古怪的武器出來,或砍馬腿,或鉤腦袋。宋朝騎軍也掉轉馬頭,殺了過來。

  激戰一個時辰后,又有一支宋朝軍隊從寨內殺出,西夏軍隊終于崩敗。人是追到了,但又丟了百具尸體。如果不是畏懼后方的西夏大軍,有可能這近六千人會有一大半今天死在此地。

  什么消息沒有打探出來,已經死了一千多人。

  成克賞坐在大營,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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