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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冤(下)

  一住供精彩。

第一百五十五章  冤(下)

  三月是春天最濃烈的時候,洪福院外的桃花還沒有謝盡,和風吹來,帶來了陣陣幽香。不過沒有一個人感到這景色的美好,不管李宸妃是不是被老太太毒死的,今天都是大事情了。

  開棺終是不禮貌的舉措,于是趙禎讓李用和去打開棺蓋,他是李宸妃的弟弟,也只有他有資格。

  李用和走了進去,所有人都在緊張的等候著。這時候,燕王趙元儼忽然也擔心起來,若是自己說錯了怎么辦?這個鄭家子讀書讀呆掉了嗎?明明劉氏已死,再巴結也沒有用了,為什么要這樣做?

  李用和撥掉了棺材釘,緩緩將棺材蓋推開,伸出頭向里面看。

  非是!

  不但非是燕王所說的那樣,結果更是出忽李用和的意料。

  去年老太太不但按一品妃禮安葬了李宸妃,還給李氏穿上了皇后的禮服,在棺中以灌滿了水銀保養李氏的尸體,所以現在看上去,李宸妃生前面貌依然栩栩如生。就連陪葬的禮器,皆是按一品夫人禮儀陪葬下去的。

  李用和是一個老實人,又不知道內宮中發生的事,看到姐姐,低聲痛哭,兩個小黃門拉了拉他的衣服,說道:“陛下還在外面等你呢。”

  只好站起來,來到外面。

  小皇帝看到他眼中掛淚,擔心的問:“舅舅,如何?”

  “好,好,太后善待了姐姐。”這時候他想起了許多事,自己一直在外面流浪,幾乎就是一個流民,吃上頓沒下頓的,忽然朝廷派了幾人找到自己,帶到京城,授自己官職。原因當然不知道了,可老太太總有了這份心意,姐姐死后,又給自家父母做了一些追封。他也是一個厚道的人,這時候就這制度,不僅是皇家,就是平民老百姓家中,大妻有時候都將小妾的孩子抱來當作自己親生的,小妾也是敢怒不敢言。老太太做得很不錯了。所以說了一句公道話。

  “在里面?”

  “嗯。”

  小皇帝發瘋似的沖了進去。

  棺蓋還打開著,里面李宸妃遺體一目了然,因為保養得當,就象剛死的一樣,小皇帝一下子伏了上去,放聲大哭。這就是他的媽媽,一次都沒有見過面的媽媽。

  幾個大臣拉都沒有拉住,跟著也涌了進去。

  不敢隨便翻動李宸妃遺體的,但無論是毒死,或者害死,尸體保養成這種程度,總能看出一絲蛛絲馬跡。

  其中還有極個別人是辦案子的高手,比如薛奎,看得很仔細,結果不知道慶幸還是失望,沒有,絕對沒有。老太太被八大王冤枉了。

  證實了,薛奎只好勸說小皇帝:“陛下,還是安排兩位太后的葬禮吧,你的身體要緊。”

  這樣的打擊,換誰也受不了,怕小皇帝出事,勸一勸,否則小皇帝一旦出事,宋朝怎么辦?

  趙禎終于清醒過來,嘆息一聲:“人言豈可盡信?”

  就是八王叔的話,也只能聽一聽,還要想一想的。

  又慚愧的說了一句:“大娘娘平生分明矣!”

  正如鄭家子所說,老太太雖有這樣那樣的不是,但終是將自己哺養長大成人,居然都沒有一個一百里開外的舉子,對養母了解,真的很慚愧啊。可這一刻他茫然了,生母一生很苦,養母沒有錯,難道錯的是自己嗎?

  微風蕩漾,桃花謝落,落地無聲!

  是大事件,大事件未傳出。

  天色已黑,江杏兒與四兒回到客棧悄悄哭,看還沒有消息,忽然想了起來,對宋伯說道:“用馬車載我們到劉少監的府上。”

  “喏。”老宋也茫茫然,在京城認識的高官很多,可是自家小主人從來沒有攀交,似乎認識許多大神仙,然皆不大可靠,還是劉處靠得住。用馬車載著江杏兒與四兒,來到了劉府門前。

  老劉這一天來,心情就象過山車一樣,讓自己的后生折騰慘了。

  直到在洪福院,聽到里面傳來的消息,李宸妃是自然死亡,一顆懸著的心才掉到地上。劉處就想到這件事的意義,今天早朝,朝堂上稍微能上一點層面的官員,都到了皇儀殿。自己后生是受了老太太恩惠,包括對他的重視,送了許多禮物,還有那匹馬與那輛馬車,但也是后生的才華,真實說起來,又給了后生什么?

  能有老太太給予皇儀殿里諸多大臣的多?

  宋朝官員說話是無罪的,言者無罪,是宋太祖留下來的三條國法,但這些大臣上的奏折,是要封檔的,甚至包括說的話,都有相關的官員記錄下來,有可能來一個秋后算賬。不會死人,卻會成為升遷道路上的絆腳石。

  可后生說了什么?

  他什么都沒有想到,只想到兩個字,忠義!

  看看趙襄子是如何對豫讓的,自古以來,換誰做人君,除非那種昏得不能再昏的主君外,那一個主君不喜歡忠義的大臣?

  聽到江杏兒求見,立即吩咐道:“半開中門相迎。”

  “官人…”劉夫人詫異的說。

  以前鄭家那個孩子自己親自前來,也不過半開了中門,這兩個小婢來訪,值得半開中門嗎?頂多打開角門,就已有了禮儀。

  “娘子啊,你不懂的。”

  江杏兒與四兒也在奇怪,雖然四兒有時候犯一些小糊涂,可跟著鄭朗后面,算是見過了許多世面,劉處家怎么半開了中門?沒有等她們思考,劉家老仆將她們迎了進去。

  江杏兒一下子伏下來:“劉少監,救救我家大郎。”

  “你們起來說話。”

  兩個小姑娘站起來,劉處說道:“你們不用擔心,小郎頂多在里面關上幾天,陛下一定將他們放出來。”

  “為什么陛下要抓小郎?”

  風聲還沒有傳出來,兩個小姑娘想不明白,有的事說不清楚,劉處將大約的事情說了一遍。都鬧成這樣子,估計幾天后京城百姓皆知,沒有掩瞞的必要。

  “大郎為什么要管?”四兒又嚇糊涂了,問。想想整件事的經過吧,皇帝的養母,老太太,皇帝的生母,李宸妃,還有皇帝本人,皇帝唯一的親叔叔,八大王。這四個人,那一個不是大得不能再大的人物?自家小主人是糊迷啦?僅是一個解元,為什么要管?

  為什么要管?劉處苦笑了一下,這不是身份的問題,而是有可能關系到什么天地間的正義,或者其他更玄乎的因素。反正自己做不到啦,不但自己做不到,這滿朝的文武,就沒有幾個人能做得到。

  今天若是八大王說對了,自己后生很有可能大麻煩到來了,然不是,結果證明,八大王說錯了。自己后生非但沒有事,經此一事后,嘖嘖…

  有可能后生所追求的東西太遙遠,他說不出來,不過高興卻是要得的。道:“你們不用擔心,老夫今天很高興,只想喝幾杯酒,樂上一樂。”

  江杏兒與四兒心情略松,做老師的喜得要喝酒,不知道為什么坐牢反而坐對了似的,鄭朗大約是沒有多大關系。可還是一臉的擔心,看著她們憂愁的樣子,劉處沒有辦法喝酒了,說道:“你們不放心,就跟我來吧。”

  帶著她們先去拜訪了一下晏殊的府邸,你是大才子,我后生是小才子,這時候,你必須幫一些忙,可這時候晏殊心亂如麻,呂夷簡知道事情真相,可晏殊根本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

  而且他是受過老太太大恩的,都不知道怎么辦了,哪里有心情管鄭朗的事,問了也白問。

  劉處地位低,沒有辦法,只好再想。

  江杏兒忽然說:“劉少監,夏相公對我家大郎態度十分友好,要么去問一問他。”

  呂夷簡那一張同樣沒有表情的臉,使江杏兒提都不敢提。

  這一提醒,劉處想了起來,道:“好,我們去夏府問一問。”

  來到夏竦府上,夏竦居然親自迎了出來。對于他來說,什么老太太,什么李宸妃,都是一朵浮云。關健是這件事引起的余波,才是他最關心的。與劉處寒喧后,看著兩個小姑娘,在門外不好說話,讓他們進府。

  沒有因為江杏兒與四兒是兩個小婢,也讓她們坐下。

  僅是一個小舉動,可是劉處心中更明堂了,后生肯定沒有事,不然夏竦不會賜后生家的兩個小婢座。夏竦又拍了拍手,兩個美麗的小丫環走過來沏茶。

  劉處客氣地說:“夏相公,不必,我那后生…”

  “你那后生太過膽大。”

  “是,是,”劉處唯唯諾諾。還能說什么呢?

  “關一關,對他未必沒有利,鋒芒太露出,需要銼一銼。”夏竦說完后,突然笑了起來,恐怕也不行,將他關進了大牢,說不定反而讓他安心悟什么“道”,于是心中想法更明確,那么鋒芒沒有銼起來,甚至更利了。

  江杏兒又松了一口氣,這個夏相公還有心思說笑話,大約是真的沒有事。

  夏竦又轉到兩個小姑娘身上,說道:“鄭解元很有福氣,你們對他很癡心。”

  “夏相公過獎,大郎對奴們才叫好。”

  “知恩圖報,也不易,”夏竦說到這里,用手指頭敲敲了桌子,大臣們明哲保身,也不是錯誤,畢竟爬到這地步,多么不容易啊。鄭家小子堅持道義,則是更難得。偏偏居然讓他猜中了,老太太并沒有謀害李宸妃。那么八大王悲催了。

  于是又往下想去,是想小皇帝的心思。他也跟著小皇帝進入洪福院的,仔細的回想,就想到了小皇帝說的兩句話,第一句是人言豈可盡信?第二句是大娘娘平生分明矣!

  想到了這兩句話,眼睛亮了起來,知道這事兒的結果了。看著兩女,說道:“你們不用急,偏巧某看你們家小郎比較順眼,指你們一條道路。”

  “請夏相公指教。”

  “你們去開封府大牢,給鄭小郎備上生活用品,其他的不做,相反,這一次鄭小郎關的時間越長,對他將來好處越多。”

  兩個小妹妹生生讓他說得傻眼,這都叫什么話?關得越長,對自家小主人好處反而多了?

  劉處已經反應過來,深施一個大禮,道:“夏相公對我后生的大恩,某一定向后生轉達。”

  “去吧,”夏竦開心的說道,別的不說,自己只說了一句話,卻有可能就結下一個若大的善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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