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秘書對遲史今天所發生的事情,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一些了解。只是遲史并不知道洛林的背景,朱秘書便把這位在學校里頗具號召力的小家伙,當做一般家庭,甚至是貧困家庭的混混小子。
前思后想,朱秘書決定先把遲史的受傷報告給寫嚴重一點,當即對邱主任打了一聲官腔:“至于受傷證明嘛,邱主任,一定要實事求是。”
邱主任哪能不明白朱大秘的意思?那是說,要寫重一點,能寫多重,寫多重!
“那…這其他幾位的受傷證明…”說著,邱主任指了指病房里同樣是趴在床上撅著屁股哼哼的三個人,兩個金毛,一個龍哥。
朱大秘書皺了皺眉頭,這三個人是和遲史一同被送進醫院來的,看他們的樣子就知道是社會負面人士,跟他們多有接觸影響不好,當即對邱主任道:“這三位?應該是恰巧在同一病房的吧,看樣子是社會上的閑散人士,我并不認識他們。邱主任,一會兒你去開受傷證明的時候,別忘了給這位受傷的遲史同學調換到一個獨立病房。”
邱主任聽懂了,忙點頭應是,然后退了出去。
主任室里,邱主任簡單安排了一下,便交給手下的人去處理,自己去病房陪一會兒朱大秘,這位大神可是代表遲副市長,日理萬機忙得很,能趁這個機會套套近乎,自然是當務之急。以后指不定碰上什么事,人家就會賣一個情面給自己。
邱主任走后,他手下的一個助理醫生去醫務科為遲史辦理受傷證明,恰巧見到坐在打印機后面沒精打采的小劉醫生。
“喲?小劉,怎么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啊?”
小劉醫生回頭看了一眼,隨口道:“一些倒霉事,不提也罷。”
“嗯,正好你在這里,幫我個忙。邱主任讓我幫217號病房的那個遲史開一個受傷證明,悄悄告訴你,那個遲史的老爸是咱們崢州市副市長,這次挨打住了院,受傷證明想搞嚴重一點,朱大秘都親自來了。你明白怎么做吧?”說著,助理醫生便轉身欲離開,“我今天吃壞了肚子,去趟廁所,那啥,你幫我擬一份受傷報告,搞定了用檔案袋封起來,存到檔案室,然后告訴我在檔案柜里的編號。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能夠用到。記住,受傷證明,要實事求是。”話音未落,露出一個“你懂的”的眼神,揚長而去。
小劉本來想說,自己馬上就要辭職了,就不干什么職務了,正想拒絕,卻聽到助理醫生口中說出了“朱大秘書”四個字,再一聯想,不就是剛才的那個囂張小官嘛!
開受傷證明?搞嚴重一點?
小劉嘿嘿笑了,他這點兒聰明勁兒還是有的,知道這朱大秘書是想黑別人,行啊,我小劉遞交辭呈前幫你一把吧,剛才招待不周,現在還給你。
小劉粗略的看了看遲史的各項檢查項目,除了肛腸科那邊的報告稍稍嚴重了一些,但整體來說這個遲史根本就沒有什么問題。修養兩三天,稍微忌辛辣的食物,很快就會康復。連輕微傷害的程度都沒有到,不過看剛才助理醫生交代的意思,似乎要給弄個嚴重點的傷害。
好啊,嚴重一點。
小劉整理了一下,最終弄出了一個總結報告:遲史,男,健康狀況,良好。小劉賊賊一笑,在“是否患有疾病”方面,填寫了:前列腺炎癥,癥狀:小便時尿液分叉…
朱大秘書在醫院沒呆多久,就連遲史的受傷報告也沒有過目,心道已經安排給邱主任,看他那辦事態度,還是相當靠譜的。這件事,他得盡快回去跟遲副市長報告一下,畢竟是他的親生兒子,各種程序該怎么走,還得遲副市長親自發話。
一個整潔卻不失奢華的辦公室里,一位腦袋半禿,肥腸滿肚的領導模樣的中年人坐在辦公桌后面,當聽到朱秘書的匯報之后,他差點就勃然大怒。
“知道是誰干的嗎?”副市長遲一步強壓住心中的火氣,僵硬的面目有些猙獰,眉頭跳了跳。
“市一高一個叫洛林的高三學生,似乎是普通家庭。”朱秘書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誰?”遲一步正準備點上一支煙的動作猛然一僵,“洛林?”
朱秘書不明就里,詫異的重復道:“對,是叫洛林,遲市長,怎么了?”
遲一步肥胖的面目有些顫抖:“小朱啊,這次有些麻煩了。市一高只有一個叫洛林的,他父親是咱們崢州市的龍頭企業洛氏集團的董事長。”
朱秘書當即面色大變:“那這個洛林的舅父,豈不就是咱們市委李書…”
還沒等朱秘書說完,遲一步擺了擺斷他,點燃手中的香煙,狠狠抽了一口,煙霧吐出,他腦海中也有了一些想法:“對方不一般啊,咱們只有從正規渠道入手,小史的受傷報告,你在醫院那邊打過招呼了嗎?”
朱秘書慌忙點頭:“嗯,說過了,找的市二院的邱主任!”
“嗯,小朱,這件事辦得挺及時。”遲副市長點了點頭,“估計用不了多久,這件事也會溜進某些人的耳朵里,小朱,得抓點兒緊啊。”
朱秘書恭敬的站起身來:“遲市長,那我先離開了。”他知道遲副市長是什么意思,既然都說了要走正規渠道,那么受傷證明方面動手腳是一點,另外一點,就是盡快去報案,這種事,越快越好。兩邊的人都有門路,誰先打招呼立了案,那就是誰占據了主動權。
遲副市長擺了擺手,朱大秘書退了出去。
只可惜,遲副市長千算萬算,也算不到他這個倒霉兒子,事到如今對朱秘書的交代中依然有所隱瞞。那就是他和龍哥一起挾持綁架意圖性、侵犯秦婉淑和宋美媛的事情。他畢竟是個孩子,很多事情上考慮的不夠全面,這個細節沒有說出口,擔心的是父親會揍自己。然而,就是因為差了這么一個環節,導致了遲副市長在這件事操作上的被動。
另外一方面,吳秘書已經開始指點江山,交給江妍和張隊行動,江妍親自去了市第二人民醫院把那個龍哥給提了出來,然后帶到局子里關進小黑屋。
當看到龍哥一雙纏滿紗布依然蔭透著血跡的大手時,江妍眉頭微微皺了皺,心道:這個洛林,不止是有心眼,做事也夠狠的。白色紗布殷血的位置皆是在指甲處,通過多宗刑偵案件的調查經驗判斷,應該是手指甲被通通翹掉。
想到這里,江妍眉頭跳了一下,腦海中浮現出洛林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臉,那個小家伙,竟然能做出如此殺伐果斷的事情來。平時隱藏的夠深的,還真是個小妖孽啊…想著,江妍回過神來,打消這番雜念,跟幾個隊里經常在“小黑屋”審訊犯人并且經驗豐富的同事打了個招呼,便和張大隊回到了辦公室。對于龍哥的證詞方面,根本就不需要動什么手腳,因為洛林在這方面也是如實匯報的。
吳秘書所說的通過這個龍哥當切入點,就是為了證明,遲史和龍哥有關系,以及兩個人是共犯。只要抓住這兩點罪證,洛林很容易就可以脫身,而那個遲史,搞不好會因為這一條被關進去。綁架勒索,意圖性、侵犯未遂,與黑社會分子勾結,這三條罪名,足夠一般人蹲進去好些年的了。
龍哥已經不是第一次進小黑屋,但此時的他卻是虛弱之極,屁股撕心裂肺的疼,坐也不能坐,站也站不直,十根手指甲統統被撬掉,手指頭上傳來一陣陣針扎般的疼痛,而且被那如同魔鬼般的洛林折磨的心理防線早已崩潰,兩位警員幾乎沒費什么功夫,就把該問的問題都問到了手。
二十分鐘之后,兩位警員把龍哥的證詞交到張大隊的手中,然后很有眼色的退出去,辦公室里只剩張大隊和江妍二人。
張隊粗略翻了一遍,凝重的臉龐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這個所謂的龍哥兒,原名趙子龍。呵呵,名字還真是夠英氣的。他14歲就輟學開始在社會上閑散游蕩,偷雞摸狗的事情沒少干過,后來跟幾個社會上的痞子合資開了一家帶有色彩營業性質的酒吧,賺手里了一大筆錢,就長期租賃了十幾間店面,然后再高價租出去。現在他表面上是個包租公,實際上卻犯了很多違法的事,其中包括,變相收租,欺詐客戶,以及經營情、色生意等多項罪名。而且,他禍害了不少好姑娘,當然了,這個資料里沒有顯示,不過是我的直覺罷了。…他的案底不深,但是很多。那個遲一步的兒子與他勾結在一起,并且慫恿他去干挾持綁架,并意圖性、侵犯兩名女性,這證詞里都說的清清楚楚。這件案子,基本上沒有什么懸念了。”
江妍聽到高張隊這番話,心中頓然松了一口氣:“張隊,那下面咱們怎么辦?”
“先別急著落案。”張隊笑了笑,“怎么也得等遲一步那邊來人給我們打個招呼不是?”
江妍眉頭一皺:“那得等到什么時候啊。”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電話響了,張隊接起電話:“喂?胡所長啊,嗯,誰報的案?遲副市長的朱秘書?什么案情?…嗯,了解。好,就這樣。”
電話掛斷,張隊對江妍露出一個笑容:“呵呵,這不是說來就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