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竟然親自來接母親…
傅庭筠急得團團轉:“我母親病得很重嗎?”
金元寶猶豫了片刻,道:“令堂去京都之前,傅家的姻親都曾送去程儀,我也曾到那些姻親家里打聽,議論令堂病情的很少,議論傅家九小姐之死的…倒是很多。”
也就是說,母親去京都,完全是為了避開那些閑言碎語。
傅庭筠呆立當場,慢慢垂下頭,眼眶濕潤,強忍著才沒有落下淚來。
全都是因為她…要不是她,母親又怎么會被人指指點點…
趙凌卻皺了皺眉,道:“渭南的事還沒有傳到傅家嗎?”
“我到華陰的時候,傅家才剛得到消息。”金元寶道,“那個時候傅夫人已經離開了華陰。”又道,“傅家大老爺和五老爺一起離開的。如今傅家管事的是二老爺,二老爺已派人去渭南幫著處理喪事,趕去京都報喪。”
母親不知道舅舅的事,所以走的時候才沒有給她留下什么音信…母親肯定以為她已平安地到達了舅舅家…待這邊的消息傳過去,舅舅去世,她又下落不明…
傅庭筠不敢繼續往下想。
趙凌輕輕地嘆了口氣,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金元寶:“你有什么打算?”
剛才在廳堂,大家已經七嘴八舌地把這些日子發生的事講給了金元寶聽。
金元寶沉吟道:“我想跟在九爺的身邊。”
言下之意,如果不能和趙凌在一起,他不想投軍。
趙凌點了點頭。
如果他連這點都做不到,只能說明陌毅等人根本沒有將他放在眼中,他以后就算是去了軍營。恐怕前途也艱難。
“那就這樣好了。”他道,“你趕路也累了,先下去梳洗一番,等會我們好好喝兩盅。”
金元寶知道趙凌還有話對傅庭筠說,恭敬地行禮,退了下去。
楊玉成一直在書房外的天井里等著。見他出來立刻迎了上去:“九爺怎么說?”
楊柳巷的宅子里多是跟了趙凌好幾年的人,自然知道他的規矩。見他進了書房,都遠遠地避開了,此時書房門前只有楊玉成和金元寶。
兩人朝前走了幾步,確定不會聽到書房里的談話。這才停下腳步。
金元寶先把華陰的事說了,然后道:“九爺問我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投軍,我說,如果能和九爺一起,我就去。如果不能在一起…”
他沒再往下說。.
楊玉成不由急起來:“你怎么這樣?九爺現在也是身不由己,他當然想我們都在一起…”
“我知道!”金元寶作了個“不要再說”的手勢,打斷了他的話,“這些事,我自有打算。”
楊玉成默然。
金元寶和他們不一樣,他們都出身農家。因為日子過不下去了,才跟著九爺去販私鹽的。金元寶的父親是秀才。他也曾讀過四書五經,從前在一家大戶人家做賬房。后來因為那家的嫡子和庶子爭家產被牽連進去蹲了大獄,又機緣巧合結識了九爺,佩服九爺為人仗義有謀略,這才跟了九爺的。平時大家都在一個鍋里吃飯,可他的談吐、習性和他們都不一樣,他們想和他親近也親近不起來。他雖然看上去沉默寡言,可要說起話來,卻如張儀重生,誰也說不過他。他又有主見,拿定了主意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往日都不覺得怎樣,但此時正是九爺為難的時候,楊玉成想想都覺得意難平,忍不住低聲道:“要不是傅小姐猜對了,我還以為你跑了呢!”
金元寶知道,他們總覺得他有些故作高深,他也不想這樣。可有時候他說來說去他們也不明白,偶爾還會覺得他杞人憂天很可笑,久而久之,他也不想多說了。反正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聽見楊玉成的嘀咕,他不禁愕然:“你說什么?”
楊玉成心里正不舒服著,見金元寶露出驚訝之色,在心里腹誹:你不是自詡算無遺漏,整日做出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嗎?今日我就叫你大吃一驚好了。
想到這里,他不由露出燦爛如夏日般的笑容:“你不是去了華陰嗎?大家心里都有些不舒服,傅姑娘卻說,你是算著九爺的計策沒什么勝算,不想九爺遺憾,所以才去華陰送信,然后準備回來幫我們收尸的…”
“你說什么?”金元寶神色大變,望著楊玉成的目光驚疑不定。
楊玉成不免有些得意,添油加醋地道:“傅姑娘把你算得死死的。她說,你要學程嬰。”這是他了《趙氏孤兒》的戲文才知道的,“還說,忍辱負重地活著比慷慨激昂地死更不容易。”
金元寶扭頭朝書房望去,看上去好像有點高興,又好像有點傷心,表情很是怪異,站在那里久久未語。
書房里,趙凌正和傅庭筠說話:“你也要不過于擔心。令堂既然身體無恙,那就什么都好說。我這兩天就尋個穩妥人趕去京都,給令堂帶個信去。你暫且安安心心地住在這里。等去京都的人回來,我們再做打算。”
也只能這樣了!
傅庭筠沮喪地點了點頭。
母親去了京都…舅舅不在了…對于傅家來說,九小姐已經病逝了…人海茫茫,哪里是她的家呢?
她心情漸漸沉重起來。
抬頭望趙凌望去。
卻看見趙凌神色肅然地端坐在那里,目露沉思,半晌都沒動。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恐怕也有些無可奈何吧!
傅庭筠苦澀地笑,情緒低落:“那就麻煩九爺了!”
“哦!”趙凌回過神來,忙道“不用這么客氣。”好像覺得這話太過生硬,又笑道。“你在這里,楊柳巷熱鬧了很多。”
傅庭筠笑容勉強,起身告辭。
趙凌沉默地送她到了書房門口。
在院子里說話的楊玉成和金元寶回過頭來,紛紛給傅庭筠行禮。
傅庭筠曲膝福了福,往后院去。
楊玉成和金元寶走了過來。
“九爺,傅姑娘…”楊玉成望著傅庭筠的背影。
趙凌沒有做聲。
穩妥之人。誰能稱得上穩妥呢?
金元寶看著有些躊躇:“要不,我去趟京都吧?”
楊玉成睜大了眼睛瞪著他。
金元寶裝做沒有看見,若有所指地道:“傅家九小姐的事,華陰傳得很厲害。有人說,傅家九小姐根本就沒有病死。而是跟人私奔了;還有的人說,傅家九小姐是去碧云庵上香的時候被人…玷污了,為了保住傅家九小姐的聲譽,傅家殺人滅口,把在碧云庵服侍傅家九小姐的丫鬟、婆子都處置了…”
任趙凌是個沉得住氣的人此刻都不禁勃然大怒。
“簡直是一派胡言!”他喝斥道。“傅家世居華陰。根基深厚,怎么就這樣放任那些人胡說八道,也不想辦法澄清一下?”
楊玉成和金元寶都沒有想到趙凌會發這么大的脾氣,詫異地望著他。
趙凌知道自己有些失態,可火氣卻怎么也壓不下去。
在天井里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心情才漸漸平靜下來。問金元寶:“傅家現在是二老爺當家?那個二老爺怎么樣?”
金元寶苦笑:“優柔寡斷。一點點事就要去內宅回了老太太,不然什么也不敢應承。”
趙凌低頭思索。
金元寶道:“九爺。這天下姓傅的人多著了,可要是有人把傅姑娘和傅家九小姐想到了一塊。不管是對您,還是對傅姑娘都不好。我想,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除了我,別人去都不合適。而且京都形勢復雜,一般的人去了,未必知道傅家的大門朝哪里開!”
趙凌微微頜首:“你去也好。至少能弄清楚,這個時候,傅家的大老爺怎么也跟著去了京都…我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尋常。”
傅家以閨閣嚴謹而著稱,被人傳出家里的小姐與人私奔甚至是被玷污,如果處置不好,被人信以為真,說不定會動搖傅家的基業。就算大老爺有什么急事要去京都,家里怎么也要安排個能獨當一面的人當家啊!
金元寶會意地朝著趙凌點頭:“我想八月二十五的晚上走!”
趙凌和楊玉成都有些不解。
金元寶道:“我是悄悄回的喜升客棧,那個陌毅只留了小五守著,他還不知道我回了西安府。如果我不能和九爺一起,不如連夜往京都趕。”
這樣,金元寶就成了趙凌留著的一著棋。
“如果要是你能和九爺一起走呢?”楊玉成忙問。
“如果我能和九爺一起走,那我到了衛所再想辦法去趟京都。”金元寶笑道,“我們畢竟是由都司安排去的衛所,到時候只說有事要回趟西安府,衛所的那些人想必也不愿意為了這些小事而得罪我們吧!”
趙凌聽著笑了起來:“那你這兩天就不要出門了。”顯然是同意了他的說法。
金元寶恭聲應“是”。
阿森跑了進來:“九爺,九爺,陌管事來了。”
大家面面相覷。
楊玉成望著金元寶嘀咕:“難道陌毅知道你回來了?”
金元寶有些拿不定主意。
趙凌倒很爽快:“我去會會他不就知道了。”然后道,“你們該干什么干什么去,不要和他碰頭。”然后去了廳堂。
陌毅四平八穩地坐在太師椅上喝茶,見趙凌進來,笑道:“你這宅子可真不錯啊?花了不少錢吧?”
“還好!”趙凌含蓄地道,“早些年買下的,正好賣主急著要現銀周轉。”然后轉移了話題,“不知道陌管事來找我有何貴干?”又道,“怎么沒看見陶管事和陳六、小五?有些日子沒見,還挺想念的。”
陌毅不以為然,臉上卻笑得熱情:“我這不是來恭喜你的嗎?聽說吳昕把你遣到了莊浪衛,以后我們可就是一家人了。”
趙凌一愣。
莊浪衛,是甘肅總兵、穎川侯孟樞的轄地。
陌毅看著,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
早上4點爬起來寫文,進度不快,到了上班時間還沒有寫完,只好利用中午休息的時候繼續寫,加更也就推遲到了現在…(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