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輛大車排成長長的隊伍,在犍牛的拉動下,沿著寬闊的官道向前。筆~趣~閣.iquge.nfo拉車的民伕們戴著斗笠,敞著懷,穿著牛鼻裈,大腳板踩著干燥的黃土,啪啪作響。一顆顆汗珠從黝黑的臉膛上滾落塵埃,將風塵仆仆的臉上沖得黃一道、灰一道的。
“大家再加把勁,到了前面的驛亭,大伙兒停下來喘口氣,喝口水。”二十多數的南陽東武亭亭長李安一邊走一邊大聲的鼓著勁:“早些把這些藥物送到山陽,就能多救幾個人的命,這可是積德的好事兒啊。”
“我說李亭長,你就是不說,我們也知道啦。”頭發花白的牛老漢一邊牽著牛大踏步的前進,一邊朗聲笑道:“兗州、荊州,都是咱大漢的百姓,兗州遭了災,咱荊州人不能看著不管。你李亭長是個讀人,都跟著咱們吃苦,咱哪能偷懶哪。你放心,今天天黑之前,再走十里路不成問題,肯定能趕到山陽。”
“牛爺,這次真是多虧你老了,要不我一個不懂事的后生哪能做得這么好。”李安趕到牛老漢身邊,挽起牽繩搭在自己肩上,一邊走一邊笑道:“牛爺,我這次立了功,升了職,可得好好請你老喝一杯。”
“好小子,那是你努力得來的,謝什么謝。你那點俸祿也不多,攢著給女人和兒子買點好吃的。你那兒子可討人疼得很,就是有些瘦。”
“哈哈哈…沒事沒事,瘦點才精神。”李安爽朗的笑著。心里卻美滋滋的。他是一個小小的亭長,俸祿僅靠一家三口生活。比起那些進了工坊的好友來,他的收入并不高,老婆也說過幾次,勸他不要做這個事既煩,收入也不高的亭長了,去工學院讀兩年。到工坊里做個技師,憑他的聰明,兩三年時間就能掙到四百石的俸祿。不比這亭長強?驃騎將軍什么都好,就是對官員們控制得非常嚴,不僅對貪污抓得特別緊。升職還特別慢,搞得現在好多人都不愿意做官了。
不過李安相信,這只是矯枉過正的一個權宜之計,驃騎將軍遲早會調整下層官吏的俸祿的。他這么做無非是不想讓那些世家大族把注意力全放在官場上,以至于把握一地的權力,絕不是要逼得所有的官吏都辭職不干。(.)這一次兗州大疫,驃騎將軍為了鼓勵荊州、揚州的百姓運送糧食和藥物入兗州,許諾對調配工作做得好的一批縣屬官吏優先進行工作調整,在考核上予以優待,沒有崗位安排的。也可以賞一筆錢。他相信,這就是驃騎將軍即將對荊州下層官吏俸祿進行調整的前奏。
李安精神百倍,帶領著他治下的百姓跟著大隊一路向前。只要再趕十里路,他們就可以到達目標地——山陽縣,交接了這些糧食和藥物之后。他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一大半,接下來,他只要把這些百姓安全的帶回家,就大功告成了。等待他的可能是升職,也可能是增俸,至少也能領到一筆豐厚的獎金。
“嘿。你們是南陽人嗎?”正在zhongyāng馳道上匆匆而過的幾個騎士忽然勒住了戰馬,大聲叫道。李安連忙應道:“正是,我們是南陽雉縣東武亭的,我是亭長李安,將軍是…”
“哈哈哈,怪不得我聽你們的聲音這么親切。”為首的騎士翻身下馬,大步走了過來,用手中的馬鞭一拍胸口:“我叫魏延,是義陽人。”
李安羨慕的看著魏延肩上的徽章:“閣下真是年少有為,這么年輕就做了都尉啦。”
“沒什么沒什么,這一次升職的多了去了。”魏延揮揮手,“你們也不錯。我聽說了,這次救災,南陽的表現最好,反應最及時,民伕組織也是最好的。陛下和驃騎將軍都非常滿意,估摸著要給你們獎賞呢。”他看看身邊那些興高采烈的老鄉,大聲叫道:“鄉黨們,黃將軍命我前來迎接諸位,他在前面準備好了酒水,要款待鄉黨呢。”
有人大聲叫了起來:“哪個黃將軍,是西陵城下首功的黃漢升將軍嗎?”
“可不是他,還能是哪個。”魏延大笑道:“我們在外征戰半年了,一直沒機會輪休,這次能看到鄉黨,聽到鄉音,心里開心啊。我們打仗為了什么?不就是希望看到鄉黨們能開開心心的過ri子嗎?鄉黨們,今年的收成好不好啊?”
“好,好著呢。”牛老漢聲音宏亮,樂得胡子直翹:“驃騎將軍的什么新政,可讓我們占了便宜啦,現在家家有地,農閑時還能去做工,今年的收成比去年好一倍還拐彎呢。”
“這么好?”魏延詫異的睜起了眼睛。
“那還用說。”旁邊有人叫道:“咱莊稼人有的是力氣,只在有地,哪能餓著肚皮?”
眾人哄笑。魏延也非常開心,他和李安并肩而行,親熱的交談著。走了兩三里路,他眼睛一瞟,忽然看到路邊茶攤上一個正舉起袖子擦汗的少女,頓時吃了一驚,連忙松開李安,兩步竄了過去,躬身一拜:“翁主,你怎么在這兒?”
劉和詫異的看看魏延,長長的眼睫毛閃了閃,笑了起來:“原來是魏都尉啊,你怎么在這兒?”她一邊說著,一邊捧起一只裝了大半碗茶水的陶碗走到牛老漢的身邊,脆聲道:“老爺爺,喝口茶,看你熱得一頭汗。”
牛老漢茫然的看著劉和,咧著沒牙的嘴笑了笑,接過茶碗,一飲而盡,腳步不停的向前趕去。魏延見了,連忙從侍女手中接過沉重的銅壺,在劉和手中的空碗里注上茶,跟著劉和把一碗碗的茶送到那些年長或者看起來很渴很累的民伕手中。那些人一看到身穿戰甲的魏延對這個小姑娘這么恭敬,知道這小姑娘身份不一般,一個個恭敬的接過碗,謝了又謝,然后才戰戰兢兢的喝掉,忙不迭的向前走。
劉和見了,嗔道:“你還是走,看到你們這些帶刀的,這些人流的汗比喝下去的水還多。”
魏延委屈的說道:“翁主,那你可冤枉我們了。他們可不是怕我們,是怕你呢。”
“反正都是一回事,你趕緊去辦你的事,我這兒沒你更方便。”
魏延摸了摸腦袋,嘿嘿一笑,把銅壺還給侍女,翻身上馬,追趕李安去了。李安一看到魏延,連忙問道:“剛才那小姑娘是誰啊,我看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那當然。”魏延驕傲的說道:“那是驃騎將軍的長女和翁主,將來要做皇后的。”
魏延話音未落,牛老漢撲通一跤摔在地上。魏延眼急手快,在牛老漢被車輪壓住之前把他拽了起來,哈哈大笑:“我說老爺子,你不用這么緊張?和翁主人很好的。”
“我…老漢我積的什么福,居然讓將來的皇后給我倒茶。”牛老漢胡子顫了顫,渾濁的淚水奪眶而出,泣不成聲。“我牛家真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這有什么的,我們軍中好多將士受了傷,都是和翁主幫著包扎的。”魏延不以為然,“和翁主就是我們最好的傷藥,不管受多重的傷,只要和翁主一到,誰都不會吭一聲。”
“真的?”牛老漢驚訝的仰起頭:“和公主給你們一幫當兵的治傷?”
“什么叫當兵的?”魏延有些不高興了,臉一沉:“我們是保家衛國的好男兒,是太平盛世的守護者,怎么能叫當兵的。”
牛老漢很茫然:“什么手?什么走?”
“太平盛世的守護者!”李安在牛老漢耳邊大聲叫道:“就是說,他們就是保護我們,讓我們能過上好ri子的人。”
“真的假的?”牛老漢有些怯怯的說道:“你們不搶老百姓?不殺人?”
魏延氣得直翻白眼,捶胸頓足:“我不是不殺人,可我只殺壞人,不殺老百姓。誰敢殺良冒功,抓住了要被驃騎將軍點天燈的。”
“是的是的,驃騎將軍早就說過,他們都是子弟兵,子弟兵哪能殺自己人呢。”李安連忙解釋道。他讀過,也經常看到刺史府和太守府發下來的邸報公文,對這些理念比這些普通百姓接受得早,接受得快。他又是這些普通百姓的鄉人,說出來的話比魏延更有說服力。聽了他的解釋,牛老漢等人隱藏在心里深處的那絲恐懼漸漸的散去,看向魏延的目光終于變得親熱起來。
“剛才那個…真是和翁主?”李安湊到猶自憤憤不平的魏延身邊,悄聲問道。
“當然是,我經常見到她,還能認錯不成?”
“不不不,魏都尉說的話,我當然相信。”李安喃喃的說道:“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而已。堂堂的翁主,將來的皇后,出現在疫區已經是難道能可貴,居然還會在路邊給我們這些庶民倒茶,這驃騎將軍不愧是出身民間,受過苦ri子,和我們的心貼得更近啊。他要是當政,我們肯定有好ri子過。”
“那還用你說,看看他們就知道了。”魏延既得意,又不屑的說道。(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