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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一刀,這種事你最拿手,派人出去查查,盡量把他找來帶到朕面前!”
楊廣站在高臺上負手而立,回身對文刖說道。
文刖低聲道:“陛下應該還在生氣的…”
楊廣啞然,瞪了文刖一眼道:“既然不是軍中之人,自然不知道朕打算用黃金千兩贖回麥老將軍的尸體,他又不知,朕還生得哪門子氣?你是要說,朕氣量狹小嗎?”
他說話的聲音很低,自然是不會讓那些正在低聲議論著的朝臣聽見。
“陛下…”
文刖張了張嘴,最后還是沒有將疑惑說出來。隔著遼河,他并沒有看清楚那黑甲黑馬的人是不是就是燕山上那個逆襲自己的少年,而從燕山上回來之后他更是沒有派人繼續追查過李閑的下落,給皇帝的交待是,那姓李的少年已死。文刖不需要向皇帝說謊來邀功請賞,他這樣做,只是想讓皇帝解開那個心結。燕山上的少年給他留下很深的印象,他相信那個少年如果想出頭將來一定會有一番作為。但遠遠不夠威脅到大隋基業的地步,看起來,那個家伙更像是個為了活下去而敢于拼命的有些白癡的江湖客罷了。
一個太注重親情友情的人,不會有什么輝煌錦繡的前程。
這是文刖這么多年來看遍世間百態而得出的結論,雖然他貌美如女子看起來青春永駐,實則,他的心態已經蒼老到不想再殺人甚至連一只雞鴨家禽都不忍殺的地步。有時候,他都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個和尚。而事實上,他一生吃素。
“好,我這就讓人跟上去,看看能不能追得上。”
文刖點了點頭,心里嘆了口氣:燕云…希望你真的是燕云,不是…也是。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人最了解大業皇帝楊廣,那么,這個人不會是楊廣最寵愛的皇后蕭氏,也不會是楊廣最信任的臣子宇文述,而是他文刖,就連楊廣自己都不一定有他那么了解自己。從楊廣的眼神,文刖知道這個時而愛才如命時而嫉賢妒能的皇帝,這次又打算提拔新人了。這些年,因為受到楊廣的喜愛而平步青云的平民子弟雖然不多,但每一個都成了一段傳奇。
比如羅藝,比如,昨日戰死的麥鐵杖。
皇帝如果信任一個人,很難改變。
有的時候,他的睿智就好像東海之深邃廣闊,沒人能及得上他的萬一,他一個眼神就能看出那些臣子們的齷齪心思,一句話就能點穿敵人的陰謀伎倆。而有的時候,他…
文刖苦笑著搖了搖頭,將思緒停止,目光看向北方,想的卻是,那個少年,你跑出來做什么?難道,你是故意想引起陛下的注意嗎?如果是這樣的話,你能得到什么好處?或許,自己當日真的應該追下去的,殺了你,怎么會有今日煩惱?
無論如何,李閑搶了麥鐵杖的尸體送回遼水西岸這件事,給今日在河邊看著他的人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尤其是那些自發聚集在河邊的左屯衛士兵,從他們那個莊重的軍禮就知道,對于遼水東岸躍馬狂奔的黑甲騎士他們心生感激,當他自報名號的喊聲隱隱從河對岸飄過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記住了這個給左屯衛洗刷去了恥辱的名字,很久很久都不會忘記。
那一日,十八騎其疾如風,那黑馬黑甲的騎士踏著塵煙而來,如同踩著云朵飛下來的天將,百步外一箭封喉射殺高麗官員,近五十名高麗騎兵甚至擋不住十八騎一次沖殺,大黑馬人立而起的時候黑刀旋出的那一道耀眼光華,也不知道迷亂了多少人的眼睛。
不只是大業皇帝楊廣記住了那個修長的身影,在場的很多人都記住燕云這個名字。
被搶走了麥鐵杖的尸體,而且別說千兩黃金,就連一個銅板都沒撈到手的乙支文德憤怒的摔了戰盔,然后指著十八騎離開的背影大聲咆哮:“追上去!殺了他們!”
趕過來的數百名騎兵沿著河岸向北追了上去,但高麗騎兵的劣馬無論如何也無法和李閑他們的戰馬相提并論。從阿史那去鵠的馬廄里偷出來的戰馬,就算最差的那一匹也比高麗騎兵的坐騎強了不知道多少,更何況,李閑的大黑馬之外,洛傅等人的坐騎那一匹不是百里挑一的良駒?
所以,就算他們十八人身披鐵甲,那些只穿了皮甲的高麗騎兵也追不上他們。
“安之”
陳雀兒一邊笑一邊叫著李閑:“你看看,后面黏著幾百個蒼蠅,要不咱們殺回去再剁他幾個?說實話,殺高麗蠻子真他娘的痛快,比殺突厥人還痛快!”
李閑回身看了一眼道:“如果這些王八蛋真敢追到武厲邏城,用不著咱們動手,大隋的邊軍就能把他們射成刺猬。”
洛傅道:“追上來的人也就三四百,要不殺回去?”
見洛傅都殺上了癮,李閑哈哈笑道:“三十七哥,還是算了吧,咱們該干的活干完了,先到武厲邏城過河,然后再回來,如果那些王八蛋不敢追太遠的話咱們連河都不用過。不出明天,大隋的兵馬就能過河把乙支文德的兵殺個屁滾尿流,這大熱鬧咱們可不能不看。”
十八騎踩著風向前疾馳,一直跑出去十幾里那些煩人的高麗騎兵還在后面遠遠的跟著,若不是李閑不肯,殺出了血氣的燕山賊們哪里管什么對方人多,說不得此時已經調轉馬頭回去殺了不止一陣了。眼看著跑出來將近四十里,雖然那些騎兵被遠遠的甩開可還是蒼蠅一樣粘著不放。雙方之間的距離已經超過三里,其實高麗騎兵已經完全沒有意義再追下去,若不是河岸邊沒什么遮擋視線遼闊,只怕這會他們連十八騎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這下李閑的火氣也上來了,算計了一下路程距離獨孤銳志藏船的地方已經沒多遠,他勒住大黑馬調轉過來,罵了一句:“高麗棒子真他娘的找死!”
正說著,李閑忽然瞥見幾百米外的一座高坡上忽然有人露了個頭,隨即又沉了下去。雖然那動作很快,可還是被李閑看了個一清二楚。
高坡后面有埋伏?
李閑驟然一驚,第一反應就是中了高麗人的計?但很快他就拋開了這個念頭,乙支文德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在幾十里外設伏。就算他猜到有人會來搶麥鐵杖的尸體,直接多帶人馬到河邊不就得了何必這么麻煩。可是,如果不是高麗兵,那高坡后面露出來的盔櫻怎么解釋?
難道是…
李閑忽然想到一個可能。
哈哈,他在心里大笑,這個大業皇帝楊廣這次倒是玩了一個好手段!怪不得他愿意掏黃金千兩買麥鐵杖的尸體,并以此為借口約定雙方停戰一天。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哪里是買的麥鐵杖一具尸體,分明買的是遼水東岸高麗兵的五萬具尸體!
由此可見,楊廣當年平定南陳絕不僅僅是靠著那些名將們的本事,雖然賀若弼,高穎,楊素這些人一個個都是極有本事的,但那個時候的楊廣又怎么會輸給這些將軍們?南陳可不是彈丸小國,富庶,號稱雄兵百萬,楊廣身為大隋兵馬都討大元帥,怎么可能是個碌碌無為之人?
狡猾啊!
李閑算是又見識到了楊廣在狠辣和糊涂之外的另一個性格。
李閑笑了笑,從大黑馬馱著的包裹里取出一面烈紅的大隋戰旗,心說有準備的人自然運氣比別人好一些。
他將那面戰旗抖開,然后對鐵獠狼道:“掛在你的馬槊上,咱們就在這里等著,再殺一陣!”
鐵獠狼接過大隋的戰旗,有些詫異的問道:“為什么要用這個東西?”
李閑看了高坡后面一眼,壓低聲音道:“那高坡后面后伏兵,大隋的兵!”
幾百米外的高坡后面,如果有人能緩緩升空看過去的話,一定會因為自己看到的場景驚訝的無以復加!
高坡后,密密麻麻的全是裝備精良的大隋府兵!
戰馬被上了嚼子,不能發出一點聲音,士兵們成隊列的坐在地上,同樣沒有一個人說話。沉默中,透著一股濃烈的肅殺之氣。數不清的大隋府兵藏身在高坡后,一直綿延到遠處的山林中。
一個斥候從高坡上滑了下來,快步跑到陣列中。在一片空地上,一位胡須都已經花白的老將坐在一塊山石上,雖然他臉上的皺紋如同大西北的溝壑一樣滄桑,但他的一雙眸子依然明亮如星辰,顧盼間,自有一股威勢。他是大隋諸位大將軍中年紀最大的一個,比宇文述還要大上六七歲,但毫無疑問的是,他并不是靠資歷老才坐上了正三品大將軍的位子。
他叫薛世雄,大隋左御衛大將軍。
今年,他已經五十八歲。
雖然已經比不得年輕時候提刀上陣殺敵無數的豪邁壯闊,但自十七歲開始征戰沙場四十一年的殺伐歷經大大小小何止百戰,雖年老,氣勢越發的深厚。
“大將軍,高坡后面有十余騎重甲停了下來,打的是大隋的旗號,他們后面二三里處,有數百高麗輕騎追擊。”
斥候說話的語速雖然很快,但清晰明了。
薛世雄微微皺眉,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道:“走,去看看。”
十幾名郎將別將跟在他的身后,在高坡上微微露出身形窺視外面。視線中,十八騎重甲一字排開,一面烈紅的大隋戰旗迎風展開獵獵作響。
“重甲?”
薛世雄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喃喃道:“這是誰的兵過了河?”
很快,他便釋然:“管他是誰的兵,倒是一群漢子。”
“大將軍,怎么辦?”
一個郎將低聲問道。
薛世雄瞪了他一眼道:“怎么辦?難道還能眼睜睜的看著我大隋的兵,被幾百個高麗蠻子欺負?說出去,左御衛丟不起這個人!”
那郎將道:“可是,咱們在此處埋伏,為的是明日一早配合渡河的大軍攻擊高麗大營,若是貿然殺出去,暴露了行跡怎么辦?”
薛世雄怒道:“放屁!”
兩個字,多一個字都不解釋。
老將軍火氣依然旺盛,拍了拍手離開高坡,一邊走一邊嘟囔著:“怎么看著那身鐵甲這么眼熟…這是哪個家里的護院私兵,竟然有膽子跑到遼東來撩撥乙支文德?”
“看著像是虎賁重甲…”
有人自作聰明的提醒了一句,惹來薛世雄一陣白眼:“還是放屁!你以為我已經眼花到分不清官軍和私兵護院了嗎!”
或許是真的老了,又或者是他刻意選擇了忘記。
“肯定不是幽州的虎賁,肯定不是。”
他自言自語,面帶微笑。
是啊,如果是虎賁,未經請命擅自離開駐地,那就是大罪,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