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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披了甲有些沉重,或許是說的久了有些疲勞,王世充竟然在龍椅上一屁股坐下來,然后隨手將挎在腰畔的橫刀取下來啪的一聲放在身邊。.這一聲太清脆了些,嚇得越王楊侗身子猛的顫了一下。
王世充抬起頭咽了口吐沫,說的話太多所以嗓子有些干燥。再看到楊侗的眼淚,他心里忽然冒出來一股火氣。
“哭什么哭!”
王世充怒道:“高祖趣皇帝,何等英雄氣概?領兵作戰未嘗一敗,所有的敵人都匍匐在高祖的腳下顫抖!陛下,二十歲便統領五十萬大軍平滅南陳,生擒南陳皇帝陳叔寶。滅吐谷渾,北擊突厥!你是陛下最信任喜愛的,哭哭啼啼哪里有一點帝王家的風度氣概!”
“哦…”
楊侗顫抖著身子點了點頭,下意識的往后退了兩步。
他抹去臉上的淚痕,抬起頭說道:“王將軍教訓的是,孤是大隋之主楊家的人,孤也要有所擔當,不能丟了陛下和高祖的臉。”
王世充點了點頭道:“這就對了,若是被幾個賊人就嚇破了膽子,將來如何能掌舵大隋?臣剛才不是說了嗎,東都城外的賊人再多也不過是土雞瓦狗而已,有臣在東都,就別想有人能威脅到殿下的安危。待臣將瓦崗寨李密剿滅,便去江都將陛下接回來。然后臣還要兵發東平郡,滅了燕云寨李閑,再領兵向北,蕩平竇建德。還要將賊子羅藝生擒帶到陛下眼前,以臣之力,誓保大隋無憂。”
“王將軍乃國家柱石!”
楊侗道:“剛才將軍說,要進兵瓦崗寨?”
“那是自然!”
王世充見太府卿元趣都一直對自己使眼色,裝作舒展了一下身子站起來離開龍椅,緩步走到臺階下面,發現橫刀忘了拿又走回去,在拿起橫刀的那一刻,也不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還是心中冒出一種別樣的情緒。他伸手在龍椅上摸了摸,動作很緩慢,眼神留戀,充滿了不舍。
他緩緩的嘆了口氣,走回到大殿中站在群臣前面。對于他的猖狂悖逆,東都的朝臣們也是敢怒不敢言。畢竟東都如今在王世充手里攥著,這樣的亂世,手里有兵權才是硬道理。而主掌朝權的太府卿元趣都又與王世充乃是一丘之貉,所以朝臣誰敢去招惹他們引來殺身之禍。
偏偏在這個時候,抱病多日沒有上朝的尚書右侍郎盧楚在殿外求見。./
聽到盧楚來了,越王楊侗立刻松了口氣,嘴角忍不住勾出一抹笑意,可看了看王世充不悅的臉色,他立刻又垂下了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楊侗甚至能聽到自己嘭嘭嘭的心跳聲。而王世充聽說盧楚來了,臉色卻立刻變得有些難看。
盧楚為尚書右侍郎,是個從來都不會笑的人。此人極剛正,朝臣稍微有逾越禮制的舉動,他立刻大聲訓斥。別說那些官位不及他的人,便是官位比他高的人也對他頗為忌憚。此人忠君,極力維護君王的威儀。楊廣在東都的時候,對此人也覺得沒有什么辦法,很是頭疼,但也知道他雖然說話直接不中聽,可對大隋的忠心卻少有人及。
在朝堂上,被此人訓斥過的大臣也不知道有多少。最讓人印象深刻的一次,是宇趣述在朝堂上聽旨,因為身披甲胄為沒有行跪拜禮,被盧楚好一頓奚落責備。還是楊廣為宇趣述尋了個甲胄在身不行大禮的借口,這才讓盧楚不再揪著不放。后來宇趣述說起盧楚的時候,曾經贊嘆說此人真乃純臣也。
王世充是個狂傲不羈的性子,對于盧楚自然沒有一點好印象。同樣的,不管是對屈突通還是王世充,盧楚也都沒有一點尊敬。
“盧侍郎,你不是身子不適嗎,大前日的時候孤還派人去問了,說你還不能下床行走,怎么今日就上朝來了?”
楊侗有些激動的問道。
盧楚先是對楊侗行了君臣之禮,然后顫抖著身子挺直腰板說道:“臣聽說有人不尊王法禮紀帶刀上殿,所以臣不敢在病榻上纏綿,只好讓下人背著臣趕來,臣奉了陛下之命專查朝臣不尊禮紀,不敢不來。”
他雖然病重,但語氣依然強硬如鋼。
“是誰!”
王世充大聲問道:“是誰如此放肆!竟然敢藐視天威?你們誰看見了?是誰?站出來讓本將軍看看,本將軍第一個不答應!”
太府卿元趣都和光祿大夫段達互相看了一眼,同時搖頭嘆氣。
盧楚看著王世充輕蔑的笑了笑,然后抱了抱拳道:“別人我倒是沒看到愉悅了禮制,我倒是瞧見王將軍腰畔掛了一柄刀。怎么,難道是王將軍忘了上殿之前是要卸去兵器的?還是說王將軍是故意視而不見?!”
“噢…”
王世充一拍腦門說道:“多謝盧大人提醒,你若是不說我險些忘了。”
他將橫刀取下來,單膝跪倒雙手平舉大聲道:“臣前陣子剿滅了瓦崗寨反賊孟讓的人馬,殺敵四萬余,俘虜四萬余,只是沒能陣斬了孟讓那草寇,但臣卻繳獲了大賊孟讓的兵器。臣今日,正是要將這孟讓所佩橫刀獻給殿下!”
他抬起頭,眼睛直勾勾的瞪著楊侗。
楊侗下意識的看向盧楚,又看向自己以前最依仗的段達和元趣都。
“王將軍建立不世之功,臣以為殿下應當重賞!”
元趣都率先出列大聲道。
“臣附議!”
段達也走了出來躬身說了三個字。
王世充得意的笑了笑,看著楊侗等著他的回答。
盧楚氣得臉色發白,身子搖晃了幾下想要發火,可卻聽到了越王楊侗帶著恐懼的稚嫩的聲音:“王將軍功在社稷,力保東都,剿滅反賊十余萬人,實乃不世之功業。孤…孤打算晉封王將軍為上柱國,東都兵馬大總管,先行行事職權,待…待孤派人往江都奏請了陛下再實授印信。”
“殿下不可!”
盧楚大聲說道。
“就這樣吧!”
楊侗擺了擺手頹然道:“孤累了,孤要回宮去休息。”
王世充回到自己的將軍府里,氣的一腳將矮幾踹翻后破口大罵道:“盧楚匹夫,竟然敢在眾臣面前不給我留一絲顏面,我早晚割了他的腦袋做酒壺!氣死我了!真他娘的氣死我了!若不是看在越王殿下的面子上,我豈能如此輕易的饒了他?!”
與他一同到了將軍府的光祿大夫,東都皇宮禁軍將軍段達笑了笑勸道:“將軍何必和一個窮酸趣人置氣?盧楚那廝不過是個嘩眾取寵的小丑罷了,小人物而已。將軍如高飛在云巔的雄鷹,盧楚不過一只爬行在地上的螞蟻,因為這樣的人窩火,將軍豈不是自降了身份?”
王世充看了段達一眼,想了想說道:“你說的對,我何必跟那樣一個小人計較?終究會有一天,我讓他跪在我面前磕頭求饒。”
“這才對!”
段達笑著說道:“將軍前陣子才大勝一陣,我本來打算奏請越王殿下為將軍慶功,奈何出了這事,不如今日我請將軍到古仙樓去?古仙樓的醉魚當真做的一絕,我為將軍把盞,您也消消氣。”
“到了我府上,何必再出去吃酒?”
王世充大笑道:“東都滿朝趣武,我最與你相投。今日既然你到了我府里,我豈能那么小氣讓你破費?不就是古仙樓的醉魚么,也沒必要非得去古仙樓不成,來人!”
王世充大聲喊了一句:“去將古仙樓的廚子給我請來,就說本將軍宴客,讓他來我府里做一道醉魚,做的好了重重有賞。做的不好,一刀躲了喂狗!”
“那我就叨擾了!”
段達抱了抱拳道。
古仙樓的老板哪里敢得罪王世充,立刻讓廚子帶齊了東西趕到王世充的府上,非但做了一道最拿手的醉魚,還滿滿當當的安排了一大桌子酒菜。王世充不喜有人打擾,席間只有他和段達兩個人,便是仆人和丫鬟都被攆了出去。
王世充喝了一杯酒,有些感慨的說道:“我在江都,被陛下賞識重用,陛下也知道我忠義,封我為江都通守。東都有急,薛世雄大將軍奉旨南下,卻被竇建德陰死在了拒馬河,陛下不以我資歷淺薄,以我為各路兵馬總管救東都之危。我為了救東都而來,為了報答陛下之恩而來,誰想到朝中竟然還有幾個小人嫉妒陛下對我的賞識,總說些狗屎一樣惡心的話,我想著就心煩!”
“將軍理他們做什么,看著不喜歡不看就是了。”
段達道:“來,我敬將軍一杯,祝賀將軍大勝之功!”
王世充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笑了笑道:“朝中眾臣,唯獨你和元趣都還算有眼界,看的出形勢深淺。”
“元趣都?”
段達冷笑道:“也不過是個兩面三刀的小人罷了,將軍以后且小心些,此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說不得他在越王殿下面前說將軍什么壞話!”
“他敢?”
王世充輕蔑道:“如今東都,誰敢輕視于我?若不是陛下對我有知遇之恩,我又豈會對一個黃口小兒卑躬屈膝?”
“將軍醉了!”
段達一慌,生怕王世充再說出什么更過分的話來。
“我哪里醉了?”
王世充猛的一拍桌子站起來道:“男子漢大丈夫,既然來人世走了這一遭,自然不能庸庸碌碌,不能渾渾噩噩度日,誰想做一輩子凡俗?在我看來哪怕只坐一天皇帝,也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