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為民摸索著桌案上的鎮紙,緩緩點點頭:“我也知道這其中稍微把握不好,就會弄成一個大窟窿,甚至拖累全市財政,但是我們豐州情況如此,如果我們不承擔一定風險,就難以實現真正的突破,放眼全市,除了卓頭外,也就只有大垣的發展情形略好,淮山、南潭、雙峰、豐城、經開區情況都不佳,雖然各縣區也在尋找自己發展的路徑,但是我還是有些擔心,我們沒有太多時間來探索摸索,兄弟地市也不會給我們太多時間,這就是一場零和競爭。”
“零和競爭?”何學鋒顯然沒有聽說過這個詞語。
“zenonumconpetition,這是一個外來詞語,意思就是這種競爭局勢此消彼長,總和加起來為零,比如每年大概前來我們昌東地區的外來投資為100億,如果我們吸納了60億,那么留給黎陽、曲陽乃至洛門的就只有40億,如果洛門吸納了60億,那我們就只能和黎陽、曲陽來爭奪這剩下的40個億,如果我們豐州能努力做得更好,吸納更多,達到80億,那么留給洛門、黎陽和曲陽也就只剩下20個億了,每年進入這個區域的外來投資是有一定定數的,增長減少的幅度不會大,也就是說誰搶在前面,誰就能獲得更多,而后面的就會獲得更少。我們豐州條件本來就不算好,如果我們不能盡一切可能展示我們最佳的一面,不能先拔頭籌,那么日后我們就會在這種競爭中步步落后,因為先行確立起來的優勢往往是后來者很難追趕上的,后發者往往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來追趕。”陸為民很耐心的解釋道。
何學鋒默默點點頭,陸為民是著眼于整個昌東昌中地區招商引資上的競爭,這一點還是定位很準的。
豐州本身條件就弱,憑什么能吸引打動外來投資者,開始還可以憑著一股子熱情和殷勤的服務來吸引人家來,但是一旦人家來到昌江看了,你的基礎設施條件跟不上,也許人家一邊敷衍你,一邊就在看周邊的地市了。
周圍這些地市一樣可以開出同樣的條件來,在某些方面甚至更好,因為人家許多方面本身就比豐州更好,同等條件下甚至都可以壓過豐州一頭。
“每一項工作都有困難,都有風險,我們要做的就是克服困難,控制風險。”陸為民用力把手在桌案上壓了壓,“我們并非沒有底氣,根據我的了解,伏龍和雙廟在前期招商引資工作做的很扎實,而且開年之后當這一輪招商引資落戶建設順利,他們還會繼續展開他們這種有針對性的定點招商引資,一旦在一個區域形成一定的產業和項目集聚優勢,這種優勢就會變成一種吸引力,尤其是配套體系和服務體系的完備,會使得同類的產業不由自主的被吸引到這里來,因為這里的配套和服務會使得他們的成本降到最低,而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把第一步做扎實,哪怕我們為此付出一些代價也在所不惜。”
何學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明白陸為民的意圖,現在雙廟和伏龍都是打基礎的時候,一無所有的情況下,你只能在財政稅收和土地出讓金上的犧牲來吸引對方,而當基礎打牢,尤其是項目產業形成了集群優勢之后,才能來談其他。
“市長,這份壓力可不小啊,如果我們按照這樣的路徑走,今明兩年我們市財政和城投集團都會面臨難以想象的資金壓力,稍不注意,這根資金鏈就要崩斷啊。”何學鋒并沒有昏頭。
“嗯,不過,老何你也不必太擔心,一旦這些企業落足,發現我們豐州的發展潛力,固然免租金對他們有很大誘惑,但是如果土地廠房他們不買下來,他們也會擔心明年后年土地價格萬一漲上去了呢,我們只說免租金,并沒有說土地價格一成不變,當周邊土地都在上漲的時候,我們不可能不隨行就市吧?這些人都是很精明的商人,他們也會注意到這一點,所以我斷言也就是今年我們會是最困難的一年,到明年隨著土地價格上漲,他們會很爽快的改變策略。”陸為民對這一點倒是很有信心。
何學鋒眼睛一亮,一直采取租地租用廠房這種方式來投資建廠的不是沒有,但是土地價格不算高的情況下,絕大多數企業還是會選擇買下土地自建廠房的這種模式,畢竟土地也是固定資產,買下土地辦證之后一樣可以作為抵押向銀行貸款,而且隨著土地增值,這一樣是一種投資獲益的方式,對于商人們來說,這顯然是一種更有利的方式。
“老何,困難肯定有,也很大,但是希望更大,今明兩年將會是我們豐州大展宏圖的兩年,能不能讓我們豐州在這兩年有一個突破,希望就寄托在我們這班人身上了,我希望十年后豐州老百姓提起我們這一屆人時都能客觀公允的說一句,陸為民何學鋒這幫人還是為豐州作了一些事情的,我也就滿足了。”陸為民進一步道。
何學鋒不是張天豪屬意的人,他怎么謀上這個常務副市長的,陸為民到現在也還不清楚,但是接觸這么久,他覺得何學鋒這個人野心不大,性格上有些偏軟,很理性也很有自知之明,比起呂騰缺了些血性沖勁,也沒有宋大成那么沉穩務實,但是作為常務副市長對于自己來說卻是一個最好的副手,他能很好的貫徹自己的意圖,因為在風格上更為柔和,所以和自己算是形成了一個有機結合。
何學鋒重重的點了點頭,很顯然陸為民這番話打動了他,既然坐上了這個位置,就是想要做一番事情,而陸為民這個有些龐大而又近乎于冒險的構想,卻讓他也生出了一番想要大干一場的沖動。
“市長,我們共勉,我也希望我們這一屆的努力能夠在今后豐州史志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節前的最后一天,雪終于紛紛揚揚的下了起來。
大年二十九下雪,讓整個交通也承擔了很大壓力。
豐州是一個以陸路運輸為主的地區,京九鐵路已經成為了縱貫豐州的大動脈,在外忙碌打工一年的人們熙熙攘攘從豐州火車站涌出來,然后尋找著能夠把自己帶回家的長途客車,緊鄰的豐州長途客運站數十輛通往卓頭、大垣、誰山、雙峰、南潭以及豐州市屬三個區的各大鄉鎮的客車也迎來了一波上客潮。
陸為民一行從火車站慰問了正在忙碌的鐵路職工后,又走進了長途客運站。
這是每年例行的檢查暨慰問,雖然明天,也就是大年三十理論上仍然屬于上班時間,但是實際上從今天下午開始,政府行政機關就開始進入一種節假日前的放松階段了,當然如公安、交警、交通運輸、電力這些單位除外,春節無休對于這些單位來說已經是慣例了。
陸為民走的是公安、交通這條線,而張天豪走的是電力、自來水等公共服務設施體系這條線。
陪同陸為民一道檢查暨慰問的是市委常委、市委政法委書記強勇。
對于強勇,陸為民不是很熟悉,這位從省里下來的干部比起陸為民來豐州要早兩年,但是根據陸為民的觀察分析,強勇其實并沒有能夠真正融入到豐州這個體系中來。
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有很多,一方面是強勇原來從未在基層工作過,對于下邊工作乃至整個豐州這樣貧困地區的官場政治生態不了解,適應速度比較慢,另一方面則是豐州相對比較排外的官場風氣,當然這種排外是相對的,對于那種強勢的果敢的角色,豐州還是比較容易接受的,而對于風格不突出的,就容易受到排擠了。
當然陸為民覺得這其中還有一個關鍵要素,那就是強勇是接周培軍的班,擔任政法委書記。
周培軍在改任紀委書記之前深耕豐州政法系統接近十年,這還沒有算他之前豐州尚未成立地區他在老黎陽地區任職期間的時間,由此可見他在政法這條線上經營的厚實程度。
不過強勇好歹也是正經八百的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兩年時間如果他都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那他也就太遜了,從這幾個月來強勇和自己關系日趨密切,尤其是在上一輪人事調整和豐州城市建設總體規劃方案之爭后,強勇和自己的關系明顯親密起來。
對此,估為民當然樂見其成,沒人會拒絕一個主動靠近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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