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的探討一直持續到了晚間。
晚間這頓飯就顯得比較清靜了,安德健專門留了一桌給陸為民他們幾個,雖然安德健沒有全程相陪,但是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這一桌,安怡和劉建中兩口子也專門來敬了一番酒。
安德健的女婿劉建中在省電力公司工作,和安怡是大學同學,都是學發電專業,屬于技術宅那一類,不過劉建中明顯要比安怡更為放得開一些,也挺能喝酒,過來挨著走了一圈,和陸為民還多喝了兩杯,只說是代安怡敬的酒,主要目的是要為昌州市電力設計院關于新麓山集團的自備電廠項目設計工程說說話。
安德健還有幾個戰友和在普明這邊的同事,其中錦城市公悳安局副局長鐘元慶,這也算是熟人,在阜頭因為麻無忌的事兒,兩個人也算是有些交道,鐘元慶專門來這邊敬了一圈酒,陸為民被迫接招,和這位鐘局長喝了三杯,這三杯下去可把陸為民折騰的不輕。
安德健的戰友和同僚那邊,也還有幾個有頭有臉的人,其中有一位是普明市的副市長,以為是普明市政悳府秘書長,還有一個是普渡區的區委書記,能參加安德健這個算是比較隱秘低調的嫁女宴,應該是入了安德健的眼的。
陸為民和楊達金也去打了一圈酒,也算是禮尚往來,只是這一來一往,酒就像水一般往肚里倒,陸為民覺得雖然自己神志還算清醒,但是等到晚宴結束時,他身子都有些飄忽了,甚至在上車時都有些踉蹌了。
謝絕了安德健的挽留,陸為民幾人連夜返回宋州了。
從昌州到宋州只有122公里路,算上兩個市區內的道路,兩個小時也輕松可到,即便是由蕭櫻這個新手開車,也不會超過兩個半小時。
陸為民和楊達金都喝得有點兒多了,楊達金沒有回宋州,而是到遂安就下了車,提前給秘書打了電話,讓秘書來接車,把楊達金給弄回去,蕭櫻這才從遂安返回宋州。
蕭櫻一邊駕車,一邊還要看著后邊的陸為民。
陸為民的確喝得有點兒多了,蕭櫻在上車之前專門替陸為民拿了兩瓶礦泉水擱著,不過她也知道陸為民的酒勁兒過去得應該比較快,只是今晚喝得太多了一些,讓陸為民有些醉意了。
陸為民有些暈暈乎乎,但是神志卻還是清醒的,酒勁兒上來了,讓人如在云中漫步,也讓他的思維變得無限發散。
蕭櫻從后視鏡里看見陸為民并沒有睡著,而是目光飄忽的注視著前方,這讓她更為擔心。
“為民,沒事兒吧?”這是二人的約定,在沒有人的時候,以名字相稱。
“沒事兒,喝了一點兒酒還真有些好處,那就是釋放了壓力,沒啥心理負擔了,平時不敢想的事情也在腦子里變得格外清晰透徹了,大概人們喝酒,也就是為了追尋這種感覺吧?”陸為民仰靠在二排座位上,一只手拉著扶手,一只手擱在后排座椅上,顯得格外放松。
“你有這種愛好?”蕭櫻瞥了一眼后視鏡,淡淡的笑道。
“這不是愛好,而是一種無奈的選擇,人生活在世界上,隨時面臨來自各方面的壓力,如果不能學會巧妙的排解自己的壓力,很容易患上精神疾病,實際上人們都有各種排解壓力的方式,像感情、愛好、嗜好這些都是其中的方式,比如體育鍛煉、登山旅游,又比如抽煙喝酒,又比如談戀愛、朋友聚會,其實都是排解來自社會各方面的壓力方式,不是都說一醉解千愁么?還真有點兒道理。”
陸為民的話語讓蕭櫻也是略感吃驚,良久才道:“你現在壓力很大?”
“問這個干嘛?”陸為民也看了一眼蕭櫻,“人活在世界上,哪能沒有壓力?”
“不是,我是說你現在的壓力是不是特別大,我覺得你當這個常務副市長可比在雙峰和阜頭的時候更艱難了,在雙峰的時候,我覺得曹剛和你雖然很多觀點不一致,但是在大前提下,你們都還能湊合,在阜頭,我覺得你最輕松,像縣長副書記這些人都和你處得很好,在這邊,我覺得…,呃,怎么說呢,你的同僚里邊能夠和你搭得起手的不多,能幫得上你忙的,就很少,這是什么原因,是你自己的原因,還是有別的其他原因?”蕭櫻沒有回頭,自顧自的道。
陸為民默然,他沒想到蕭櫻居然也能看得到這一點。
她說的沒錯,就目前來說,無論是在市委常委里邊還是市政悳府里邊,能夠真正幫陸為民分擔壓力的人還找不出兩個來。
郭躍斌雖然和他走得很近,但是他的資歷頗淺,也是外來戶,加之工作性質特殊,在真正的本份兒工作上幫不了多少忙,沈子烈現在夾在陳昌俊和自己之間,上邊還有尚權智,所以也無法給自己太多支持,魏行俠看起來關系不錯,但是他們現在結成了童魏孫三家聯盟,從政悳治利益角度來說,只能就事論事,不可能給自己無條件支持,在某些問題上依然還有沖突,至于尚權智這一方,除了以他自身政悳治利益為軸心外,他不會考慮其他。
而在市政悳府這邊,無論是原來的葉崇榮、盧燦坤、畢華勝,還是新上來的陳慶福、葉久齊,他都覺得還沒有真正能夠讓自己和他們走到一起,他也為此分析反思過自己,究竟是自己和他們理念觀點截然不同沒有半點共同語言,還是自己真的太過于特立獨行,和他們無法融為一體?
陸為民覺得可能兩者都有點關系,要改善這種關系,一方面需要時間,一方面也需要自身努力,同時也還要一些契機。
陸為民感覺市政悳府里邊這幾位副市長中,對自己似乎都有些略帶畏懼的警惕,似乎都有點兒敬而遠之的味道,陸為民估計這可能和自己在擔任政法委書記期間徐忠志落馬以及蘇譙政壇變天有一定關系,給人形成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印象,事實上自己能有這么大的能耐么?顯然不是。
見陸為民醉眼朦朧,似乎在思考,似乎又有些醺醺然,蕭櫻不在開腔,專心開車。
好一陣后,才從車背后傳來聲音:“蕭櫻,你比子銘看得還清楚啊,他這個成天在我身邊的秘書還不如你這個一個月才和我見得到一次面的人清醒,好像還沒有誰提醒過我這方面的事兒,我是真的一個人在孤軍作戰。”
“我覺得十步之內必有芳草,宋州原來市委市府領悳導班子的確比較差勁兒,下邊對市委市府班子領悳導的評價也很差,我雖然來的時間之比你長一年,但是我經常在下邊跑,加上我們文化局又是一個碎嘴子多小道消息盛行的地方,也能聽到一些聲音,尚書記來宋州之后,情況好了許多,原來反映最強烈的徐忠志和龐永兵也落馬了,黃俊青走了,應該說對市委市府的反映還是好了很多,現在老百姓最關切的還是宋州經濟要發展起來,其他都在其次。華達鋼鐵項目受人關注點很多,蘇譙那邊的反應非常強烈,大家都很期盼,蘇譙那邊的招工據說都影響到了沙洲和宋城以及葉河這邊,畢竟也就是一江之隔,聽說鋼廠的福利待遇很高,所以很多人都想去,…”
陸為民沒有吭聲,只是傾聽著,他還真沒想到平時不吭聲不出氣的蕭櫻居然會如此關心這些事情,而且了解得如此多。
“你干得很出色,但是你一個人做這些事情,壓力太大,而且你的同僚肯定也有些一些情緒想法,我覺得你可以適當的分攤一些工作給他們,我想他們肯定也是樂于來分享這些明擺著可以獲得榮譽和好評的工作,他們都不傻,看得清楚形勢,也知道干什么才能為他們自己資歷和政績添磚加瓦,…”
陸為民嘴角浮起一抹笑意,雖然頭還有些昏昏沉沉,但是神志他卻很清醒,他倒不是為蕭櫻這番觀點而高興,他是為自己身邊總還是有人能關心自己而感到高興。
“把他們拉進來,一方面你也可以輕松一些,分擔了壓力,同樣他們能走到這一步,也不可能都是庸人,肯定也有他們的長處,大家一起做,我覺得那樣效果肯定也會好得多,…,你好像不太相信他們,但是我覺得求同存異也是你原來在雙峰慣用的辦法,到了宋州你好像反而變得獨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