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法委的小會議室在角落里,和廁所斜對,位置有些偏,光線也不好,平時開會用的時間并不多,很多時候都用市里的大會議室。
涂鎮海踏入小會議室時就意識到了情況不對,陸為民和孟凡英面無表情,而坐在斜對面的卻是市紀委副書堊記紀登云,而對面斜睨過來的目光讓涂鎮海悚然一驚。
“老涂來了?”孟凡英很不想在這種場合在場,但是作為局長,他又不可能不在場,無論涂鎮海日后下場如何,這筆賬多多少少都得要記在他頭上的,坐在這個位置上,有些事情卻又由不得他了。
“陸書堊記,孟局,我來了。
”涂鎮海略微鎮靜了一下心神,自己是不是有些太敏感了?那幾樁案子多多少少都有些問題,但是要說馬上就能牽連到自己身上,只怕還沒有誰有在不驚動自己的情況下就把這事兒給弄清楚了的本事,估計應該只是陸為民覺得這些案子里邊有故事,所以才會把紀委的人叫來作勢。
“唔,老涂來了就好,登云,宣布吧。”陸為民也不廢話,淡然的擺擺手,示意紀登云按照他們的程序規矩辦。
紀登云也沒有想到陸為民來得這么直接,一句廢話都不說,只能硬著頭皮站起身來:“涂局長,經市紀委研究決定,認為你在多起案件中涉嫌嚴重違紀,所以根據《中堊國共堊產黨紀律檢查機關案件檢查條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監察條例》有關規定,責令你對相關問題作出說明。”
涂鎮海臉色陡然變得蒼白起來,胳膊中夾著的皮包啪嗒一聲落在地上,目光卻很復雜,沒有看陸為民,也沒有看紀登云,只是望著孟凡英,“孟局,這是怎么一回事?”
孟凡英有些疲倦的搖搖頭,目光里也有些茫然和迷惘,“老涂,這是市紀委的決定,我本人不清楚,只能服從。”
“你不清楚?喲呵,你不清楚你會坐在這里給我打電話讓我來開會?”涂鎮海已經慢慢回過神來,怪叫一聲,臉上浮起猙獰之色,“這是要雙規我是吧?玩的漂亮啊,孟凡英,你這是卸磨殺驢,還是過河拆橋?”
孟凡英仍然只是搖頭,但是這一次卻沒有答話。
“我問你一句,你的橋過了么?這么早就拆橋,你不怕你也跌到河里去?”涂鎮海看到兩名紀委干部已經走到了身后,他反而鎮靜下來,擺擺手,聽憑兩名紀檢干部搜查了自己的身體,表示自己沒有帶任何危險物品,這才大大方方的坐進椅子里,目光閃爍著陰寒的光芒,“孟凡英,我栽了,對你有什么好處?你以為你還能坐得住?媽的,唇亡齒寒的道理你懂不懂?尚權智和陸為民他們是要把我們連鍋端你懂不懂?傾巢之下焉有完卵這個道理你懂不懂?!”
一連三個“你懂不懂“,聲音越來越高,聲浪幾乎要破門而出,紀登云示意另外一名紀檢干部去把小會議室門掩上關緊,只要控制住了涂鎮海,其他都無關緊要了,這個時候讓這個家伙發泄一下,也有助于下一步對這個家伙的攻心。
“夠了!涂鎮海,你少在這里滿口胡言,你把宋州當成什么地方了,你把市公堊安局又當成什么了?你的碼頭,你的私軍?你還有一點黨性和覺悟么?我告訴你,你必須要把你自己的問題交代清楚!”陸為民沉聲呵斥道。
“夠了?陸為民,我看你們是遠遠不夠!宋州不被你們掘個底朝天,你們這些外地佬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涂鎮海滿不在乎的撇著嘴道:“甭給我在這里說大話,黨性,覺悟,你以為我們是小孩子,說點這些東西就能讓人痛哭流涕幡然悔悟?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你憑什么坐上這個位置,還不是替人拎包拎得好,到宋州來把尚權智的拍得好?當政法委書堊記,政法這條線的事兒你懂多少?我呸!”
“陸某人怎么坐上這個位置是非自有公論,不是你一個階下囚能評價的。”陸為民平淡的道:“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久走夜路必撞鬼,這宋州也好,政法這條線也好,都不是誰的家天下,是代表老百姓利益的共堊產黨在執政,敢做那些事情,那就要有付出代價的思想準備。”
“呵呵,真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代表老百姓利益的共堊產黨?你么?還是宋州市委市政府這幫人?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是古訓,我的黨齡比你的年齡少不了多少,小子,代表了老百姓利益,就沒法代表自己的利益!你有把自己等同于普通老百姓么?市委市政府這些人有把自己等同于普通來百姓么?滑稽!”
既然知道已經沒有好下場了,打定了破罐子破碎的涂鎮海說起話來也就毫無顧忌了,“成王敗寇,你就不用在我面前翻弄你那張嘴皮子了,我有腦子,我能思考,愿賭服輸!你敢說你們沒想動過姓孟的,也許就是這會兒他還對你們有用處罷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陸為民不得不承認這個涂鎮海是把問題看得最深刻最直白的一個人,尤其是提到孟凡英時,孟凡英的臉頰上抽搐的肌肉無疑也說明了許多問題。
“姓孟的,別以為你把我賣了你就安全了,共堊產黨什么時候興過功過相抵這一說?收起你那點兒僥幸心吧!騎驢看唱本——走著瞧,我想我們會見面的,在哪里,你很清楚,…”
在陸為民揮手示意中,三名紀檢干部已經把一個口罩給涂鎮海帶上,涂鎮海的兩只手也被紀檢干部牢牢把住,就這么推搡著直接進了走廊,外邊的檢察院干警也早已把電梯準備好,直下一樓,一輛金杯面包車開了過來,迅速駛離了市委大院。
陸為民站在窗前,目送那輛金杯面包駛出市委大院,這才扭過身來,孟凡英此時已經恢復了正常,而紀登云卻是臉色復雜。
“登云,還有什么擔心的么?”陸為民笑了笑,“和唐嘯那邊聯系一下吧,我想檢察院那邊也應該動手了,釣了這么久才找到如此好的一個時機,唐嘯還把事兒給搞砸了,那我可真要為他是問了。”
“陸書堊記,龐書堊記那邊恐怕會有一些情緒,我建議您最好和童書堊記都與他談一談,溝通一下,現在這種方式非長久之計。”紀登云有些頭疼,龐永兵對他越來越不滿意,屢次在紀委會議上點名不點名的批評他,讓他在紀委里邊也是很難受,很想徹底撕破臉,但是他又只是副書堊記,以下犯上這種事情歷來都是得不到支持的,哪怕是忍辱負重,你也得扛著。
“我知道了,這一次事情是尚書堊記交代的,我想他會懂分寸輕重的。”陸為民也覺得也許尚權智該是時候向省委做一次全面的匯報了,如果這一次的事情真的能翻出很多有價值的東西來,那么提前震蕩一下,也許比日后一次性大震動更有益。
一直等到紀登云離開之后,陸為民這才沉下心來考慮孟凡英的事情。
他知道恐怕這個時候孟凡英心里已經有了一些恐懼,涂鎮海的話觸動了他的傷疤,功過不相抵這是共堊產黨的原則,功歸功,過了過,要一分為二,如果這樣,他孟凡英能過得了關么?除非是主要領堊導明確指示壓下來。
“老孟,別有太大的壓力,干工作難免會犯錯誤,只要不是原則性的錯誤,不是政治錯誤,我想都不是太大問題。”陸為民覺得自己的話都有些干巴巴的,這話也許換了從尚權智嘴里出來,孟凡英還能踏實一些,從自己嘴里出來,就太不可靠了,連他自己都覺得有點兒虛。
“嘿嘿,陸書堊記,那哪能呢?我老孟干了一輩子工作,真要有問題,那也是工作上的一些失誤罷了,談不到上綱上線吧?我自己還是很有自信的。”孟凡英振作精神,站起身來,“陸書堊記,我希望素全的常務副局長職位能早一點明確下來,素全同志工作積極性很高,大局觀強,他來之后市局風氣為之一變,我也衷心希望能夠和素全大好班子,讓全市公堊安工作能有一個大起色。”
孟凡英走了,陸為民卻有一個不太好的預感,動涂鎮海似乎對孟凡英的觸動很大,雖然他話說得很好聽,態度也表得很堅決,但是將心比己,如果自己處于這種狀態下,會這么老實配合么?恐怕不現實,也許下一步孟凡英未必會有這么配合了。
但是不動涂鎮海和高漢柏,市公堊安局的很多問題就沒法搞清楚,尤其是刑偵這一塊的問題,陸為民就是需要利用在刑偵這一塊打開局面,才能由內及外,牽扯出其他問題,而恰恰孟凡英在刑偵這一塊卻又是最薄弱的,基本上被涂鎮海和高漢柏給捏住了,這也才迫使陸為民不得不提前動涂鎮海和高漢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