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孟余江是傾向于支持陸為民的意見的,垂頭不語就是最好的證明。
孟余江不是那種不敢表明態度的人,之所以低頭不語,也就意味著他已經覺察到自己的態度,但是卻不好表明,這是一種有技巧的暗示。
曹剛知道自己如果旗幟鮮明的表明支持葉緒平和張存厚,蔡云濤和孔令成最終可能會選擇支持自己,雖然他們未必贊同葉緒平和張存厚的意見,但是孟余江極有可能選擇棄權甚至是支持陸為民。
如果自己錯估了形勢,那么以舉手表決的方式來決定,那么極有可能變成五比五的僵局,甚至五比六的失手,那對作為縣委書記的自己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打擊,也是不可承受之重,
即便是以六比五這樣的微弱優勢勝出,在曹剛看來一樣是失敗,更不用說從內心深處來說,曹剛也一樣不太認同葉緒平和張存厚的意見。
這個時候退縮無疑會給后期工作增添無限麻煩,他當初只是想給鄧少海和高遠山一個教訓,但是局面演變成這樣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就不得不掂量這件事情繼續演變下去帶來的嚴重后果了。
“我贊同為民的意見,這項工作不能停下來!”曹剛的語氣中充滿了一錘定音的決斷,“雖然我們在此前的工作中出了一些問題,臨場處理上也有一些差錯,但是這不是這項工作停下來的理由。”
“為民剛才有一點說得很好。只要是我們的政策執行沒有問題,我們就可以理直氣壯的推進,我們可以通過公開公示的方式來讓更多的老百姓來了解真實情況,前期這一點上開元鎮做得還不夠,要負主要責任!當然,現在不是追究誰的責任的時候,而是要繼續把工作推進。”
曹剛凌厲的目光在常委們臉上旋轉了一圈,回到橢圓形的會議桌中心。“老葉和存厚的擔心也是存在的,現在傷者還在醫院,家屬們情緒激動,這需要開元鎮馬上開展工作,做好安撫,另外工作組下去也要明確一個原則,既要讓群眾知道工程必須要推進。同時也不能激化矛盾,這個火候要拿捏好。”
常委會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過了。但是緊接著還需要開其他幾個會議。工作組要開會,調查組要開會,這邊開元鎮一樣也要開會。
“小看了老曹審時度勢的能力吧?”黑暗中的馮可行和陸為民并肩而行,輕笑聲中帶著一絲調侃味道,“我還以為老曹真的敢于在這個時候攤牌呢,沒想到這個家伙察言觀色的本事這么精準,卻缺了點魄力啊。”
“哼。可行你說錯了,這不是缺少魄力。而是不魯莽不唐突,比起所謂的魄力來。這份本事更不簡單。”陸為民搖了搖頭,吁了一口氣,抬起目光望著月色如水的前方,“我從來沒有認為他會沖動草率,但是還是沒想到他會如此果斷就把這件事情畫上一個句號,得承認,姜是老的辣。”
陸為民話語里有些遺憾。
曲元高太急于想在自己面前掙這份兒表現了,如果他不急于表明態度,也許曹剛有可能會冒一冒險,但想想,陸為民覺得這種可能性依然很小。
曹剛是不打無準備之仗的角色,這一次自己得知消息就趕回來,大概也讓出乎曹剛的意外,否則,今晚這個會議上,得出的結論鄧少海和高遠山怕都要大受打擊了,至于丁克非,只怕更要背個大包袱了。
馮可行笑了起來,“畫上句號?如果我們不想讓它畫上句號,那也簡單,…”
陸為民聽出了馮可行的言外之意,略一沉吟,“那邊調查有進展了?”
“有些線索,不過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都還暫時未動,只是從外圍了解核實了一些情況,若是照我說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來揭開蓋子,一舉兩得。”馮可行淡淡的道:“有些事情你做與不做,最終的結果都差不多。”
陸為民思索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不,可行,我倒不是怕得罪誰,這個時候動的話,肯定會讓老曹覺得我們是在針對他了,而說實話,目前的局面不宜再出現混亂,一年之計在于春,這全縣的各項工作剛剛動起來,又要打亂節奏,我覺得不合適。”
“但你遲早要面對這個情況。”馮可行搖搖頭,不同意陸為民的觀點。
“至少我們可以選擇合適機會。”陸為民看了一眼馮可行,“選擇權在我們手中,我們可以最大限度贏得主動。”
見陸為民這一點上態度很堅決,馮可行也知道陸為民的想法,輕輕嘆了一口氣,不再多說。
“可行,可能你會覺得我顧慮過多了,但是我不得不這樣考慮。今年縣里起勢不錯,我希望縣里各項工作尤其是經濟工作上能有一個大的突破,這需要一個穩定的環境,老曹雖然和我在很多問題上看法不一致,但是他作為縣委書記,看問題還是很全面的,也能分得清楚輕重。”
陸為民知道馮可行也急于想做出一番成績來,但是紀委這條線上要想出成績可不容易。
監督和查處兩大塊工作,監督職能這一塊看似重要,但那是一個慢工出細活的活兒,而且以目前的體制來說,也不大可能有多大突破,那么就只能在查處上見真章。
但是查處往往也就意味著要有一批干部落馬來作為代價,陸為民當然也希望能查處那些害群之馬,但是作為縣長他卻不能不考慮全縣工作的推進。
馮可行的水平他已經有所領教,才來兩三個月已經把紀委這幫人徹底收服,而且重拳連連,鳳巢區那邊窩案一下子就掀了個底朝天,這還是在付天華尚未歸案的情況下,現在他又把目標盯準了王寶山,而王寶山一旦落馬,不可避免就會牽扯到開元區的干部。
開元現在面臨曲雙路建設,雖然經歷了這一輪人事調整,但是這一輪新到任的干部還沒有能完全進入角色,所以陸為民希望馮可行在節奏和實際上控制一下,盡可能的在開元這邊的工作穩定下來再動不遲,而且他也希望能夠選擇一個更合適的時機來動,避免和曹剛形成太過激烈的對抗,而現在他認為不是好時機。
“為民,你說怎么就怎么吧。我只是擔心老曹經歷了這一回,怕是會越發對你忌憚了,你便是再擺出一副隱忍負重,相忍為國的態度,只怕也難以讓他放心心里的戒意了。”馮可行搖搖頭,“依我看,該攤牌時恐怕還得要毫不猶豫的攤牌才行。”
面對馮可行有些放肆的言語,陸為民只能苦笑不語。
這家伙從豐州市發配到雙峰縣之后就知道如果沒有意外,這雙峰便是他仕途的終點,所以他也就不遺余力想要做出一番事情來,人若是沒有了顧慮,那反而可以放開手腳,找準機會真的一搏,也許才能有機會。
陸為民能理解對方的心思,他也需要這樣一個機會,但兩人的切合點卻需要調和才行。
并不出陸為民所料,當第二天縣里的工作組和調查組迅速開展工作,而鎮政府也把拆遷標準和幾十戶的拆遷補償明細以公告的方式公示在了鎮政府大門外和街道上時,似乎一切都雨過天晴,幾個最初牽頭鬧得最厲害的人再沒有了聲音,而拆遷的順利程度讓開元鎮政府一幫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當天下午工程拆遷便順理進行,伴隨著機械和人員的推進,一幢幢早已經搬遷一空的舊房緩緩地消失在煙塵中,曲雙公路的拆遷瓶頸終于打通了。
調查組的工作依然在進行,但是準確的說進展并不大,幾個懷疑對象都以各種名義消失了,要么外出打工,要么走親訪友,要么一問三不知,這一切同樣也在陸為民的意料之中。
縣委派出的有紀委干部參加的工作組反而借此機會在開元留了下來,收集民情民意,了解老百姓對區委、鄉鎮黨委政府近年來的工作是否滿意,有什么看法意見,深入到了鄉鎮和村組,在很多人眼中甚至有無限擴大的趨勢,這讓很多人都頗為不解。
工作組的解釋則稱正是由于以前開元區區鄉鎮幾級部門的群眾工作不扎實,群眾怨氣很大,才會因為一個偶然原因導致出現群體件,需要從中找出原因,汲取教訓,避免以后發生類似情況,但這個理由顯然難以讓人信服,不少人就有些坐臥不安了。(。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