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委行署堅信在以曹剛同志為首的新縣委班子組成以后,雙峰縣委必定可以在新的一年中取得更大的成績!”
史春林說完之后,臺下立即響起一片雷鳴般的掌聲。
聽到周圍掌聲響起,陸為民也下意識的拍起了手。
作為主角之一,這個時候他卻格外的清醒冷靜。
史春林話語里很有些代表地委意思的味道在里邊,在話里談到了地委對去年雙峰工作是基本肯定的,但是卻對雙峰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陸為民不知道這是史春林的即興發揮,還是受茍治良或者安德健的委托來表達了這個意思,那就是雙峰還有很大的潛力開挖,新的縣委班子健全之后,要充分發揮縣委的主導作用,讓雙峰工作在縣委領導下大步邁進。
史春林的幾乎每一句話都不離“以曹剛同志為首的縣委班子”,卻半句不提縣政府這邊,尤其是自己這個代縣長才剛剛上任,要說自己剛剛入主縣府,縣府班子也一樣才算調整到位,再怎么也應該對縣政府這邊提一些要求或者做一番鼓勵,但是卻只字未提,這讓陸為民更感覺到其中的微妙。
也許是一時口誤后者沒有在意,但也許就是刻意為之了,陸為民現在還無法確定,也不知道下邊這一幫人是否聽出了這其中的弦外之音。
史春林未免也太高看他自己了,地委組織部副部長,你能代表的頂多也就是茍治良而已,要想代表李志遠或者孫震,恐怕你的身份還差了一點火候。
陸為民臉色變得越發溫潤自然,甚至嘴角還浮起了一抹笑意。雙手合十。雙肘撐在桌案上,身體微微向前傾,似乎很是認真的傾聽著史春林的講話。而且還十分贊同。
馮可行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和自己相隔幾個位置的陸為民,史春林的話語里明里是在鼓勵雙峰縣委要加強團結齊心協力,但是已經有了一點隱隱的提醒之一。縣委才是領導核心,一切工作都必須要講求民主集中制,要統一到縣委領導下開展工作,他不信陸為民聽不出這里邊的弦外之音。
但是這個家伙看上去還一副滿面春風的模樣,絲毫看不出有什么異樣,就這份城府也足以說明這家伙可以出師了。
鄧少海也在很隱秘的觀察著和自己鄰座的陸為民。
史春林的話有點警告的意圖在里邊,也許是陸為民在擔任縣委副書記時候風格過于突出強勢,使得曹剛和地委里邊都對他的表現有點擔心,所以才會在他擔任縣長這件事情上拖了這么久。甚至拖過了縣里人代會,當然也不排除地委就是刻意為之,讓你暫時代理一年。稍稍收斂一下。不要過于特立獨行。
今天史春林大概也是受地委領導的委托來說這番話,只不過這番話多半不是受地委組織部長安德健的委托。而是地委副書記茍治良的意思。
想到這里鄧少海就有些頭疼,這才來第一天他就能感到雙峰縣里隱動的暗流,陸為民雖然年輕,但是卻很有影響力,從人大主任楊顯德與陸為民的關系密切,從縣委副書記孟余江的態度模糊,從兩個縣委常委蔡云濤和孔令成與陸為民談話時的那種親密態度,他都覺得這里邊水太深了,他一時間還看不清楚雙峰縣委這個圈子里的真實情況。
若說是曹剛駕馭掌控不了縣委,似乎也不太像,張存厚、葉緒平、孔令成這三個常委都是在他擔任縣委書記之后才進入常委會的,應該算是曹剛的鐵桿嫡系才對,而宣傳部長蔡云濤據說也和曹剛走得很近,縣委常委在自己和馮可行沒來之前也就九個人,就有四個人堅定的站在縣委書記身后,那還有什么問題?
尤其是張存厚這個組織部長更是從地委下來,很明顯還有著一些特殊含義,而葉緒平是本地老資格干部,據說更是和陸為民很不對路,卻在曹剛的運作下擔任了常務副縣長,牽制掣肘的味道太濃了,而孔令成更是曹剛一手提拔起來,并且還把另外一個和陸為民關系密切的常委、前任縣委辦主任成功的邊緣化,變成了統戰部長兼總工會主席,這種情形下,要說曹剛壓制不住陸為民,顯然說不過去。
真正很堅定的站在陸為民一邊的常委里只有關恒一人而已。
政法委書記曲元高,鄧少海稍微接觸了一下覺得對方相當低調,低調得甚至不像一個政法委書記,更像是一個檔案局長,鄧少海也知道對方為什么這么低調,半年前的亞洲國際事件使得梁國威落馬,而他又是和梁國威關系最密切的一個人,這種情況下,保持低調是必須的。
就算是孟余江和曲元高保持中立,陸為民也應該毫無勝算,但是為什么自己卻總感覺到曹剛對陸為民有一種說不出的警惕甚至是戒懼的心理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鄧少海從來不相信曹剛這樣在縣里邊已經浸淫了多年的老手,會毫無緣由的對一個年輕縣長這樣慎重,這只能說明自己先前的了解和判斷只是皮毛,也許還有更深層次的因素牽扯其中,讓曹剛才會這樣投鼠忌器。
鄧少海也曾經猜測過會不會是來自地委的因素,但是他很快否定了這個懷疑,作為縣委書記既然被地委擱在這個位置上,只要不是原則性的錯誤,他都獲得來自地委無條件的支持,即便是陸為民和安德健關系在緊密,但是像曹剛這樣的縣委書記的命運已經不是安德健這個組織部長能夠左右的了,如果陸為民真的逾越過分,曹剛完全可以不給安德健面子而直接予以反擊。
正因為如此,鄧少海才覺得有些看不清。
鄧少海和曹剛私交關系不錯,但不代表在任何問題上他都會無條件支持曹剛,他有他自己的思維判斷力,他也需要對自己的前途負責。
來雙峰不是混兩年就能行,如果他想要在回地區之后獲得一個讓他自己滿意的位置,那么在雙峰這兩年,他就得要拿出一些像樣的東西來,就像是他的前任陸為民一樣玩得這么風生水起,讓無數人側目一樣。
“不用了,我看我還是就住招待所了,這讓縣里騰房子也麻煩,關鍵是上哪兒去吃飯?在招待所里啥都解決了,沒事兒可以和陸縣長搭搭伴嘛。”
馮可行婉言謝絕了孔令成這邊替他騰房子的建議,縣委有宿舍,但都是老房子了,而且都住得有人,很多都是一些半邊戶或者新分來尚未結婚的學生打伙擠著住,但鄧少海和馮可行來了,就不得不騰房子出來,總不能讓他們倆沒住的。
馮可行的態度也讓孔令成松了一口氣,鄧少海一個人就要好解決得多,原來張存厚來時也騰了一次房子,正好還剩一間,鄧少海住下正合適,馮可行要住的話,還得另想辦法,他不住,住招待所,那再好不過了。
“行啊,和我搭伴,我正說每天吃飯一個人孤單寂寞呢,老馮來了我就有伴了。”陸為民笑著道:“老孔你也就別勸了,好容易我才找個伴,你就別瞧破鑼了,反正這招待所也就還有四五個月的壽命,到時候我和老馮再一起去找宿處。”
“縣里邊就沒有考慮過修一修干部宿舍?”站在縣委大院門口,馮可行打量了一下縣委大樓,“要說這辦公樓,在豐州沒有成立地區之前,雙峰絕對算是數一數二的,但雙峰為什么不修宿舍樓呢?不過接著地區成立的東風,地委行署大樓起來了,估計今年五一就要正式搬遷了,豐州市也沾了光,估計在今年十一之前也要搬進去,宿舍樓也修了一批,基本上都能滿足需要了,這也是當時夏書記做的好事兒,替地區和豐州市的干部們都解決了后顧之憂。”
“縣里也不是沒修,但是都是八十年代的事情了,都擠在幾條老街上,雙峰縣城里變化很小,也沒有拓展出新城區來,加上縣里財政一直困難,所以這幾年都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孔令成也有些感慨的道:“當初就是修縣委縣府這兩棟樓,那也是付出了慘重代價的,馮書記你現在是紀委書記,也大概也知道咱們縣里修辦公大樓折騰有多大吧?”
馮可行點點頭,“現在看來,修了也就修了,要用發展的眼光來看,當時略有超前,現在看來卻是非常英明的,要不修一棟倒土不洋的,這幾年過去,又得要琢磨推了重來,豈不是勞民傷財?當然太過于奢靡也不合適,要符合本地財政實際。不過我看了看,咱們雙峰除了縣委縣府這兩棟樓外,好像也就只有雙峰飯店和電力賓館兩棟樓還差強人意了,不客氣的說,三年前,雙峰和豐州城市建設之間的差距大概是五年,但是三年后,這個差距恐怕已經拉到了十年以上,甚至十五年,固然有豐州借助地區成立這個優勢,但咱們雙峰在城建上似乎完全處于一種停滯狀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