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華學院位于江州南郭,占地十余畝,而上院和下院是被分開的,下院在南邊,上院在北邊,中間隔著高墻,基本互不相通。
對于這樣的分區設計,陳劍臣心里明白,不就像地球位面某些綜合學校那般,初中部和高中部的區別嘛。
不過無論下院還是上院,區域位置都不算大,樓房建筑都是方方正正的,使人一看,就覺得十分符合規矩和禮儀。
新生報到,學院內安排有專人指引帶路,并熟悉學院環境。
由于陳劍臣和王復不同,作為廩生,在學院內陳劍臣有單人房分配居住,而王復就只能和另一個秀才擠一間了。
看了房間,雖然不大,但甚是素雅潔凈,陳劍臣頗感滿意,把行李書筪放好,鋪好床被——這里,就將成為他的新住所了。
其實秀才進學,并沒有固定的時間期限,參加科舉中舉成為舉人老爺后,就算完美畢業了;但如果一直考,一直沒有中,那你就可以一直在學院里讀下去——
前提在于你有足夠的盤纏。
在官學里讀書,所費不少,固定的學費就不用說了,日常住宿、飲食、禮節錢、敬師錢、書本錢等等五花八門加起來,一個月基本就要花個一錠銀元寶。
如此昂貴的費用,一般人是無法承受得起的。
當然,秀才也不一定非要進官學,留在家里自學亦可。不過那樣,也就意味著你已經放棄科舉了。
自學成才,實在太難,更難以接觸到官學里的各種科舉資源。
陳劍臣是廩生,不用背負各種費用,倒落得一個逍遙輕松。但是廩生的身份不是永久性的,如果在當年的歲考科考中,成績落了下等,就會被取消廩生資格,淪為普通生員。到了那時,以陳劍臣的家境,卻是萬萬難以承受得起各項費用的。
對于這些要面對的難題,陳劍臣暗暗記在心上,一直在尋求解決的方法。
安置完畢,他正想出去逛一逛,王復來了,道:“留仙,走,請你去狀元樓喝酒。”
狀元樓是江州的首屈一指的大酒樓,一碟青菜都要五十文錢,消費委實不低。既然王復如此熱情,陳劍臣卻沒有推諉的道理,反正現在還不算正式開學,不用遵守各項院規,正好可以出去走走,見識一番。
在半路上,王復抱怨道:“愚兄真是倒霉,抽簽分房,居然和一個老頭子同一室。看他的樣子,沒有六十也有五十了,一把白胡子,滿面干巴皮,語言無味,面目可憎,往后的日子就難熬了。我琢磨著,是不是該花十錠銀子,單獨要一間宿舍居住。”
陳劍臣笑道:“拂臺兄,那是你的事情,不必和我說的。”
說實話,現在的王復整天嘮嘮叨叨,像個怨婦般,陳劍臣的耳朵便有些不耐。
王復卻不管,自顧自說的,簡直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陳劍臣聽得郁悶,干脆練起三立真章,沉浸入自家世界,兩耳不聞窗外事了。
三立真章博大精深,奧妙非常,是修煉浩然正氣的法門。幸而辟邪筆開鋒,真章本身的力量直接開辟了陳劍臣的泥丸宮,就像被人開竅了一般,邁過了最難的第一關,剩下的,只是持之以恒地領悟修習而已。
陳劍臣希望能早日修煉出正氣,屆時即可無需辟邪筆,而隨便用任何的筆墨都能寫出蘊含正氣的字來。
那才是真正屬于自己的本事,不假外物,任何人都搶奪不去的。
江州城內熱鬧非凡,攤子盈街,叫賣聲溢耳。
王復嘴里說個不停,一雙眼睛卻咕嚕咕嚕轉,到處瞄上街的大姑娘們——這廝居然還是色心不死,死性不改的。
陳劍臣看著好笑,也不去管他。
一會之后,兩人來到狀元樓,要了一個臨窗的桌子,王復輕車熟路地點了五樣好菜,再加一壺好酒。
酒菜上來后,開始吃喝。
王復笑著問道:“留仙,此處酒菜如何?”
陳劍臣淡然回答:“還不錯。”
“那就好,往后愚兄就多請留仙來這里吃喝了。”
聞言陳劍臣正色道:“拂臺兄,待學院正式開學,小弟就要專心讀書的了,萬不會耽于飲食,故而此事不可再提。”
王復一愣,還想說笑幾句,但面對陳劍臣一雙清澈明亮的眸子,卻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他知道,陳劍臣是認真的。
陳劍臣干脆了當地把話堵死,一方面自不愿老跟著王復吃白食,授人話柄,要知道一回兩回屬于“禮節”,三回四回就是“沒節”了;另一方面,他要抓緊時間修習三立真章,哪里有那么多功夫陪王復吃喝玩樂?
王復此人,本質尚可,性格也還算過得去。但他和陳劍臣,畢竟屬于兩個世界的人,大家的想法志向完全靠不到一邊去。所謂道不同,不相與謀。
王復干笑一聲道:“專心讀書也好,也好,看來愚兄也要向留仙學習學習…”
他嘴里這般說著,卻一點真誠都沒有,
陳劍臣更是不信——來江州之前,王復還很直白地說到了江州后要去找一找朱媽媽,看有沒有辦法讓自己重振雄風呢。
朱媽媽何方神圣?
卻是江州怡紅樓的頭牌老鴇,據說練就一門出神入化的口技活兒,口舌作用之下,咸魚都能翻身,朽木都能雕花,此中意味,不足為外人道也。
不過王復如何,陳劍臣現在懶得管,也管不著。
話不投機,便有幾分冷場。
冷場也好,可以專心吃喝。
忽然窗外街道上一陣喧嘩,似有人爭執,又有許多人在起哄,鬧成一團。
陳劍臣好奇地探頭出去一看,就見到街道上許多人圍成了一圈兒,圈中一個漢子推著一車大黃梨在販賣,而此時車頭前卻賴著一個破巾絮衣的邋遢道士,一個勁地在求漢子施舍個梨子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