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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事態

第九十五章事態  皇帝很苦惱,他一再說自己是清白的,卻沒幾個人相信,人人都勸他從重處罰沈昭容,好證明自己的清白,可他又下不了這個手!

  他曾私下問了那位診脈的太醫,對方信誓旦旦地告訴他,沈昭容是真沒懷孕!只不過是氣血不通,又有些胸悶,勉強算是有幾樣癥狀與懷孕相似而已。雅文言情只是她身邊的人聽風就是雨,瞧著象就到處嚷嚷她是懷上了,因此才會鬧得一發不可收拾。這位太醫資歷頗老,也很受皇帝信任,他這么說,皇帝自然覺得表妹是叫人誤會了。皇帝又想起石家長孫的話,便問太醫沈昭容是否還是完璧?若仍然是,只要叫幾個醫術高明的大夫當眾診一診,先前的謠言自然不攻自破。

  可惜,太醫說了,沈昭容的氣血不通,脈相又亂,顯然是身體沒調理好,單用把脈的法子,恐怕很難斷定她是否完璧…皇帝又拉不下臉來叫人去“檢驗”自家表妹的身體,更想到沈昭容在嶺南時曾與柳玦曖昧過一段時間,萬一當時發生過些什么事,此時檢驗出來了,沈昭容就真的無法在石家立足了。投鼠忌器之下,他也只能再三拿太醫的結論出來說明沈昭容的清白無辜。

  太醫的說法已經成了公認的謊話,皇帝的理由無法服眾,石家那邊卻傳來了消息,指他家長孫雖然性命得保,但因為頭部受傷過重,依然昏迷不醒,甚至可能要一輩子都昏睡下去了。

  石家人見狀,心里也有些凄凄然。他們雖嫌這大孫子惹麻煩,但好歹也是從小教養長大的孩子,在過去十多年里,一直是他們心中的家族繼承人,是被賦予厚望的優秀子弟,如今不但前程沒了,也沒能平平安安地生兒育女。到外地去過平靜的日子,反而成了如今這般不死不活的模樣,把他害成這樣的淫婦還心安理得地受石家供養,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家里人連大聲點對她說話都不行,這世上還有天理嗎?!

  石家人不敢象大孫子一樣,把事情鬧大,但心里的委屈是無法掩蓋的,言談之間不免泄露了出來,旁人見了,也為他家抱屈。就越發請求皇帝從嚴處置沈昭容了。老臣們還說,若是皇帝顧慮那是自己的親表妹,不忍叫她當眾失了體面,私下給她個全尸也是可以的,這也是為了皇帝的清譽著想啊!連宗室里的長輩也都紛紛進宮見駕,明里暗里的敲打皇帝,說沈昭容這樣的禍害留不得了,就算皇帝跟她沒有不倫關系。她做了丑事,還有臉面仗著皇帝的勢橫行嗎?

  皇帝心知沈昭容無辜,哪里忍心下旨將她處死?又聽說沈氏病重多時。生怕她聞訊后有個好歹,對于朝野的壓力,也只能硬抗著罷了。

  不過他下不了手,皇后卻沒那么多顧慮,悄悄兒命人帶了圣旨出宮,要賜沈昭容毒酒,可惜行事不密,叫皇帝聽到了風聲,趕緊派人攔下了,偏這件事又很快就叫宮外的人知道了。公眾越發懷疑皇帝對沈昭容是真有私情,否則又怎會對她如此縱容?

  近支宗室中有幾位不大安份的,開始四處串連,要給皇帝冠上一個失德的罪名,.他們自認為雖不是悼仁太子的血脈,卻都是承興帝親孫。說來與今上是一樣的,悼仁太子在世時雖是正統繼承人,今上也有皇太孫的身份,但悼仁死在先帝之前,他這太孫的名份也打了折扣。若是他有失德之處,不能做皇帝,那其他人是不是就有了機會?

  風聲傳進宮中,皇帝壓力極大。最近燕王因馮兆中之事,帶兵到京城周邊各大營巡視,不在京里,他要找人問意見,也沒處找去,局勢的變化讓他開始認識到,若真的再不做些什么,他這皇位就有可能換人坐了!連皇后也趕來跪倒在他面前,哭得聲嘶力竭,請他痛下決斷。

  皇帝原有些惱了皇后,不但為她自作主張要賜死沈昭容,也為她沒能管好宮里人的嘴巴,讓宮外的人知道了隱密之事,但到底是夫妻,見她哭成這樣,也有些動搖了。

  皇后更進一步哭道:“皇上好歹為自己的名聲想一想!若因小沈氏一人,讓世人誤會皇上是霸占臣妻的昏君,先帝、先悼仁太子還有先太子妃娘娘泉下有知,該有多么傷心哪!”

  這話正正戳中皇帝的軟肋,他回想起沈昭容這兩年給自己添的麻煩,猶豫半晌,也只能嘆了口氣:“罷了,她原有些錯處,若她是個品行端正的,又怎會惹得人人厭棄?”終于下旨罰沈昭容布衣荊釵,終身照顧丈夫,并且每日抄寫女誡百遍,跪在太婆婆石章氏靈前懺悔自己的過失。

  這處罰有些不痛不癢,朝野都不滿意,紛紛進言說太輕了。皇帝無奈再讓一步,派了人去臨國公府,當著石家全家的面,打了沈昭容二十板子,將她打得鮮血淋漓,哭天喊地。石家人看得心里爽快,待皇帝的人一走,就把沈昭容丟在院子里不管,也不請大夫給她瞧傷,沈昭容最終只能自己拖著受傷了身體,一步一個血腳印,回到自己房中去,叫陪嫁的丫頭想辦法弄了藥來治傷。可她才吃了藥,還沒緩過氣來,石家人就派了婆子來押著她去侍候丈夫,去抄女誡,又要她連夜跪在石章氏靈前賠罪。

  原來臨國公回想起從前求賜婚的事,心里就忍不住后悔,他給孫子結這門親,是盼著能給全家人帶來好處的,但自打沈昭容進了門,不但兒孫們的官職丟了,全家人的名聲也落到了谷底,老伴兒生生氣死了,如今連大孫子也成了活死人。若是皇帝還對沈昭容有些情份,也許他為了兒孫們的前程,就勉強忍了這口氣,可如今皇帝分明是厭棄了沈昭容,這門親事白結了!這樣一來,沈昭容還有什么活著的必要?她活著一日,就是告訴世人石家的恥辱!大孫子身邊丫頭婆子一堆,用不著她管,倒不如叫她無聲無息地死了。也省得世人總拿這個孫媳婦來嘲笑石家人!

  臨國公決定一下,石家人也都有了共識,對受了傷的沈昭容,是不聞不問。甚至還攔著不讓她的丫頭出門去尋大夫抓藥。沈昭容完全是靠自己平日備下的一丁點兒傷藥撐著,加上皇帝雖然下旨打她板子,其實還是留有余地的,她傷得并不算重,疼了幾日,也慢慢緩過來了,更察覺到了石家人的態度。心中暗暗叫苦。

  她如今已經沒有了依靠,就算落入困境,也不知該向誰求助。娘家父親是不中用了,前些天沈儒平才來看過她,話里話外都是埋怨,顯然也是相信了外頭的謠言,以為她真的守不住寂寞,跟野漢子偷情有了孽種。還說他本來好不容易尋到一門合適的親事。對方是個窮舉人的女兒,因要守孝誤了花期,如今才二十出頭。模樣兒挺清秀,身子也康健,必定好生養,只要他聘禮多給一些,就愿意與他做填房。偏偏在下定之前,沈昭容鬧出了丑聞,如今對方后悔了,親事沒了著落,沈儒平心里怨著呢,恨不得她明兒就死了。不再連累自己,怎會為她出頭?

  皇帝那邊才重重罰了她,沈昭容也沒有門路進宮,自然不敢奢望。

  沈昭容絕望之下,前思后想,終于還是決定要向安國侯府的姑媽求救。那畢竟是從頭到尾都力撐她的姑媽。雖說如今不怎么中用了,但救她一命還是不成問題的。于是沈昭容派出了自己的陪嫁丫頭,千方百計潛出府去,送信向沈氏求援。

  信倒是回來得很快,但信里的內容卻有些不容樂觀。原來“沈氏”一直以為她真的懷了皇帝的骨肉,沒想到她會說沒有,若是真的有這層關系,哪怕是胎兒沒了,也有可能求皇帝看在往日情份上饒了她,可她既然不曾得到皇寵,如今還有什么法子可想呢?還怪她無用,做了國公府的少奶奶,也能把日子過成這樣,連國公府的人都對付不了,還指望做什么皇后皇妃?

  沈昭容再次受了打擊,痛定思痛之后,決定要為自己再搏一把,只要有一線生機,什么名聲,什么前程,都顧不得了,就算一輩子做尼姑,也比讓石家人害死了強!

  于是她就撐著受傷的身體去找臨國公世子夫人,對這位年輕的便宜婆婆說,自己確實有奸夫,那奸夫不是別人,正是皇帝!若不是他們有這層關系,皇帝又怎會任由朝臣們如何勸說,也不肯下旨為難自己呢?若不是宗室逼急了,皇帝也不會下旨打自己板子。饒是如此,皇帝也是念著舊情留了余地的,不然這二十板子下來,早將自己打死了。

  那世子夫人親見沈昭容受了傷沒幾天就能走能動了,心中也是猜疑不已,馬上就去告訴了公公和丈夫。臨國公陰沉著臉問沈昭容想要如何,后者就要求了一大堆,包括請大夫抓藥治傷、安排生活、準備補藥,等等,還親筆寫了一封血書,要他把信送到皇帝手中。

  臨國公當時答應了,回過頭看了信,卻命兒媳在給沈昭容準備的飯菜與藥湯中下毒,沈昭容的警惕心強,立刻就發現了,嚇得出了一身冷汗,萬萬沒想到石家人連皇帝的賬都不買,就在陪嫁丫頭的護送下,帶傷逃出臨國公府。

  她慌亂之下,也沒留意丫頭將自己帶到什么地方去了,等醒過神來,才發現離皇宮大門不遠。就在她要轉去安國侯府的時候,石家人追了上來,很快就將她們主仆拿下。沈昭容不甘心束手就擒,就當場將自己與皇帝有親密關系的事嚷了出來,說自己是要進宮做妃子的,還懷過龍種,是石家把她的胎打了下來,如今又怕被皇帝知道了,要殺人滅口,顯然是有不臣之心,云云。

  當時雖不是散朝的時候,大街上也有不少人的,當中有許多是官吏官差,石家人嚇得魂飛魄散,強行將她打暈了拖走,無奈知道的人太多了,他們想要給她弄個暴病而亡,也要擔心旁人說嘴。

  石家人不知道,他們心慌憤怒,皇帝更心慌憤怒,他無比后悔自己念舊情饒了沈昭容,沒想到她居然睜眼說瞎話,誣陷于他。如今是連老臣們都對他有了怨言,覺得他若真的做出了這種事,人品就太不象話了,實在是辜負了他們的一片期望,辜負了先帝與先悼仁太子的英明神武…

  皇帝病倒了,無論是真是假,他都綴朝三日了,同時派人飛報燕王,請燕王回來主持大局,還給北平的弟弟送信。他一直都抱著一個信念:遇到了無法解決的事,又沒有可以信任的人幫他,那就去問燕王叔和弟弟,他們會幫他解決的。

  不等燕王回來,皇后也病倒了。因為有人開始議論,既然皇帝會跟沈昭容私通,可見并不是沒有情份,那當初為什么不肯納她入宮呢?會不會是皇后善妒,從中作梗?聯系到皇后這大半年里的專寵,這種說法越來越有市場了。皇帝因此覺得有些對不住皇后,見她病了,就召她的娘家親人入宮相陪。

  沒想到這一陪,就陪出了禍事來。皇后那位才入宮就封了美人的庶出表妹,在見到自己父母時,忽然抱著他們哭訴,怨他們將自己送進宮守活寡。皇帝壓根兒就不能人道,自己一輩子都給毀了,又怨皇后表姐,說她明知道真相,還坑害娘家人,不過是為了給自己固寵,又圖那賢惠的好名聲罷了。

  皇后當時都震驚了,雖然宮人們及時將美人拉了下去,但她的舅舅舅母都聽見了,臉色都有些難看。舅母更是想到,當初差一點就是自己生的嫡女入宮,只是女兒正巧生了病,才把機會讓給了庶女,沒想到反而是件幸事,虧皇后當初還一力主張讓嫡出的表妹入宮呢!

  皇后的這位舅母,性子是個不甘人后的,受了委屈,就一定要鬧。雖說皇后再三說美人是病糊涂了亂說話,但誰都沒相信。出了宮,回到家,皇后的舅母立刻就把事“悄悄兒”告訴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和娘家母親姐妹。接著,她的娘家母親姐妹又把事情“悄悄兒”告訴了各自的親人或是要好的密友。一傳十,十傳百,不到一旬光景,全京城都知道皇帝不能人道了。

  此時,燕王才匆匆趕回了京城。他顧不上回王府歇息,就先進宮見了皇帝,劈頭就問:“陛下怎會讓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皇后又在做什么?!那種事,無論是真是假,也是能讓人隨口議論外泄的么?!”

  皇帝無言以對,默默垂淚。燕王見狀嘆了口氣:“罷了,陛下與皇后都還年輕,遇事難免慌亂些。待臣回去找人問問,盡快想個法子平息事態吧。”

  皇帝慚愧地送走了燕王,回宮去見皇后,對她道:“燕王叔回來了,不會有事的,你…”

  “燕王?!”皇后打斷了他的話,臉上露出慘笑,“他怎會幫你?!一直以來算計你的就是他!他盯著皇上的龍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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