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莫辨 明鸞吃了一驚:“不會吧?她以前已經有過前科了,居然還敢再犯?!她真當這家里的人都是傻子嗎?!”
陳氏皺起眉頭:“怎么回事?大夫人不是一直留在正院里,很少出門么?好好的怎會到廚房去?”
張路白家的搖頭:“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如今滿府里都在傳說,大夫人早在喜姨娘進府那一天開始就看她不順眼,明知道她這一胎懷得不太穩當,.二夫人出面勸說,大夫人也不理會,還是侯爺發了話,她才免了喜姨娘的規矩。聽正院里侍候的婆子說,昨兒大夫人還在屋里發作過,說喜姨娘是仗著自個兒肚子里那塊肉,才敢爬到她頭上來,若是那塊肉沒有了,喜姨娘連粗使的丫頭都比不上呢。”
明鸞聽得好笑:“虧她從前還總是裝出一副深明大義的賢妻忠臣模樣,原來也不過如此。”
陳氏卻聽出幾分不對:“這些話是正院的人傳出來的?”
張路白家的忙道:“真真切切,確實是他們傳出來的。說這話的有一個是正院屋里灑掃的,一個是侍弄花草的,還有一個是漿洗上的人。”
明鸞慢慢醒悟過來:“不是說大伯娘從前在南鄉侯府把家管得妥妥當當的嗎?這才幾年功夫,她本事大退步呀。自個兒身邊侍候的人,居然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說她的壞話,最讓人無語的是,她居然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那種話?!她是不是覺得自己有皇帝外甥撐腰,有恃無恐啊?”如果只是院子里粗使的仆婦說閑話,倒還罷了,那屋里灑掃的,已經算是她身邊的二等近侍了。居然也會傳出這種話,沈氏是怎么管的人?
陳氏沒說什么。只賞了張路白家的一個銀錁子。便打發她下去了,自己帶著明鸞進了東園。
東園里,章寂睡在花圃邊的一張躺椅上,正微閉雙目休息。玉翟坐在他身邊替他捶腿,不遠處的花樹下擺放了軟席。虎哥兒與鵬哥兒兄弟倆正玩耍,青柳與另一個婆子在旁邊看顧著。
明鸞見了這場面,便笑說:“祖父好興致。所謂天倫之樂。不外如此。”又上前向他請安問好。
章寂見是她們母女,也露出了笑容:“回來了?莊子如何?路上還算順利吧?怎的拖到這時候才回來?”
明鸞便把遇見陳宏夫妻的事告訴了他,他很是歡喜,又埋怨陳氏:“怎么不把陳五爺伉儷請回來?一場親戚,又不是外人,好不容易來了京城。自然是該到家里住著,怎能讓他們在城外賃屋子?”
明鸞忙道:“五舅舅還要上吏部辦事。每天來來回回的,怕擾了我們,他后日還要來我們家呢,說是把當年贖下來的一些舊仆送還我們。祖父您瞧,我五舅舅多細心呀,知道咱們缺人使喚,就說要把人送回來了。”
“當真?!”章寂不由動容,想起當年用過的舊仆,也有幾分傷感“都是自小一處長大的老伙計了,還當再也無法相見,.”嘆了又嘆“我也曾跟你們大伯父提過,說從前咱們家用過的下人,當年抄家時都入了官,如今咱們家既已脫了罪名,還得想法子把那些人要回來才是。你們大伯父說,都幾年過去了,當年他不在京中,咱們又早早流放了,那些舊仆究竟流落到了哪里,誰也不知道,便是去戶部和刑部查問,也沒人記得,又能上哪里找去?我也只好死了心。不成想陳五爺還把幫我們把人弄回來。”想了想“這是個大人情,我得好好想想,該如何償還才是。”
陳氏忙道:“您在說什么呢?不過是幾個舊仆罷了…”明鸞眉頭一皺,拉了一把她的手:“母親,仆人事小,難得的是舅舅這份心。咱們章家受了人恩典,是從不會忘的,您就別謙虛推辭了。”
陳氏心下一驚,方才反應過來自己又差一點說錯了話,把對陳家有好處的事給推了,忙閉了嘴。
章寂笑著對明鸞說:“就數你嘴快,你母親是個老實人,我一向盡知的。不會因為她推辭幾句,就真個厚著臉皮白白收了你舅舅的禮,你放心吧!”
明鸞臉一紅,忙顧左右而言它,說起了那塊御賜田地的事。
章寂聽說那塊地跟朱翰之的田產緊挨著,兩家還要合力修溝渠引水,便微微一笑。旁邊玉翟先忍不住打趣了:“怪不得你今兒去了這半日才回來,原來是睦鄰友好去了?從前我還不知道呢,你們瞞著家里人,私下來往多久了?”
明鸞雖然覺得不好意思,但只要不是對著當事人,臉皮比一般的古代小姑娘還是要厚些的,便啐她:“誰私下來往了?你少胡說八道!我當初跟他說話做事,都是奉了祖父之命的!誰跟誰瞞著家里人私下來往,你還不知道么?!”
這回輪到玉翟臉紅了,反啐回來:“你個死丫頭,胡編排些什么瞎話?!看我不撕了你的嘴!”便要撲上來捏她的臉。明鸞笑著躲過去,那邊廂虎哥兒又拉著鵬哥兒過來湊趣了,纏著她問城外莊上的事情。陳氏便走到章寂身邊,將朱翰之提過的外頭局勢以及章放可能要回來的消息都告訴了他。
章寂聽了便感嘆道:“燕王真是未雨綢繆,當初聽聞西南大軍反了,我還擔心老二會出事。懷安侯一直安撫我,說不會有大礙,我見他說得不清不楚的,只當燕王另有安排,也就沒有多問,但心里還是忍不住擔憂,卻沒想到原來那馮兆東早就在燕王掌握之中了。這樣也好,朱文圭和馮家人以為馮兆東在廣西手握重兵,前去投靠,那些投向他們的逆臣也會主動靠過去,等他們入了西南軍中,正好一舉擒下,也省了一個個追捕的功夫。”又說:“這對老二來說是個難得的機會。他不象他大哥和四弟那樣,長年在遼東抵御蒙古。立有大功。若能趁此良機,多立些軍功回來,日后要在軍中升遷也容易得多。”
陳氏點頭應是,明鸞擺脫了兄弟姐妹們回來。笑說:“如果能抓住一兩個馮家人或是別的大頭,那就再妙不過了。二伯父其實也是文武雙全之人。等他立了大功,回到京城里,必然會受重用的。咱們家可就有三位武將了!”章敬則休想再一人獨大。
章寂也想到了這一點。只淡淡地笑了笑。他更欣喜于幾個兒子都表現出色,前程遠大,想想從前他居然讓次子、三子投置閑散,四子埋沒于禁衛軍中,實在是浪費了他們的好本領,又因看見陳氏與明鸞。想起了早死的章敞,神色又黯淡下來:“若老三能活到今天。指不定還能再進一步呢…”
陳氏動了動嘴唇,但什么也沒說,只是低下頭沉默著。明鸞抿了抿嘴,不想再提起章敞,便轉移了話題:“方才我和母親進府的時候,聽到了一個消息,好象是喜姨娘出了什么事?據說跟大伯娘有些關系?”
章寂轉過神來,嘆了口氣,玉翟竄回來道:“還用說么?肯定是她干的!她真以為世上就她一個聰明人了,我們都是傻子!她從前已經干過一次了,如今居然還出一樣的招術!”
明鸞瞥向她:“你怎知道一定是她干的?她人品雖然不好,可也沒笨到這份上吧?真要下毒什么的,她何必親自動手?平時不去廚房的人,忽然去了,豈不是明擺著跟人說有問題嗎?”
“誰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玉翟認定了沈氏就是壞人“伯父上朝去了,大哥哥出門訪友,袁姨娘帶著大姐姐去了石家,你和三嬸又出了城,這府里除了祖父、四嬸,我還有虎哥兒鵬哥兒兄弟倆,也就只有她了。祖父今兒一天都//無彈窗無廣告//沒出過東園,四嬸病著呢,連門都出不了,身邊又有人照看,我一直陪著他們兄弟讀書寫字,除了大伯娘,誰也沒去過廚房。就連喜姨娘出事,也是她屋里的丫頭主動跑來向我求救,我才知道的。我立時就派人去石家給袁姨娘報信了。袁姨娘帶著大姐回來后親自查問,才知道大伯娘去過廚房。”
青柳也上前小聲道:“奴婢可以作證,二姑娘說的句句是實。二姑娘還說,這是長房的內務,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兒不好插手,連正院和喜姨娘的屋子都沒去,只交代管家娘子帶了人去守著,不許任何人進出。直到袁姨娘回來,把事情接過去,才丟開了手。如今大姑娘就在正院里勸說大夫人呢,大夫人只是不承認,還說她去廚房,是因為早上吩咐他們做一個湯,他們做錯了,因此去教訓他們來著。”
明鸞露出一個好笑的神色,玉翟已經忍不住吐嘈了:“她裝什么裝呀?廚房做錯了湯,她隨便派個丫頭婆子去罵一頓就是了,犯得著親自去么?明擺著是因為要做壞事,不放心手下那些新來的丫頭婆子,因此才會親自出馬!”
玉翟的話相當有代表性,安國侯府上下幾乎每個人都是這么想的,就連侯爺章敬與文龍、元鳳也不例外。
沈氏剛剛挨了丈夫的一巴掌,激動得全身發抖,眼中含淚,更多的是不敢相信:“侯爺!那真不是我干的!我真的沒有!你為何就是不相信我?!”
章敬臉上半點表情都沒有:“我從前就是太相信你了,才會落得今日父病母亡的結果。你從前也不是沒做過這種傷天害理的事,那時我想著你是初犯,又一向眼里容不得沙子,那通房行事也確實有些輕狂了,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可是喜兒一向柔順,待你禮敬有加,哪怕是胎兒不穩,也依舊在你面前立規矩,你還有什么不足?!你分明就是容不下我的子嗣罷了!象你這等毒婦,我當初怎么就娶了你進門?!”
沈氏與元鳳都聽得臉色一白,袁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含淚對章敬道:“侯爺熄怒!這件事說來都是妾身疏忽了,妾身愿意受罰!夫人既然說了不曾做過,那就一定不曾做過,您千萬別為了這一點小事,就傷了夫妻情份!只當是看在大爺和姑娘的面上吧!”說罷便磕起了頭。
章敬跺腳:“你這是做什么?此事與你無關,你快起來吧!”只聽得門外一陣騷動,喜姨娘蒼白著一張素顏小臉,在小丫頭的攙扶下跪在門檻外:“都是奴婢粗心莽撞,不慎吃壞了肚子,卻連累了夫人清名,請侯爺降罪,不要再責怪夫人了!”也要跟著磕頭。
章敬這回是直接怒了:“都給我滾回屋里去!都在這里添什么亂?!”直到喜姨娘踉踉蹌蹌地被人扶走了,他方才彎腰扶起袁氏,憐惜地輕拭她已略有紅腫的額頭:“你這又是何苦?明明是她造的孽,卻要你出來為她承擔。那孩子我已經許了要記在你名下的,若是有個萬一,你日后怎么辦?”
袁氏含淚露出一個笑:“有侯爺在,妾身又怕什么呢?只是大爺與大姑娘都在,侯爺只當看在他們面上,不要再責怪夫人了。”
章敬又嘆了口氣,回頭瞪了沈氏一眼:“今日之事就罷了,日后膽敢再犯,我也不顧皇上如何,直接休了你!到時候你可別后悔!”言罷甩袖而去。
袁氏拭干淚水,便上前安撫沈氏:“夫人放心,侯爺已經發了話,便會將此事抹去…”
不等她說完,沈氏已啐了她一口:“少在這里做好人!你當我不知道么?分明是你看那小賤人不順眼,想下手整治,卻要拿我頂缸,如今又故意在侯爺面前做好人,你這人也太無恥了!”
袁氏聽得臉色一白,勉強笑道:“夫人一定是傷心得糊涂了,妾身先去看看喜姨娘如何。”看了元鳳一眼:“這里就交給大姑娘了。”
元鳳眼露愧疚之色,點了點頭:“二娘放心,這里有我。”
等袁氏走了,沈氏便立馬向女兒告狀:“你還叫她二娘?她在害你親娘呢!”
“母親!”元鳳再也忍不住,掉下淚來“您還要鬧到什么時候?!咱們一家人好好的過日子不行么?二娘是個最和善不過的人了,喜姨娘也是個安份的,您為何一定要與她們過不去?!”
沈氏吃了一驚,臉色更加難看起來:“你…你在說什么?!難不成連你也不相信母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