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武庫的山門,是鑲嵌在一塊長滿了藤蔓的巨石中的。遠遠望去,渾然一體,根本沒有任何痕跡。
當展護衛彎下腰,用力的搬動了一下藤蔓下的一塊石頭后。整個山坡發出了哄哄的響聲,接著,就看到那巨石轟然而動,無數碎石和塵土紛揚落下。在震動了片刻后,巨石中一個長長的石條凸顯了出來,然后不多時,那石條竟然從中間凹陷了進去。
在巨石徹底凹陷進去后,在那深達兩米的凹陷兩側,兩個黑洞洞的入口,躍然呈現于眼前。整個凹陷處,規則平整,宛若刀切一般。在那門口垂下的藤蔓,將這曲徑通幽的石門,掩蓋的渾然天成。
在那門里,有全服服裝的士兵,拉弓朝外,儼然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幽寒的箭頭,瞄準了外面的人群。在這昏暗的地道里,顯得格外的森冷。讓人毛骨悚然。
只是,在看到外面的武寧遠和展護衛后,這些士兵連忙收起了箭矢,恭敬地行禮過后,退到了兩側。
“陛下請!”武寧遠liáo起擋在前面,如門簾一般的粗壯藤蔓,指著那一直通往地下的臺階,對皇帝說道。
皇帝抬起頭掃視了一眼這渾然天成的石門后,微笑著點點頭,邁步率先走了進去。其余人等魚貫而入。
等后面的門關上后,地道里頓時變得一邊漆黑。不過,沒過多久,就有士兵將通道兩側的火把點燃。在那幽幽的火光中,地道顯得詭異而又森冷。
“你們花了多少銀子,修建了這個地下堡壘?”一路走來,皇帝看著這通道里,整齊的磚縫兒,不禁詫異:“還有,你們從什么時候開始修建的?”
武寧遠笑了笑,搖頭道:“其實只花了百余輛銀子…打掃了一下,這個地宮早已有之了!”
“哦?”皇帝轉過頭來,看著武寧遠,不解的問道:“這是為何?”
武寧遠一邊走著,一邊指著那通道說道:“這里,原是隋朝宇文家族的墓xué。后來…隋末天下大亂,宇文家族也被那戰亂沖散,散落各地。后來,這個古墓就被人漸漸遺忘了!我們也是在無意中發現的!”
“所以,你們就拿來用了?”皇帝聽了,哭笑不得的看著武寧遠。這皇帝當得,最后連盜墓的事情都做了,真不知道會被后世的人笑話成什么樣。
不過,幸好…做這件事的是武寧遠,命令也是他下的。跟自己沒關系。
不過,還沒等皇帝高興片刻,就聽武寧遠點頭說道:“是啊,原本的時候…這里還有一個守墓的老人,死活不肯讓我們進來。無奈之下,我們只好說奉了旨意,要在這里建皇帝行宮,然后又給了那老者一些銀兩,這才算是得以進入古墓!”
武寧遠一邊說著,一邊搖頭苦笑。顯然是想到了那時痛苦的記憶,表情似乎很無奈。
只是…他在那里一邊走一邊說…卻沒注意到皇帝的表情,豈止是黑…簡直就是面黑如碳。
“你說,你奉了圣旨?”皇帝咬牙切齒的問道,牙齒咯吱咯吱的響著。“而且,還告訴了那老者?”
“是啊,要不然我們怎么進來,難不成真要去做那盜墓賊?”武寧遠好奇的看著黑暗的通道里,臉色不清的皇帝,一臉納悶的說道。想了想后,武寧遠不禁打了個寒戰,然后搖頭笑著說:“那多丟人!”
“再說了,在這里封山修建,我們一直說是奉旨而為,如今再拉虎皮扯大旗一回,也是很正常的啊!”武寧遠一本正經的說道,心里認為本該如此啊。很顯然,這老頭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至少在皇帝的心里,很不爽,很嚴重。
“那你為什么說,朕要在這里修建行宮?”皇帝強忍著怒火,咬牙切齒的問道:“難道,朕這么像一個揮霍無度,昏庸無道的皇帝嗎?”
“非也!”關鍵時刻,武寧遠玩起了拽文的手段。捋著胡子搖搖頭。然后一臉神秘莫測的說道:“此乃聲東擊西,瞞天過海之計!”
皇滯:“…”
片刻之后,昏暗幽深的通道里,突然爆發出了一聲悲憤的怒吼聲。
“武寧遠,老子跟你拼了!”
此言一出,聲勢震天,端的是天昏地暗,地動山搖。
好不容易安撫下暴怒的皇帝,但是一路上,卻讓皇帝那絮絮叨叨的話語,攪得眾人耳朵里像是有一萬只蒼蠅在飛舞。
“一世英名,毀于一旦!”
如此說了一路,加之通道里回音甚大,吵得人頭大如斗。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了走出通道以后,進入了武庫中心地帶,戛然而止。
映入眼前的,是一個巨大的空曠地帶,從地面,到那洞頂,高達百丈。抬起頭,雖然有火光照耀,但依然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唯有叮叮咚咚的水聲落下,宛若空谷幽泉。
整個大廳,方圓千米。成不規則的圓形。四周,皆是山體內部的巖石。在那火光的照耀下,閃爍著昏暗的光芒。這大廳,被分成了好幾層。最下面的那層,似乎是鐵匠鋪一類的人員。皆是赤luo著上身,在那大廳中央,佇立著一個高大幾十米的木料搭建而成的塔的形狀。仔細看去,便能發現,這木塔其實是一個垂直齏降的通道。在那塔下,幾十上百的勞工們,赤luo著身體,將邢古怪的元件送到了木塔中的大框中。而隨著其中一人搭起手勢,便見那木框嘎吱嘎吱的朝著上面升去。
到那裝滿了各種煉制好的鋼鐵到了第二層后,便有人將那形狀各異的鐵制品,拿了過去。然后開始第二道加工。
如此循環往復,一共五層。各層都負責其中一部分。直到最上層,將武器整合完畢后,直接從上方的通道送了出去,由守在外面的專人將武器運走至秘密之所。
看著這行云流水般順暢的作業,一直郁悶的皇帝頓時眼睛一亮。指著那數十個上上下下的升降通道,轉過頭來,看著武寧遠道:“這種作業方法…倒是新奇。既節省了時間,又加快了效率,而且………”
皇帝mo索著下巴嘿嘿一笑,看著那封層處有官兵把手,眼中精光閃爍笑著道:“而且,每層負責一部分…也不至于泄密!真是高招啊!”
“這是永正想出來的,老夫也只是照搬。”武寧遠哈哈大笑一聲,指著下面,已經走下去的呂恒,見他正手里拿著一塊練好的鋼鐵,詢問鐵匠。拉著皇帝一邊往下走去,一邊笑著說道:“他說,這叫流水線!”
“嗯,整個過程行云流水…流水線一名,倒也合乎情理!”皇帝點點頭,小心的踩著臺階,往下走去。
“起初的時候,臣弟看到那圖紙的時候…也甚為不解。不過,當這些工人磨合了一陣后,制造的效率,呵……”武寧遠咋舌,一臉的驚嘆。
“如何?”皇帝興趣頗高,連忙問道。
“整整提高了三十多倍!”武寧遠伸出三個手指頭,ji動的說道。
“三十倍?”皇帝聽了,震驚不已。
“嗯…這還是在極為嚴苛的審核環節后的效率!”武寧遠當初聽到報告后…比皇帝此時更加吃驚。故而,見皇兄如此神色…他點頭笑笑,并沒有趁機挖苦皇帝少見多怪。
“審核很嚴苛?”皇帝聽武寧遠再說起審核的時候,那一臉苦笑的樣子。開口問道。
“是啊,以前的審核環節就已經很嚴苛了!”武寧遠搖頭笑著說道,隨后指著下面,眉頭皺著,看著手里鐵塊的呂恒,撇嘴道:“喏,自從上次他來過后,審核就更嚴苛了。很多已經成型的武器,都被他一個搖頭否定,重新回爐了!”
“哈哈!”看到武寧遠無奈苦笑的樣子,皇帝不由的哈哈大笑。看著那下面,不遠處,似乎對手中鋼材很不滿意的書生,想了想后笑著說道:“嚴厲一些是好事。不過,俗話說,過猶不及。水至清則無魚啊!”
“人至賤則無敵!”正一邊點頭,一邊聽著皇帝訓話的武寧遠,聽到皇帝說什么水至清則無魚后,腦袋一段路,順口接了一句。
“嗯?”皇帝心里正沉思間,卻不料被八弟這么擠兌了一下。頓時面沉下來,轉過頭來,目光不善的看著武寧遠。,“哦,不!”武寧遠深感失言,訕笑著擺手解釋。見皇兄面色稍霽,他這才笑著說道:“當時,臣弟也是這么跟呂恒說的。可是,他說!”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皇帝見武寧遠這么謹小慎微的樣子,不耐煩的擺手呵斥道:“他說什么了?”
回憶了一下那日他與呂恒的對話后,武寧遠臉上的笑容也收了起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臉的嚴肅,看著下面那書生,嘆了一口氣,目光中滿是尊敬的說道:“他說,這些武器到了戰場上,就是士兵們的第二條生命。此時嚴苛,是為了讓更多的士兵們活下來!如果,因為制造武器的時候,粗心大意。而導致戰場上士兵們的陣亡的話,那……
武寧遠一臉肅然,看著皇帝,沉聲說道:“那我們都是國家的罪人!”
聞言,皇帝臉上的笑容也收了起來。轉過頭來,看著樓下,那與鐵匠商討事情的書生,心中默然。
此時,呂恒手里捏著一塊剛剛打造好的鋼材,仔細翻看了一邊,然后又稱了一遍,似乎與自己想的情況,相去甚遠。
“這是最好的鋼了?”呂恒將那鐵塊扔掉后,拍拍手,詢問面前卑躬屈膝的鐵匠道。
“是的,大人,這已經是千錘百煉了!”鐵匠是個老漢,滿身腱子肉看上去一點都不顯得單薄。手上虎口處,長著厚厚的繭子。顯然是老師傅了。
“而且,還用上了新的爐子!”老漢轉過頭來,指著那怪異的高爐,笑著說道:“跟以前的鋼比起來,現在煉出來的,堅硬多了!”
聞言,呂恒點點頭,便讓他去了。
看著地上那塊黑漆漆,上面還有坑洼的鐵塊…呂恒皺了皺眉,自言自語道:“如果說是火器的話,強韌度還是不夠啊!”
因為溫度不夠?難道是因為沒有其他金屬的加入?
對于煉鋼,呂恒也是知之甚少。故而,在開始的時候,也旦是提了一兩條建議。關于高爐的…關于混合金屬的。在其他的,因為自己不專業,如果提了,反而會讓人無所適從。所以,也沒有再說什么。
但是,此時,看到這成品的鋼材,心里覺得有些相差太大。故而,便有些失望了。
“怎么了…鋼材不好?”武寧遠走下來后,彎腰從地上撿起那塊巴掌大的鐵塊后,看了一眼,笑著問道。
“倒也不是不好,只是……”看著工匠們滿頭大汗的樣子…呂恒也不太忍心說什么難聽的話。
正想措辭,眼睛一瞥,卻看到兩個大漢抬著一個框,從面前走過。而那框里,長條狀的鋼條,閃爍著銀灰色的光芒。
是的,就是這種!
呂恒眼睛一亮,連忙出聲…讓那兩個壯漢停了下來。
走過去后…從那框子里,撿起一個鋼條…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分量十足。雙手握住兩頭,用力一彎。啪的一聲,那被彎曲成了弧形的鋼鐵,竟然在瞬間繃直。
好韌性!
呂恒心中贊了一聲,將那鋼條放入木框后,拍拍手,笑著問那有些不知所措的壯漢道:“這些東西,是誰打造的?”
“回大人的話,這是,是狗蛋打的!”一個壯漢膽怯的低下頭,小聲說道。
“他在那里?”呂恒笑了下,開口問道。
“回大人的話,那個就是狗蛋!”壯漢轉過身來,指著角落里,一個正揮舞著大錘,身體強壯的壯漢,低聲說道。
“嗯!”呂恒在看到那叫狗蛋的大漢,時不時的往那通紅的鐵條上撒一把粉末,眼里頓時一亮。擺擺手就讓這兩個壯漢下去了。
“走,過去瞧瞧!”呂恒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轉過頭來,對皇帝和武寧遠興沖沖的說道。
那打鐵的壯漢,看到一群大官朝著自己過來后,頓時嚇了一個哆嗦。將那大錘扔到一旁,拉扯著徒弟,整理自己衣服。只是,因為上身赤luo,沒有衣服可以整理。二人忐忑笑著,隨手在肚皮上mo了兩把。
展雄見那壯漢嘿嘿傻笑著,一臉茫然的樣子。他心里咯噔一下,轉過頭來,對皇帝等人尷尬一笑,然后走過去后,錘了那壯漢一下,壓低聲音斥責道:“見了陛下還不行禮?”
陛下?
壯漢茫然的點點頭,等看到人群里站在最中央的那個眼神如電的老人家后,壯漢心里頓時一驚。
陛下,那,那不就是皇帝嗎?
想明白后,壯漢嚇得腿都軟了。拉著依然茫然的徒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說道:“臣,哦不,卑職,也不是………”
不知道該怎么自稱,一時間壯漢急得都快哭了。
要知道,自己胡亂自稱的話,搞不好會治自己的大不敬之罪。壯漢心里驚恐之下,連忙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平日里,與大家關系頗好的展雄那里。
“草民!”展雄嘴角抽了抽,咬牙切齒的壓低聲音說了一句、
聽到展雄的暗號后,壯漢頓時恍然,連忙磕著頭道:“草民狗蛋,見過陛下!”
“好了,好了,起來吧!”皇帝今天心情大好,嗯,除了剛剛被武寧遠yin了一把。此時,見這壯漢滿嘴的山西口音,惶恐之極的樣子,皇帝哈哈大笑一聲,擺擺手就讓他起來了。
等皇帝老兒享受完別人崇拜,得意洋洋的自憐自愛的時候,呂恒笑了笑,伸手拿起那打好的鋼條,伸手彈了一下,驚訝的問道:“你,是怎么打造的?”
“這…”聽這秀才,直接問打造秘方,狗蛋一臉的為難。這可是自己吃飯的家伙,一旦說出來,自己以后憑什么生活啊。
“狗蛋,你怎這么不識抬舉呢?”一旁,展雄沒好氣的罵道。跟了軍師這么久,他就沒見過軍師能讓自己人吃虧的。此時,見這山西老扣,敝帚自珍的樣子,頓時氣急。
呂恒笑了笑,擺手制止了展雄的發飆。拿著那鋼條,彈了下,聽著那鋼條發出歡快的輕鳴聲。呂恒滿意一笑,將那鋼條放下后,看著狗蛋道:“嗯,你放心,我不知白問你的。只要你說出來,從現在開始,你就是這一層的主管,而且,皇帝還給你一個官當當!”
至于說,幾品官,呂恒做不了主。于是,將這個難題推給了一旁,依然在自戀的皇帝那里。
“哦,啊,對!”皇帝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等聽到武寧遠的轉述后,皇帝很快恢復了神色,咳嗽了一聲后,做出一副神一般的慷慨。點頭道:“對,只要你教會這里人打鐵,咳咳,朕就給你一個六,呃,七,不,是八品的官當當!”
如此說完后,皇帝沒好氣的瞪了呂恒一眼,顯然是怪他沒有跟自己商量,就自作主張!
“八品?”聽了皇帝的金口玉言,那鐵匠頓時驚呆了。
親娘哎,八品,那不是比縣太爺還要大?
而一旁,呂恒和武寧遠,聽到皇帝一句話里,三次變動的官職,不禁撇嘴。
真摳門,鄙視之!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