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情況完全不同。品書網石白海迎來的不是閃光燈和攝像機鏡頭,而是劈頭蓋臉的一頓巴掌,落在頭頂上、腦門上,更多的是抽在臉上,脆生生的耳光。
當時石白海到了現場會的一個駐點小酒店門口,正準備進去,里面突然涌出來一大幫人,領頭的不是老板,聲稱是委托人,留著一撮山羊胡。拆遷小組現場負責人一看勢頭不對,忙問他要干什么,所有的條件都談好了,難道還要反悔不成?
山羊胡哼地一笑,說談什么好,錢呢?看不到錢那都是騙人的,哪里還有反悔之說,只是爭取點正當權益而已。現場負責人臉色一沉,忙轉向高桂達的人,問是怎么回事。
高桂達的人也很納悶,明明已經談妥再補償十五萬,過幾天錢就到位,怎么一下就崩了?
“這里誰是最大的領導?”山羊胡高聲問起來。
“你要干什么?”現場負責人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頭,“有什么條件和要求跟我說。”
“跟你說管個鳥用。”山羊胡冷笑道,“我要當面跟百源區最大的領導說,腦袋里進了肥皂泡也不能這么折騰,匯通路的拓寬可不能像現在這樣,太急躁了,太超前了,簡直就是勞民傷財。”
“怎么說話的你!”現場負責人有些惱羞成怒,“匯通路拓寬是市里今年的十大民生工程之一,怎么就急躁了?而且財政是撥款的,又怎么勞民傷財了?”
“別跟我談民生不民生的,在你們當官的眼里,民生就是民不聊生。”山羊胡道,“再說財政撥款,都撥哪兒去了?撥你們口袋里了吧!要不拆遷標準怎壓得這么低,老百姓都不買賬啊。”
“你這是誹謗啊,小心治你的罪!”現場負責人顯然是兜不住了,他驚慌失措地看著石白海。
石白海故作鎮定,上前兩步,對山羊胡道:“財政撥款上有誤解,改天在媒體上發公告說明,另外匯通路的拓寬并不急躁,也不是朝前,是現實發展的迫切需要。”
“現實發展的需要,還迫切?”山羊胡不屑一顧地笑道,“是借口吧,我看唯一原因就是為了政績來搞面子工程,那當然要越快越好了。”
“胡說!”現場負責人起伏著胸口看看石白海,抹了抹腦門上的汗,他沒想到竟然會出現這種情況,實在是措手不及。
“沒有胡說,只是發表下個人看法。”山羊胡道,“你們都是公務員,《公務員法》里面應該有個條例,身為國家公職人員,應該理解并寬容民眾對工作方面提出的質疑、意見和表達的情緒,也就是說,即使我講得有點跟事實有一定出入,你也得乖乖地聽著,況且我說的還都是事實,我讓你說,匯通路的拆遷拓寬工程,方方面面的問題都規劃好了嘛?沒有吧。你們就知道讓沿街的商戶、住戶搬走,騰出地方來就行是不是?可你們想過沒有,沿街那么多商戶住戶,尤其是商戶,有很大一部分上下三代都靠一個鋪子營生,沒了鋪子,就失去了生存的依賴,你們想過安置沒有?要知道拓寬是沒有回遷的,一下就失去立足之地了。”
“片面,很片面。”憋著臉色的石白海又開始發聲,“匯通路拓寬后,街邊還是要開發大批量的商鋪,怎么沒有回遷?”
“那能叫回遷?”山羊胡道,“一旦匯通路拓寬之后,兩邊將會打包甩出去搞招商引資開發,等開發商把門面房商鋪開發出來對外銷售,那能叫回遷?砸鍋賣鐵買一間都困難。”
“你聽誰說拓寬后街道兩邊要打包招商引資的?”石白海問。
“先別問我是怎么知道。”山羊胡上前兩步,“我先問問你是誰。”
“這是我們百源區委石白海書記。”現場負責人聲嚴色厲,對山羊胡道:“他都親自來關心了!”
“喲,你就是那個老百姓在心里罵了一萬遍的石白海?還假惺惺地親自送關心?”山羊胡很夸張地拉著眉毛,瞪著眼,努著嘴巴,“你他媽是作秀的吧,看看,還帶了一大群媒體記者呢,這次準備唱個什么高調?”
面對面被這么一罵,石白海差點沒上來氣,但他沒忘要保持風度,“你憑什么這么說?”
“就憑你石白海這么個石腸鐵心、白癡弱智、海吃胡喝的人,我就能說你一萬八千遍!”山羊胡抬手指著石白海,“聽明白了吧,不明白就支一聲,我再重復一遍。”
石白海臉色發青,嘴唇抖了幾下,轉頭對現場負責人道:“報警,把這個滋事生非的家伙給抓起來!”
“還要報警抓人?”山羊胡一下跳到石白海跟前,回頭一招呼,“為了好好活著,給我打這個狗官!”
身后早就躍躍欲試的一幫人“轟”地一聲撲了上來。
局勢大亂,現場負責人忙招呼人保護石白海,可沒有作用。主力軍高桂達的人已經有點怵頭了,只是上前嚷嚷著,就是不出手。拆遷綜合小組的人有很大一部分跟沒事人似的,抱著膀子原地不動,都是充空架子的。剩下的一部分人看著這情景,也都猶豫起來,風頭是出不得的。
當然那,有那么五六個人想表現,此時保護石白海就是救駕,有功勞。但是他們還沒來得及奔到石白海跟前,就被擋住一陣推搡警告,別自找麻煩。
推搡是相互的,但只能讓局面相持。可這時石白海面臨的情形就不一樣了,他和現場負責人被抓住了胸前的衣領,很是狼狽。
“打你個狗官!”山羊胡一巴掌打在石白海的腦門上。
石白海一下就懵了,他哪里碰到過這種事情,惶然不知所措。
“再打個你糊涂官!”山羊胡一巴掌又打在石白海的正頭頂,“我這一巴掌給你來個醍醐灌頂,能讓你清醒過來最好,為老百姓踏踏實實做點好事!一巴掌不行就再來幾巴掌,總之是治病救人的善事。”
說完山羊胡又掄了幾巴掌,隨后又打腦門,接著便開始抽耳光。耳光抽得并不厲害,主要是面對自己人準備好的攝像機表演一番,來個記錄。
表演得差不多了,民警也來了,還有特警。區委書記被圍攻毆打,不是小事。
山羊胡不反抗,乖乖跟著民警走,配合執法。走之前,他回頭大聲對圍觀的市民問:“狗官該不該打?”
“該!”幾乎所有人都聲音洪亮地應著。
“警察同志,聽到了沒,民心,民心所向啊。”山羊胡對民警笑笑,鉆進了警車,被帶走。
魷魚對此事一直關注著,到了這個地步是不太好收場的,山羊胡估計會被判兩年。當然,何大龍說過山羊胡有心理準備,蹲幾年沒事。不過魷魚還擔心山羊胡在這期間會被下黑手,因為石白海被當眾出了這么個丑,沒準就狠了心指使人辦山羊胡的事,到時弄個意外假象,山羊胡有可能殘疾或者有更嚴重的事。
面對這種情況,解決的辦法就是高調,把事情廣泛散播出去,引起社會關注反而會更妥當。因為事情的本質可以歸到一般的矛盾糾紛中去,不能說一方是官員就上綱上線。當然了,事端也算是在執行公務時發生的,有抗法的一面,但也不是全面,嚴重不到哪兒去。
考慮到這些,魷魚決定行動,事件的視頻有,照片也有,發。各大網站、論壇,一哄而上。
當官的被打,比較順應當前一部分有逆反心理的人,都跟著留言推波助瀾,有的說打得輕了,有的說打得少了,應該把在場的官員都給好好教訓一下。
一時間,山羊胡人氣高漲,被稱為“山羊哥”。
這個時候,就需要馬甲了。魷魚讓人發評論,先提出對當事人“山羊哥”安全問題的擔憂,接著又提出對“山羊哥”家人安全問題的擔憂,然后把所有的可能都羅列了出來。緊接著,又讓人留言,說要把帖子頂上去,讓事情得到公平公正地解決。
如此一來,的確讓魷魚占盡了先機。
本來,石白海已經咬碎了大牙,發誓要讓當眾羞辱他的山羊胡生不如死,不但要讓山羊胡不好過,還要調查他的家人,想盡辦法去整他們。對此,高桂達是百分百至贊同,本來是他負責找的人鎮場子,沒想到都成了軟皮蛋,導致石白海當場受虐,現在石白海不找他的事已經是萬幸了,應該極力想辦法將功贖罪。
高桂達出主意,說這種事要做得周全些,必須找管康,讓他安排內部人來操作才能保證安全性,否則出了紕漏也難辦。這個石白海也知道,不過他不太好意思直接跟管康講,因為平常他在管康面前可都是很有架勢的,而現在卻被一幫刁民給拾掇了,到頭來還得讓他幫忙出惡氣,有點跌份。
好在有中間人,馮德錦來了,他聽說石白海吃了個大虧,特來安慰。不過馮德錦安慰似乎帶著點高位、教導性的嘲笑,畢竟現在他是市委秘書長,有姿態了,不像以前當富祥縣委書記的時候,那時石白海是市委副秘書長,還自感有點弱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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