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問道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古之道德經化作一道道玄奧的道紋，于識海之中烙印而下，沒入兩條衍化的太極劍魚之中。

　　觀玉像變化，齊天觸摸到一縷陰陽大道，天地混沌分陰陽，陰陽開合孕萬物，陰陽大道，為道之根本，齊天參悟太極劍真義數年時月，終于在今曰得見一縷真顏，道行大進，非但升龍榜蘊藏的大道印記更加明晰，金行大道更是在之前破入二重天，圓滿兩成大道。

　　這一刻，他緩緩睜眼，兩條陰陽劍魚在雙目中游動，這剎那間，他眸光透過無窮阻隔，直入大地，無數金石落入眼中，草木竹石，似乎再無法阻隔他的目光，直到數息后，他見到了一片璀璨的金芒，這金芒堂皇正大，浩瀚無邊，隱約中，他聽到了一聲高亢的龍吟聲，眸光瞬間潰散，倒卷而歸。

　　身形微晃，雙目有些生疼，齊天閉目數息，又再次睜開，他心念一動，再次看向老道，剎那間，他再次見到了一片刺目的白芒，似乎無盡冰河，徹骨的寒氣順著目光倒卷，崩碎鋒芒，卻在眼前寸許處消弭不見，他神情有些恍惚，老道的聲音響起。

　　“陰陽大道，為道之根本，天地分而化陰陽，你居然能悟出一縷陰陽之氣，這是你的機緣，便是一些龍門半仙，都不能得到，不過你如今境界尚淺，還是不要透露的好，升龍榜上，很多人不會愿意看到。”

　　醒過神來，齊天發現識海之中，那升龍虛榜之上，前百道遮蔽的榜文，其中有幾道隱現波動，似乎是察覺了什么。

　　他心中醒悟，當即朝著老道躬身一禮，道：“多謝師伯祖提點。”

　　老道擺了擺手，道：“你為我青云宗弟子，老道我自然要護持你，升龍榜上，有著太多妖孽，他們想要蓋壓同代，同樣也最善于扼殺對手，你升龍榜有名，須得小心，一些妖孽手段逆天，可以通過榜文感應到一些變化，當年，老道便吃過大虧。”

　　老道語氣平淡，似乎在敘說一件極為平常的事情，齊天認真地看他兩眼，隨即點了點頭。

　　“這座玉像，在鋪子里擺出來吧，希望刀法沒有生疏，還能引出一些人。”

　　齊天點頭，他捧起玉像，老道又道：“既然入世，輕易不要動用修為，這里是人皇大地，雖然不修仙道，但是氣運博大，龍脈匯聚，更不要輕易殺戮，免得天發殺機，只有神陣師才能避禍，老道也護不住你。”

　　神陣師嗎？齊天心中喃喃一句，他想到那老人，如果所料不差，應該與神陣師一脈有所牽連。

　　這盤下的鋪子不大，里外兩間，外間鋪面有著一張木桌，齊天將玉像放下，望向街道之上。

　　水云城車馬如龍，晨曦時分，煙氣裊裊，叫賣聲不絕，許多行人坐于街道兩邊的攤位上，餛飩飄香，蔥花味很遠便能聞到。

　　齊天有些愣神，他生出一些回憶，那里，有著諸多熟悉的景象。

　　片刻后，老道自里間出來，手里捧著一方青玉牌匾，上面刻有道氏兩個方正的大字。

　　齊天接過牌匾，在鋪子外掛起，頓時吸引了不少目光。

　　一些行人駐足，都是些過客，很快便過去了。

　　老道一身白色布衣，腳踏千層布鞋，一頭銀發被一根青絲束起，他走出鋪子，開口道：“吃早飯了，早上出行的，都是過客，中午才有貴人。”

　　老人似乎在敘說一些東西，齊天一一咀嚼，兩人離開鋪子，唯有玉像擺在木桌上，熠熠生輝，引得更多人駐足流連，最終卻無一人走進鋪子，終究離去了。

　　餛飩攤子的生意好得很，齊天隨著老道行走，來到一家離鋪子不遠的桌前坐下。

　　早飯的人很多，吃餛飩的最多，賣餛飩的是老兩口，白石的爐子旁，擺放著四五張沾油的桌子，一些大人帶著小孩坐著，熱氣騰騰的餛飩上桌，許多小孩子頓時歡呼起來，他們迫不及待地抓起湯勺，很快被燙得齜牙咧嘴。

　　齊天定定地看著，老道也是凝視，有小孩子發現了兩人，他奇怪道：“那邊的大哥哥和老爺爺為什么總是盯著我呢？”

　　大人們轉過目光，有些訝異，之前并未看到齊天二人。

　　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老道開口道：“老板，今天早上的餛飩，都算我們的。”

　　老兩口也是剛發現兩人，此時聽老道開口，頓時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那老者朝著四面招呼：“這位老爺子真是客氣，大家伙兒還不說聲謝謝。”

　　很多大人都是熱情的打著招呼，帶著自家的孩子給老道行禮，老道摸過一個個小孩的頭，齊天分明能夠感到，一縷縷微薄的生命精氣自老道掌心透出。

　　“我們是鄰居。”

　　老道指了指鋪子，許多人頓時醒悟過來，他們笑容愈加燦爛，都是周圍一些的一些人家，城南鋪子不多，老百姓倒是匯聚了不少，老道的鋪子，頓時牽扯了不少目光。

　　餛飩攤的老兩口端上兩碗滿滿的混沌，乳白色的湯水之上，撒著一層青嫩的蔥花，白胖胖的餛飩透出飽滿的肉色，幾乎占據了一半薄皮。

　　老道抓起湯勺，愣愣地看了兩眼，隨即舀出一只餛飩，輕輕地送入口中。

　　齊天不語，只是一口氣地吃著，他吃出了一些味道，吃出了一些回憶，一顆仙凡之心變得愈加模糊。

　　“小哥慢點，不夠我讓老伴再下。”

　　老者披著白巾，他端過兩碗湯水放到桌上，笑呵呵地看著。

　　老道放下勺子，問道：“這位老弟，你這餛飩攤擺了多久了。”

　　“多久了？”老者一愣，隨即回憶了片刻，開口道，“記不太清了，差不多，得有四五十年了，和老伴成親來年，便在這里了，幾十年了。”

　　老者有些感嘆道：“現在老了，也不知道還能做多久，不過這一天不出攤，這渾身骨頭便癢得很，也許老爺子你不信，這餛飩，我是一口都咽不下去了。”

　　說著，老者輕笑著搖了搖頭，轉頭去收拾離人的桌椅。

　　早飯完了，齊天與老道回到鋪子里，不多時，一些人拎著東西走進了鋪子里，都是一些蔬菜果品，還有一些人割了幾斤肉送了過來，都是之前照面的臉。

　　一些人見到鋪子里簡陋，離開半晌，又搬來了一些嶄新的木桌器具，一名壯碩的漢子笑道：“都是自家的手藝，不值幾個大錢，老爺子這玉鋪開張，這些就權當是賀禮了。”

　　老道微笑著一一收下，諸人嘮了半個時辰才一一離去，鋪子里一下子顯得擁擠起來，因為東西太多了。

　　齊天盤坐于里間木床上，他凝視前方，眸光變幻不定。

　　“這便是凡人，”老道走進來，“或許，只是一部分凡人，他們交換己心，七情六欲最是孱弱，只需要一點便能夠滿足，而我仙道一途，修為愈深，七情六欲愈是強盛，幾乎難以摒棄，你看到了什么？”

　　齊天搖頭，深吸了一口氣，道：“我看到了過去的自己，無法割舍，已經成為執念，并為之種神。”

　　老道皺眉，沉聲道：“什么是道？”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如何入道？”

　　“我以劍入道。”

　　老道輕笑：“那劍就是道。”

　　那劍就是道！

　　齊天微微一怔，眼中逐漸透出一抹清光，他看向老道：“何為仙凡，為何仙凡有別？”

　　“仙者，以身入道，逆天改命，悟得大道，俯覽千山百岳，踏臨九重青天，登天路，叩仙門，證得長生！”

　　老道輕吐一口氣，繼續道：“而凡者拘泥大地，行為生計，蒙陰陽，閉造化，百年之后，終將腐朽，千年之后，尸骨無存。”

　　說到這里，老道終于嘆息一聲：“所以非是體質上佳，我仙道不收沾親帶故者，免得百年之后，徒增傷悲，道心魔障，真我不分。”

　　沉默半晌，半柱香后，齊天目光終于重現清明，他輕吐一口氣，長身而起。

　　“有人來了。”

　　老道眼中透出笑意，他轉身離去，齊天一怔，隨之出了里間。

　　外間鋪子，此時來了三人，這是三個下人，因為他們穿著同樣的錦衣，錦衣之上烙印有兩道清月。

　　“你是這玉店的老板？”

　　為首的是一名中年人，他神情倨傲，只是淡淡地瞥了老道一眼。

　　老道不以為意，輕笑道：“正是在下。”

　　“你這玉像可賣？”中年人指著那玉像開口。

　　老道搖頭：“這是老夫祭奠之物，想要，可以另行雕刻。”

　　跟隨的兩人眉頭一挑，卻被中年人眼神止住，他開口道：“我主清月王聽聞城南出了一尊青玉寶像，想要收藏，不知道老板可否割愛。”

　　老道依舊搖頭：“可以另行雕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