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亂局
入夜的寒水城，依舊是一片燈火通明。
這里是一個海港城市，雖然四大家族的海商艦隊被毀，但是卻還是會有其他海商來往，誰也不知道下一支海商隊伍什么時候會靠岸。
所以寒水城，從建城伊始至今，就一直是一座不夜城。
但是此刻，在張家，卻并未燈火通明。
除了前堂和前院亮著之外，整個偌大的張家，其他地方居然都是一片黑暗。
而此刻，在前堂這里，放著一架簡易的竹制抬架，上面蓋著一條白布，看不清布下有著什么。
前堂里，坐著張家家主及張家近十名的張姓長老，這些人才是整個張家真正的決事層。至于其他門客、長老之類的，雖說是高層，可也還沒有大到可以決定張家走向的程度。而在前堂外的前院這里，則站著近三十名張家的子弟，他們或是嫡系、或是旁系、旁支，但是他們卻是有著一個共同點。
那就是姓張！
只不過現在的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有哀戚之色。
“家主，難道我們就這么算了？”一名張家的長老，一臉的悲憤，“阿威他…他死得好慘啊！”
張伯舒臉部抽搐了幾下，但是卻是什么話都沒有說，只是眼神死死的盯著前堂這里的竹架。
張威，最近幾天才剛結束歷練回到張府。
他雖然天賦、才華并不是特別出色，但是他卻非常的刻苦，一手蛇信和響尾已有六、七成火候，實戰能力更是可以稱之為寒水城這里真正的第一人。
或許宋家家主的長子宋世杰是寒水城當之無愧的第一人，天賦極高，十九歲就是先天一境的巔峰，但是畢竟沒有外出歷練過，實戰能力肯定不及張威的。
本來張威回來，是一件大喜色，這代表著張家以后的競爭能力會更強一些。
但是張伯舒卻是知道他和張旭兩人的關系自幼就很好，所以便透露了一下張旭受傷之事，并且暗示只要張威可以殺得了陸離，這張家的決事層里必然有他的一席之地。于是，張威便接連數天都一直在寒水城這里搜索陸離的蹤跡，終于在今天于郊外截殺到了陸離。
只是沒想到，陸杰會突然出現而已。
于是等到入夜，張威卻還是沒有回來時，張伯舒終于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趕緊差遣張家的護院、仆人去搜尋。
靜候了兩個時辰之后，終于迎回來了這么一具尸體。
可想而知，張家是如何震怒了。
“家主！”
眼見張伯舒不開口，當下便又有幾名張家的決事層長老開口齊喊。
“算？當然不可能就這么算了！”張伯舒臉上的怒意，清晰可見，“從這一刻開始！只要見到陸家的人，就給我殺！一個也不用留情！尤其是那陸離！”
“是！”
看著整個張家全情激憤，張伯舒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很清楚，這樣一來就已經等于是和陸家全面開戰了。
之前武館那次的事，他就想要殺了陸離了，只是沒有機會而已。就算想全面開戰，張家也肯定會有很多人不同意的，但是此刻張威一死，還是死在陸杰的手上，那么這件事的含義就變得完全不同。
此刻，整個張家，沒有人會反對全面開戰！
望了一眼張威的尸體，張伯舒的眉頭微皺了一下：可惜了，這枚棋子如果不死的話，將來也必然是張家的一大助力。
對于張伯舒而言，這張威從一開始，就是他要殺死陸離的一枚棋子。
他原本是打算，如果張威把陸離殺了，陸杰發起怒來，他就將張威交出去。但是卻沒想到，陸杰會橫插一手，讓張家占據了道德上的制高點，擁有了和陸家開戰的借口！
這個結果，更讓他滿意！
在這一夜，因為張家做出的這個決定，整個寒水城就徹底變天了。
第二天，張家就徹底行動起來了。
對于還處于懵然未知的陸家而言，張家的行動極具威脅性。因為他們是完全不分地點、不分時間的向陸家展開了瘋狂的襲擊，陸家三個坊市在一天之內就被徹底砸毀，陸家年輕一代的弟子更是死了三人，甚至還死了一位陸姓長老。至于受傷的陸家子弟、陸家長老、執事等等，那就已經超過三十人了！
而早就知道張家肯定會報復的陸杰，卻是一大早就呆在了葉軒的小院里，和他聊這半年來的見聞，完全不理會整個寒水城的混亂。他不在乎張家的報復，也不在乎陸家最后是什么態度，但是他卻是不得不防備張家會突然潛入陸府來襲擊葉軒，因此他自然是一早就呆在葉軒的小院里，甚至還把陸欣也喊了過來。
對于陸杰而言，陸家的態度讓他非常的失望。
就如同葉軒的態度一樣，此時此刻的陸杰，眼里便只有陸離和陸欣這兩個孩子而已。
整整一天下來，整個陸家便是一片的哀嚎之聲。
因為，受傷的人實在太多了！
雖然陸家的主要戰力都未受損，但是幾個坊市和其他一些店鋪，卻是全部都被張家給砸了個稀巴爛，這筆損失才是真正的無法估算！
“張家瘋了！”坐在議事堂里，一名陸家長老開口說道，“僅僅一天！我們就死了三個子弟和一名長老，這…”
“我打聽過了，這事完全就是由陸離引起的！”陸全開口說道，“陸杰為了救了陸離，把張家一名嫡系子弟給殺了！據說那人完全可以和宋家長子相提并論，這張家能不瘋了嗎？”
“別說這些有的和沒的了，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如何解決這件事！”
又一名長老喊道。
“打回去！”一名頭發發白的老者怒吼一聲，“讓他們張家知道，我們陸家也不是好惹的！”
這名長老只有兩個孫子，他這些年來一直悉心教導他們，但是在今天，他的兩個孫子卻是同一天死去了，這讓他差點崩潰。
“我覺得，我們應該把陸離交出去。”陸全長老大聲喊道，“這禍事完全是由那陸離引起的，只要我們把他交給張家，張家的怒火自然也會平息了。到時候，我們再和他們商談一下，我們今天的損失都可以得到補償。”
“陸全長老，你的孫子還沒死吧？”另一名中年男子陰陽怪氣的說道。
“你這是什么意思？”陸全臉色一怒。
“死的人不是你的孫子，你當然可以說要賠償了。”中年男子冷笑一聲，眼里滿是怒火。
死去的三個陸家子弟里，有一個，便是他的兒子！
“我知道你的孩子死了，這是一件很悲痛的事，我可以理解。”陸全長老一愣，隨即說道，“但是我們要為陸家著想！如果我們也和張家開戰的話，不說最后的勝負問題，我們兩家的實力必然會大退，到時候這寒水城…乃至整個白玉王朝，哪還有我們的立足之地？我們可不能讓宋家和齊家坐收漁人之利啊！”
“對！我們不能讓其他兩家看笑話！”
“把陸離交出去，這事就可以解決了。”
“放屁！我們應該反擊！”
“不，要交陸離…”
“殺張家一個片甲不留！”
一時間，整個議事堂就如同菜市場一般吵鬧不停。
與張家的決事層概念不同，陸家是真正的把那些有實力的客卿、長老，都當成了自家的一份子，整個陸家的決策都是由他們投票表決來決定的。這也就導致了此刻整個議事堂一片亂哄哄、徹底分成兩個派系，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論不休，誰也無法徹底說服另一邊。
“夠了！”陸仁怒喝一聲，猛的拍了一下桌子。
瞬間，整個議事堂便安靜下來了。
“一群白癡。”一名面白無須，看起來溫文爾雅的白衣男子冷笑一聲，他的目光如刀，一一掃視過剛才那些叫囂著要交出陸離的人，“交出陸離？虧你們想得出來。…你們是不是把陸杰那尊殺神給忘了？”
聽到這人的話，以陸全為首的一群人瞬間就沉默了。
這名男子，便是陸仁、陸杰的三弟，也就是葉軒等人的三伯，陸義。
他看起來似乎是一名儒生，但是在整個陸家里，他的實力卻是僅次于陸杰，可他的名聲卻是在陸杰之上！
陸杰當年闖蕩時，人稱殺神，可想而知他劍下亡魂有多少人了。
但是這陸義，卻是被人稱之為…屠夫。
白玉王朝雖只有十大高手之列，但是若說十大高手之下的強者，這屠夫陸義就算不能稱為第一人，卻也在前五之列！
“這一次我和二哥為了家族的事，跑了一趟寒水門，結果你們倒好。”陸義再次冷笑，這一次他目光所掃視的人卻是多了一名陸仁，“陸離為我們陸家參與比試負傷而歸，你們居然連一點表示都沒有？二哥聽聞此事之后沒有來找你們的麻煩，你們就應該上香偷笑了，居然還敢說交出陸離？你們的大腦裝的都是漿糊？”
“那依三弟之見，該如何處理？”陸仁終于開口了。
“大哥不是有了決斷嗎？又何必問我？”陸義沉聲說了一句，“不過二哥那邊，你們是不用去找他了，他肯定不會出手了。”
陸仁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只是他的目光也變得銳利起來。
這一刻，議事堂里的人便都知道接下來應該做什么了。
盡管陸全依舊有些不甘，他還是無法忘懷自己孫子武功被廢這事，但是此刻他也是不好反駁什么了。
就在張威身死的第二天凌晨，陸家便發動了雷霆般的反擊手段，一夜之間便將張家所有店鋪全部拆了，就連那些趕來救援的張家護院、長老，也被盡數擊退。
相對于陸家死了三名年輕子弟和一名長老，這張家卻是在一夜之間就連死五名先天二、三境的長老！
宋家家主和齊家家主兩人，相約于一處茶樓里會晤，而兩人見面的第一句話，便是——
“寒水城，如今已是徹底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