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翠的沉穩與她的長相極不相符,她性子慢,上大學時吃飯經常遲到,有時候溫純、談少軒他們打完球回來,食堂快收攤了,她才磨磨蹭蹭到,經常就湊在汗臭的男生當中,小鳥吃食般吃一點。
王曉翠是和季萍媛一起來的。
下課之后,季萍媛回宿舍收拾了一下,所以來得晚一些。
兩個人打好飯菜之后,餐桌坐得已經很滿了,得見縫插針。
季萍媛顯然看見了溫純一伙子人,跟王曉翠說了點什么。
李喜良忙站起來,招呼道:“萍姐,曉翠,這邊坐。”
季萍媛和王曉翠端著盤子就過來了,看上去,她們認識不久,卻很是親熱。
溫純倒有點奇怪,她們又不是個班的,怎么一下子就親熱了呢?
這年頭,女干部升遷的機會少,大家都說,女干部之間的親熱都是假親熱,到了提拔的當口,就是分外眼紅的仇人。
不過,季萍媛和王曉翠升遷的渠道不同,級別也不在同一個檔次上,不存在將來提拔撞車的問題,所以,她們之間的親熱是那種沒有防備的真親熱。
王曉翠過來,跟大家微笑打招呼,因為上午在開學典禮上作為學員代表發了言,所以大家都認識她,都點頭回應。
王曉翠不認得郭長生和湯如國,李喜良就一一作了介紹。
介紹到溫純,季萍媛用筷子敲了敲盤子說:“老李,你歇會兒吧,人家兩個人是大學校友,還用得著你介紹?”
李喜良鬧了個大紅臉,不好意思地坐下了。
吃飯的時候就嘻嘻哈哈,飯桌上的話題海闊天空。
別看季萍媛在市財政局是財神奶奶,但到了餐桌上,就暴露出婦道人家的本色,扯著扯著,就扯到了個人婚姻問題上。
李喜良作悲傷狀,低聲說,老婆春節前病故了。
郭長生用筷子點著李喜良說:“老李,你可是雙喜臨門啊?”
“你…老郭,你這話…”李喜良不解。
郭長生大笑道:“沒聽說嗎,官場男人三大喜事,升官發財死老婆,你這一下占了倆,可不是雙喜臨門嘛。哈哈。”
升官發財對于官場人來說,自然是喜事,后來發展到死老婆也成了喜事,說的是官員有權有勢了,本來就想找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彌補大半輩子的忘我工作,家里的黃臉婆礙手礙腳,正好沒了,遂了心愿,豈不是大喜過望。
季萍媛瞪了郭長生一眼,說:“老郭,別瞎說,人家曉翠還沒結婚呢。”
郭長生嬉皮笑臉地說:“嘿嘿,那不正好嗎?”
李喜良鼓著腮幫子沒說話,眼睛卻瞟了王曉翠一眼。
王曉翠臉一紅,把頭埋得更低了。
溫純覺得,郭長生開這種玩笑有點過頭了,便把盤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摔,板著臉說道:“老郭,別胡說八道。”
溫純一訓斥,郭長生乖乖地把嘴巴用在了吃飯上。
這會兒的郭長生對溫純的態度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不僅把嫉恨丟到了腦后,時時處處還有心巴結討好,溫純一發話,他自然不敢再多說。
官場上,級別決定地位,背景決定態度。
溫純現在和郭長生都是副縣長,級別上已經是平起平坐了,可論起背景來,郭長生就比溫純差了很多,所以,郭長生想不端正態度都難。
再加上在見面會上,席菲菲敲了山,郭長生心里不太踏實,還惦記著適當的時候溫純能幫上一把忙,哪里還敢和溫純較勁呢。
郭長生扒拉了幾下,“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
“吃好了,郭縣長?”王曉翠為了表示自己沒介意,特意問了一聲。
郭長生笑笑,說:“對不住,曉翠妹子,剛才是開玩笑,你別往心里去啊。”
郭長生的老家也在西山縣,他特意用了家鄉口音向王曉翠道歉。
王曉翠也笑笑,說:“沒事,沒事,不知者不怪嘛。”
郭長生如釋重負般走了。
湯如國一直沒多說話,只顧著吃飯,這會兒也吃完了,和其他幾個人打了聲招呼,跟著郭長生一起走了。
季萍媛意猶未盡,又低聲問溫純:“小溫,聽說你和曉翠是大學的校友,我看曉翠妹妹長得挺漂亮的,心氣也高,你當年就沒追一追他?跟萍姐說實話,你也一直沒結婚,是不是還等著曉翠妹妹呢?”
季萍媛的話讓王曉翠心頭一顫一顫的,心跳加快,臉又紅了。
溫純沒接茬,轉頭問李喜良:“老李,西山縣中小學的條件改善了一點嗎?”
李喜良嘆口氣,說:“沒有呢,這些年縣里的教育投入不到位,與望城縣比起來,恐怕相對差距拉得更大了。不怕你笑話,春季開學了,老師上個學期的工資還拖欠著呢,等著扶貧款撥到位再補發呢。”
“哎,哎,老李啊,你是不是嫌我扶貧款撥慢了,變相批評我呢。”季萍媛斜著眼睛看李喜良。“看你這副憂國憂民的樣子,你跟你們馬書記說,回頭我就讓局里把你們縣的扶貧款先撥付了。不過,我有話在先啊,這回不許挪用了。”
李喜良喜出望外,點頭如雞啄米:“好,好,我馬上就向馬書記匯報。”
王曉翠站了起來,說:“萍姐,我替縣里的老師和孩子們謝謝你了。”
季萍媛拉著王曉翠坐下了,客氣地說:“別,別,別,好歹我跟老李同學了一場。”
話題就這么岔過去了,還幫著解決了扶貧款的問題,可王曉翠的心情卻好不起來,季萍媛的一句無心之語,在她卻是重重的一擊。
這個話題是她心里的傷疤,沒想到幾年過去了,突然被揭開,還是疼得厲害。
確實,當年溫純與王曉翠有過一段交往,但是,溫純和談少軒、羅雯婷等人都清楚,王曉翠只不過是溫純的“被初戀女友”。
也就是說,很大程度上是王曉翠的剃頭挑子一頭熱。
但是,在王曉翠心里并不是這么認為,她后悔啊,為了一張黨票,好端端的一段純潔的戀情,被她自己親手毀了。
這事還得從溫純和王曉翠入校的時候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