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溫純正在和指揮部的幾個同志研究碼頭工地建成之后的商鋪布置方案,明月氣喘吁吁地跑進來了。
一進門,明月興沖沖地要說話,一看辦公室里很多人,立即把到嘴邊的話咽回去了。
指揮部的同志已經習慣了,督辦組的女警官經常性要找溫指揮討論案情,有時候正好在溫純的辦公室匯報請示工作,也會找個借口退出去。
這次也不例外。
幾個人相視一笑,技術負責人說要有些地方得細細琢磨一下,等完善了之后再來匯報,說完,抱著圖紙領著其他人出去了。
溫純給明月倒了杯水,笑著問道:“這么多天,還沒見你這么開心呢,是不是案情有了進展?”
“當然,大進展。”
溫純一聽,忙把椅子拖了出來,坐在了明月跟前:“什么大進展?”
“那個胡勇要招了。”
“真的?”溫純半信半疑。
明月眉飛色舞,給溫純講述趙鐵柱第一時間從臨江市傳回來的好消息。
今天一大早,喬萬鵬說市局要開一個重要的會議,把趙鐵柱一起帶回去了。
趙鐵柱沒事,就去觀音渡看守所找他的戰友,了解一下胡勇的情況。
到了看守所門口,趙鐵柱發現今天上了三道雙崗。
平時都是一個人站崗,今天卻是兩個人,趙鐵柱覺得一定發生了什么事。
“出啥事了,老田。”辦完手續進了看守所,找到老田,老田急匆匆地剛從辦公室出來,趙鐵柱忙問道。
老田頭也不回地說:“別問了,趕緊進去看看吧,我操,這個月獎金肯定沒了。”
跟著老田到了院子,發現里面亂成了一鍋粥。
“咋回事?”趙鐵柱抓住老田問。
“我操,昨天進來的那個犯人不知道什么時候把一根牙刷磨尖了,打斗的時候,一下扎到另一個犯人的眼睛里去了,真他媽的兇。”
“誰呀,這里兇殘?”趙鐵柱追問了一句。
老田沒好氣地說:“還能有誰,還不是你送進來的瘟神。”
趙鐵柱傻眼了,沒想到胡勇在看守所里還如此膽大妄為。
救護車扯著頂燈嗚哩哇啦地開進了監獄,下來幾個醫生抬著擔架飛奔過來,不一會兒從里面抬出一個滿臉是血的人來。
趙鐵柱一看,卻是胡勇,他左眼上插著一根牙刷柄,嘴里大叫:“哎喲,疼死我了,我交代,我交代啊。”
帶隊的醫生簡單察看了一下,對看守所的領導說:“眼睛肯定沒救了,幸好插得不太深,腦組織還沒受到損傷,否則,這犯人命就沒了。”
看守所的領導抓著醫生的手說:“市局領導交代過的,這個犯人很重要,請你們一定要全力搶救。”
帶隊的醫生答應了一聲,招手讓把擔架把胡勇抬進了救護車。
救護車扯著頂燈嗚哩哇啦地開走了。
望著救護車開出了看守所,一名老管教還心有余悸地說:“媽的,太他媽嚇人了,就一瞬間的功夫。”
另一個年輕的管教接著說:“嗯,當時我距離這兩個家伙不到十米,想過去阻止已經來不及了,那個新來的把牙刷柄插進去之后,還湊在胡勇的耳邊說了句什么,胡勇就一個勁兒地交換要交代了。”
“媽的,一幫亡命之徒,都他媽像他們這樣,我們非得累死不可。”老管教搖搖頭走了。
趙鐵柱仔細一打聽,總算把前后經過鬧清楚了。
昨晚上,胡勇的號子里來了新犯人,傻頭傻腦的樣子,跟誰都不說話,也拒不交代姓名,來歷,態度極其惡劣。
送他進去的時候,管教對號長耳語了幾句,說:“這個傻比在外面打人,愣是不交代他是誰,只說叫毛小四,這個名字絕對是假的,我們不好亂來,你幫我修理修理,一定要把他名字問出來。”
號長點頭哈腰地說:“干部,你放心,明天一大早準讓他主動找政府坦白。”
“悠著點,別鬧出事來。”
“明白,我辦事,政府盡管放心。”
當天晚上全號開始集體毆打那個新來的犯人,那人好像沒進過看守所,居然連孝敬號長,唱革命歌曲都不懂。他們用被子包著他打,整整打了半個小時。
“你叫啥?”
“毛小四。”
“操,有他媽這名兒嗎?”
這家伙還叫屈:“老大,從小我就叫這名兒。”
號長覺得他的權威受到了藐視。
號里其他的犯人爭先恐后地重新毆打,都想好好在號長面前表現一番。
一直折騰到早上,這家伙鼻青臉腫,奄奄一息,可還說自己叫毛小四,氣得號長是眼冒青煙。
聽口音,這毛小四還是本地人,號長忙累了,就把胡勇等人喊在一起瞎琢磨。
“這小子,大家伙見過嗎?”號長問。
“沒,沒見過。”一干犯人一個個過去看,又一個個搖頭說。
“最近有沒有冒出什么狠角色?”號長就問一個新進來不久的混混。
那小混混說了幾個名字,都是道上新近犯了事的人物,可說一個名字,號長就搖一次頭。
馬上就要早點名了,再問不出個名字來,這號長怕是交不了差。
他過去踢了毛小四一腳,氣勢洶洶地問道:“老子再問你一句,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那家伙還是傻乎乎地說:“老大,我真的叫毛小四。”
號長氣呼呼地罵道:“沒他媽這種傻比!”
胡勇一直坐在他的床鋪上沒動手,聽號長幾個議論紛紛的,實在按捺不住了,說:“都說老子又臭又硬,沒想到,這傻比比老子還臭還硬。媽的,老子倒要見識見識。”
胡勇走過去,揪住毛小四的頭發,把他從地上拎了起來,惡狠狠地盯著他問:“小子,老子告訴你,我姓什么,叫什么,你能告訴我,你姓什么,叫什么嗎?”
毛小四抬眼看了看胡勇,傻呵呵地說:“這么說還差不多,你告訴我你姓什么叫什么,我就告訴你。”
“哈哈!真他媽的有意思,這你也怕吃了虧啊?”胡勇狂笑完,湊在毛小四的耳邊說:“小子,聽清楚了,老子姓胡,叫胡勇,人送外號‘竿子’。”
“嘿嘿,那我也告訴你。”毛小四還是傻呵呵地樂。
胡勇轉過頭去,沖號長大笑:“對付傻比玩意,還得他媽的用傻辦法。”
毛小四又說:“我只能告訴你一個人,他們太壞了,我不告訴他們。”
號子里一干犯人都被毛小四傻乎乎的話逗得哈哈大笑。
“說吧,我不告訴他們。”胡勇側過頭,將耳朵對著毛小四。
毛小四大聲說:“我姓操,叫操你媽!”說這話的時候,他的手上突然多了一支牙刷柄,還沒等胡勇反應過來,毛小四已經揪著胡勇的頭發,將牙刷柄插進了胡勇的左眼。
毛小四目露兇光,湊在胡勇的耳朵邊咬牙切齒地說:“要想活命,老實交代。”
胡勇捂著眼睛,嚎叫著:“我交代,我老實交代。”
趙鐵柱搞清楚情況之后,喜出望外:惡人自有惡人磨!又臭又硬的胡勇,碰上了更臭更硬的毛小四,就他媽要老實交代了。
他急忙和老田告辭,說要趕回去向領導報告,準備等胡勇傷勢一穩定就突擊審訊。
回市局的路上,趙鐵柱興奮不已,先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明月。
明月聽了,又興高采烈地跑到指揮部,把這個好消息轉告溫純。
溫純聽了,也是喜形于色。沒想到,一直難以撬開的嘴,竟然會以這種戲劇性的方式打開缺口。
他暗暗地琢磨了一番,這個毛小四肯定是李逸飛派進去的。
胡勇受了驚嚇,終于明白了躲在哪里都不保險,只能老實交代,以求自保。
如果胡勇真的交代了,那么近期發生的一系列事件都有了答案,通過挖出幕后指使者再找出秦大炮,解救王寶良,包括福慶街經營戶們的穩定和搬遷,這等等的難題就迎刃而解了。
溫純興奮地拉起明月,說:“走,我請你喝咖啡,慶祝一下。”
明月跟著溫純來到了望城商場對面的咖啡館。
進了包廂一坐下來,溫純就開心地說:“明月,你的那個寶貝儀器很快就能派上用場了。”
明月燦然一笑:“是啊,只要搞清了秦大炮的大致方位,我估計很快就能監測到他的蹤跡。”
咖啡很快就送過來了。
溫純舉著杯子與明月手里的杯子碰了一下,興奮地說:“明月,祝賀你。”
明月瞪著大眼睛,疑惑地問:“為什么要祝賀我呢?就算是破案了,功勞也是喬萬鵬的呀。”
“我不是說案子的事,我是說,你快要解脫了。”
“你什么意思呀?”
“案子破了,你們督辦組就可以撤退了,我們的賭約就到期了。”
明月聽了,放下杯子,低著頭不說話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來,幽幽地說:“溫純,我真的有那么討厭嗎?你就那么盼著我走嗎?”
“不是啊,你誤會了。”溫純笑了:“明月,你說過的,愿賭服輸,我也不能無緣無故地延長賭約的期限啊。”
明月咬著嘴唇,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