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大強正在開會,布置接待來縣里投資的房地產開發商,臨江市名城置業集團的老板錢霖達,這可是市委副書記譚政榮書記親自打了招呼,特意介紹過來幫助振興望城縣經濟發展的,據說這個錢霖達很有來頭和背景,是臨江市房地產開發的龍頭老大,這次有意來望城縣投資,一出手就是幾個億,這么財大氣粗的投資商可怠慢不得。
所以,接了甘欣的電話,萬大強口氣里頗有點不太耐煩:“甘主任,什么事啊,那些個婆婆媽媽的事你跟王主任匯報,我正忙著呢。”
甘欣倒不溫不火:“萬主任,這事只能向您匯報。”
萬大強更不耐煩了,聲音提高了幾度:“小甘,你是不是工作程序還沒搞清楚,你直接歸王福生管,要是賓館的什么破事都找我,我這個主任還干不干正經事了?”
甘欣反而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地說:“萬主任,這事不能讓王福生知道。”
萬大強也被甘欣的口氣搞糊涂了:“那你說吧,簡單點,別羅里吧嗦的。”
甘欣直截了當地說:“王福生把賓館的兩個服務員的肚子搞大了。”
“什么?有這種事?這種話可不能瞎說的。”一聽這話,萬大強的頭嗡地就大了。心想,王福生這狗日的有這么大的膽子嗎?
“千真萬確,我這里有懷孕的檢查證明,有當事人寫的材料。”甘欣裝出一副很為難的口氣說。“萬主任,你看,我才過來負責,這,這可怎么辦嘛。”
萬大強也穩不住了“小甘,你千萬別輕舉妄動,我馬上過來,一切都等我過來了再說。”
十幾分鐘之后,萬大強趕到了望城賓館。
一進甘欣辦公室的門,萬大強順手就把門掩上了,想想似乎不妥,還是略微開了一條縫。
“怎么回事?”萬大強接過甘欣遞過來的茶杯,開口就問。
甘欣沒說話,只把衛生防疫站的檢查結果和王芳、李小娜寫的材料攤在了萬大強面前,萬大強擱下杯子,拿起桌上的幾張紙翻過來掉過去足足看了好幾分鐘,嘴里不住地念叨:“色膽包天,色膽包天。”
甘欣假裝著著急,也不住地在念叨:“你看,這可怎么辦呀?”
萬大強畢竟是老同志,他搞清楚事情原委后,很快鎮靜了下來。
“小甘,這事望江賓館這邊還有什么人知道?”
“除了當事人,沒別的人知道。”
“防疫站的洪站長呢?”
“我已經跟他交代了,這事非同小可,走漏不得半點風聲。”
“嗯,”萬大強暗暗點頭,這甘欣的確不一般,換做一般的女孩子,遇到這種棘手的事情,早就不知所措,說不定大呼小叫的已經滿城風雨了。“小甘,這里說話不方便,你把2308房間的鑰匙給我,我來給高縣長匯報一下,你把這些東西帶上,馬上也到2308房間來。”
2308房間是給高亮泉預備的,只不過他自己很少光顧,偶爾喝多了才會進去臨時休息個把小時,一般不在房間里過夜。唐智民剛來的時候,小紅樓天天人來人往,那些有著升官企圖的局部室的干部們,打著匯報工作的借口,經常等在賓館門口,和住在這里的書記大人套近乎。
后來,唐智民與高亮泉的矛盾逐漸浮出了水面,那些和高亮泉一條線上的頭頭腦腦有事直接去找高亮泉,而那些打算站在唐智民一邊的顧新明、胡文麗等人,知道王福生也是高亮泉一條線上的人,擔心別人看見自己和唐智民走得太近,輕易也不敢光顧了。
這么一來,原本人來人往的小紅樓反倒顯得十分的清靜了。就連唐智民也自我調侃說,這小紅樓和青蓮山上的青蓮寺有的一拼,非常適合修身養性,那意思就是把自己比作清修的和尚了。
甘欣被派到望城賓館來負責,不少人在背后議論的時候就說,這是高亮泉安插在小紅樓的一個觀察哨,隨時盯著唐智民身邊的一舉一動。
甘欣故意耽擱了一會兒,她清楚,這事牽涉到縣政府辦公室的副主任,萬大強也不敢擅自拿主意,需要請示高亮泉才能決定下一步怎么辦。
高亮泉聽了萬大強的匯報了之后,也是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他放下手頭的事情,連忙往望城賓館趕。
萬大強在等著高亮泉過來的時間里,已經在心里掂量好幾個來回,是處理還是按住?這讓萬大強傷透了腦筋,恨得牙根咬得嘎嘣響。
這狗日的王福生平日里看他老實巴交的,沒想到竟然是一肚子的壞水,可真應了老家一句話,不叫的狗才咬人啊。萬大強是金口鎮上的人,這王芳論起來還是自家沒出三服的侄孫女,為了進賓館當服務員,他爹還請萬大強幫著說情來著,這要是傳回金口鎮去,萬大強的臉面也要丟光了。
這個節骨眼上鬧出這種丟人現眼的丑事,這不是放著尾巴讓唐智民來揪嗎?他抓不到把柄還想動我萬大強呢,你王福生鬧出這么大個毛病來,不等于是廁所里打燈籠,找死,老鼠鉆進人堆里,活得不耐煩了。
正一籌莫展之際,高亮泉趕到了。
高亮泉又比萬大強穩重得多,他在沙發上坐下來,點上一顆煙,然后才問:“說,怎么回事?”
萬大強彎著腰,小心翼翼地說:“我也是剛聽甘欣匯報的,王福生把賓館兩個小丫頭的肚子搞大了。”
高亮泉吐出了一口煙,問道:“證據呢?”
“在甘欣手上。”
“你把她喊過來。”
萬大強趕緊給甘欣打電話。
甘欣進到2308房間的時候,房間里已經煙霧騰騰了。
聽完甘欣的匯報,看了她帶過來的材料,高亮泉又問了問甘欣處理的過程,獲知控制在小范圍之內,暗暗地點了點頭,然后吩咐萬大強:“你給王福生打電話,限他十分鐘之內趕到2308來。”
甘欣想要回避,就說:“高縣長,萬主任,那我先走了。”
“別走,”高亮泉嚴厲地說,“事情是你調查出來的,你就是當事人,走什么走?”
聽口氣,高亮泉似乎不太滿意,甘欣心里有點犯嘀咕,這事是不是做得有點過分了?是不是應該先向高縣長匯報之后再出手?
王福生一直跟著高亮泉和萬大強,十幾年來也稱得上是忠心耿耿,把他搞臭了,高亮泉的臉上自然不好看。
管他呢,誰叫他王福生欺負人,活該!主意已定,甘欣硬著頭皮坐在了一邊。
果然沒到十分鐘,王福生就趕到了,他推開門,點頭哈腰地問:“主任,什么事這么急?我正布置溫純掏下水道呢。”
“什么事?你狗…干的好事,還舔著臉問誰呢?”萬大強黑著臉,本來想罵幾句,看甘欣坐在一邊,便收住了話頭。
王福生被萬大強這么一呵斥,有點木頭木腦的,站在門口進不敢進,退不敢退,一副可憐巴巴的苦相。他也看見了坐在一旁的甘欣,心里琢磨著,一定是這小娘們昨晚上受了委屈,在高縣長面前告我的刁狀了?看來外面傳的不錯,靠上了高縣長,還真惹不起了。
想到這,王福生滿臉堆笑打馬虎眼:“哎呀,昨晚上喝多了,喝多了,我都不記得我干了些什么。”
“你進來吧,把門帶上。”高亮泉不露聲色地說。
看高亮泉的口氣里沒有責怪的意思,王福生才輕手輕腳地把門帶上,弓著個腰,縮著個脖子,掏出顆煙來遞給高亮泉。“縣長,您抽煙。”
高亮泉沒有接,只用鼻子哼了一聲。
王福生鬧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嬉笑著個臉看萬大強,萬大強一扭臉不搭理他,無奈,王福生只好往甘欣跟前湊:“甘主任,不好意思,昨晚上我喝多了,有什么言語不對的地方,你多擔待。”
高亮泉不發話,甘欣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也沉著臉不做聲。
王福生只好繼續自言自語:“昨晚上是真的喝多了,一路上吐了好幾次,搞得滿身的臟東西,回家還被老婆罵了半夜呢。”
“活該!”萬大強實在憋不住了,他厲聲罵道:“你老婆還是知道你干的好事,不把你雞…咳,割下來喂狗才怪呢。”
這一罵,王福生更糊涂了,不就是說了幾句葷段子嗎。至于把玩意兒也割下來嗎?你們也太狠心了吧。想到這,王福生裝出萬般委屈的樣子,聲音里都快帶著哭腔了:“主任,我冤枉啊,我真的沒干什么呀,別人不了解我,你主任應該了解我啊。”
這事,高亮泉發話了:“別跟他多啰嗦,甘欣,把東西給他自己看。”
王福生接過甘欣遞過來的幾張紙,才掃了一眼,汗就冒出來了。
萬大強鄙夷地說:“看清楚了沒有?是不是該割了你的…咳咳,啊?”
王福生“撲通”一下跪在了高亮泉的腳邊,猛地扇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高縣長,我該死,你就饒了我這回吧。”
“王福生,你利用職權奸女,這是犯法,知道嗎?”
王福生又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哭哭啼啼地說:“我一時糊涂啊,我該死,縣長,我下回再也不敢了。”
“呸,你還想有下回,你一次把人家兩個小丫頭干了,送公安局,夠判你十年八年的。”萬大強恨恨地啐了王福生一口。媽的,搞人家小丫頭的時候硬得不得了吧,這會兒就成了軟蛋了,真他媽的沒出息。
萬大強這么一嚇唬,王福生更是痛哭流涕,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抱著高亮泉的腳直搖:“縣長,你要救救我啊,看在我這么多年鞍前馬后的,你一定要救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