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院旁邊的小院里,媚姬正托著腮,癡癡的看著搖晃的燈火。衛家酒食準備不足,拿著天子的手詔開了市門,找到西域酒坊緊急借用酒食和廚師,媚姬就拉著一直想和衛風套上關系的賴丹來了。酒席忙完了,賴丹如愿以償的和衛風相識,心滿意足的回去了,而她卻托言和劉菁做伴,在征得長公主的同意之后,住在了衛家。她現在回想起長公主當時似笑非笑的老辣眼神,就覺得有一陣心慌意亂。
可是一想到不遠的房里,她朝思暮想的衛風懷里摟著的卻是他的新婚妻子公孫三娘,她的心里就酸得難受,又是怨恨,又是失落,渾似有一百只貓兒在心里撓撓,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門吱呀一聲開了,劉菁一閃身進了屋,隨即掩了上門,插上了門栓,象一只貍貓一般腳步無聲的走到媚姬面前,湊上來打量了一下出神的媚姬,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嘻嘻笑道:“豬兒,還在呷醋?”
“去,沒空理你。”媚姬有些厭煩的揮揮手,“墻角聽完了?有沒有心亂如麻?”
“我?我才不象你呢,就知道在這兒暗自神傷,我要是想啊,就進去直接把他拖出來,讓那個什么三娘的在一邊哭去。”劉菁得意的笑了:“我才不稀罕他呢。”
“你不稀罕他,那你呆在這兒干什么?”媚姬不屑的撇了撇嘴。
“我…”劉菁一噎,隨即又笑了:“我是覺得他體內的先天之氣很怪異,所以要研究一下。”
“且,鬼才信你。”媚姬扭過頭,歪在榻上:“睡吧,明天我還得回酒坊里去賣酒呢。”
“賣什么酒啊,你們酒坊的酒被衛家喝了一小半,菜卻被吃個精光,明天還得去市里采買,一時半會兒的開不了張,豬兒,你就在這里陪我兩天,省得我一個人也無趣。”
“你不是研究他的先天之氣吧,明天說不準兒,還得讓你研究有沒有懷上呢。”媚姬沒好氣的回道,話出了口,又覺得自己的意思表露得太直白,不好意思的將身子轉向墻,不讓劉菁看到自己通紅的臉。
“不能。”劉菁很有把握的說道,她看了一眼媚姬曲線起伏的身子,狡黠的笑了,走過來躺在媚姬一旁,湊在媚姬耳邊說:“我告訴你啊,那個三娘,一百天之內,都成不了真正的婦人。”
“你連這也聽得到?”媚姬撲哧一聲笑了。
“我是誰啊?我是高人,我說他一百天之內不能行房,他敢不聽嗎?”劉菁得意的撇了嘴角,拍著媚姬渾圓的臀部:“快起來洗洗,一股油煙味,薰死人了。”
“你這缺德鬼,故意的吧?”媚姬翻身坐起,似笑非笑的看著得意洋洋的劉菁。劉菁的臉上樂得象是開了一朵花:“嘻嘻,也不完全是故意,雖然未必要一百天,但今天他不能行房,這是肯定的。”
第二天起來,衛風和三娘一起去拜見了阿母和三位兄長,感覺身體差不多行動自如了,又帶著三娘趕往建章宮謝恩。天子見到衛風夫婦,十分開心,拉著他們說了好一陣閑話,最后問三娘說:“朕過兩天要去甘泉宮了,風兒也要跟著去,你可有興趣?”
三娘當然愿意,見識一下甘泉宮倒還在其次,主要是剛和衛風成親,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如何舍得分開,更何況衛風這一去就是五六個月,要到秋末冬初才會回來。
“臣妾能得陛下如此恩典,豈有不愿之理。”
天子大樂,他拍著腿對旁邊的淖五笑道:“淖五,朕這次在甘泉宮不寂寞了,有如此佳兒佳婦相陪,朕一定會樂不思歸。”
淖五看了衛風一眼,輕聲笑了:“陛下說得是,那老奴就讓郭穰多準備一些東西便是了。”
“這個無妨,甘泉宮里物件兒齊備得很。”天子不介意的笑道。
“那…衛侍中的傷?”淖五提醒了一句。
“這倒也是。”天子也想起來了,“風兒,你的傷如何了?那個醫者在哪里,要不要一起帶過去?對了,他叫什么來著?”
衛風撓了撓頭:“陛下,臣的傷倒是好得差不多了,只要繼續修養一段時間就可以。至于醫者金青愿不愿去甘泉宮,臣得回去問問他自己,陛下,游俠兒自由慣了,只怕未必受得了甘泉宮的規矩。”
“呵呵呵…”天子無所謂的揮揮手:“你去問問就是。你自己也收拾一下,趁著還有兩天時間,和三娘歸省吧,要不然又得拖半年,朕的丞相可要不開心了,會怪朕搶了他們的女兒女婿的。”他想了想又說:“風兒,問問朕的阿姊,看看她可以興趣去甘泉宮避暑,朕也有好久沒有和她說說話了,昨天人太多,禮節也繁,也沒說上什么,到了甘泉宮,朕有大把的時間和她說話。”
衛風夫婦連忙磕頭應是。
他們告辭出來的時候,衛風看到淖五向他使了個眼色,知道他有事,便在殿旁的宿舍里等了一會,正在宿舍休息的霍禹一見了衛風,連忙堆著笑上前施禮:“風叔,嬸嬸,侄兒霍禹見禮了。”
公孫三娘見霍禹比衛風還要大一點,叔叔嬸嬸的卻叫得利落無比,不免有些害羞,霍禹有些歉意的對衛風說:“風叔,昨天本當去賀的,可惜正當值,后來跟著陛下去貴府,又被安排在門外,沒有當面向風叔賀喜,還請風叔莫怪。阿翁準備了一份薄禮,我正準備送去呢,沒想到風叔就來了。”說著,拿出一個小箱子,擺到衛風面前:“區區二百金,不成敬意,還請風叔不要嫌棄。”
衛風哈哈大笑,用力捶了霍禹一拳:“豎子,你這么一說,倒好象我就是來要禮的了。”
霍禹作勢將手臂垂下來,好象斷了一般的晃了晃,呲牙咧嘴的對公孫三娘叫苦:“嬸嬸,你可得關照風叔了,他這一拳能把老虎打死,小侄怎么吃得住,被他來這么一下,這條手臂至少有兩天不能動彈。”
公孫三娘被他的樣子逗樂了,掩著嘴笑了起來。
他們說笑了一陣,淖五匆匆了走了進來,霍禹一見,連忙找了個借口離開了房間,順手關上了門。淖五對著衛風夫婦拱拱手:“衛公子,夫人,老奴有一不情之請,想請公子成全。”
衛風有些意外的看著淖五,和公孫三娘對了一下眼色,還了一禮:“但講無妨。”
他目光灼灼的看著衛風,懇求道:“老奴最近小有不適,找太醫們看了,也說不出什么毛病。老奴想著,那個姓金的游俠兒通曉養生術,醫術高明,能否請她給老奴診斷一下。”
衛風想起那天淖五說的話,心頭不禁起了疑心,他摸著下巴想了想:“淖公公,你實話跟我說,你是不是認識金青?”
淖五一笑:“老奴的確認識她。”
衛風有些一愣,淖五應得如此爽快,看起來并不象是想瞞著自己,他們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這個金青的身份實在可疑得很。他正在考慮如何回答淖五,淖五又說:“公子,為了不給公子惹來麻煩,老奴現在還不能告訴公子實情,等老奴和金青見面之后,自會如實相告。”
“也好。”衛風見淖五如此神秘,又說是為自己著想,知道事情比較復雜,也就不再追問。他沉吟片刻:“金青就在我的府中,不知公公想在哪里見他?”
“明天我休沐,我去西域酒坊見她。”淖五似乎早就想好了,脫口而出。
“那我一定轉告她。”衛風點頭應是。
“多謝公子成全。”淖五拱手施禮,匆匆的去了。
長門園。
江充面色沮喪的坐在書房里,江安低著頭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今天一早,長安城里就傳出一個讓人驚訝的消息。晦氣了十幾年的衛府,昨天大大的風光了一回,衛家四公子成親,天子、皇后親自駕臨祝賀,警蹕的郎官們站滿了整整一條街,氣勢驚人。而本來去丞相府賀喜的文武百官聽說之后,一窩蜂的趕到了衛府,聽說衛府準備不足,客人們都沒吃飽。
天子、皇后一起到衛府賀喜?這讓江充覺得大出意外。天子有好多年不和皇后一起出現了,就連新年朝賀,也很少看到兩人一起出席,這次天子是犯了哪門子的邪,就因為衛風救駕?救駕的功勞再大,天子派人去賀一下,多賞賜一點也就罷了,怎么會親臨?
江充百思不得其解,江安卻是垂頭喪氣,他懷疑衛風參與了劫走細君的事,一直想鼓動著江充對付衛風,可是如今衛風受寵如此,卻讓他感到了一種無法抗拒的恐懼,跟誰斗也不能跟天子斗,當然也不能跟天子看中的寵臣斗。
看來自己的仇是報不了了。
江充將江安的頹喪看在眼里,卻沒有說什么,讓他安份一點未嘗不是好事。不過,在他自己的心里,雖然感覺到了壓力的增大,卻還沒有增大到絕望的地步。對天子的心思,他自忖比誰都了解。眼下的情形雖然讓他不解,卻非無法可想,只是沒有找到突破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