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菁搖了搖頭,口齒不清的說道:“你走吧,我不…認識你,我也…不會…跟你去。”
那男子沉默了片刻,見劉菁猶自在倒著酒,只是她已經醉得看不清酒杯在哪里,倒出來的酒全撒在了案上,流到了華麗的西域地毯上。他忽然跨上一步,一手抄起劉菁的手臂擱在自己肩上,手臂繞過去摟著劉菁的腰,就將她扶了起來。劉菁大概真喝多了,居然乖乖的站了起來,任由這個神秘的男人扶出了雅間。
兩人下了樓,剛要出門,媚姬一步攔在了酒坊門口,張開雙臂,橫眉豎眼的看著傻呵呵的笑著的劉菁,怒氣沖沖的說:“你不能帶她走。”
“為什么?她是我的朋友。”那個男人啞著嗓子說。
“你的朋友?”媚姬有些意外,她覺得這個男人的嗓聲有些耳熟,好象在哪兒聽過。不過這男人的斗笠壓得太低了,她看不到他的臉,但是她直覺的感到,這個人應該是個她熟悉的人。
“你是誰?”
“我是誰跟你有什么關系?你這酒家好不知禮,快讓開,要不然不要怪我動粗。”那男人有些火了,揚了揚手中的劍。
媚姬一看那把劍,突然之間明白了,她笑了笑:“你要走也可以,總得替她把錢先付了吧。”
那男人愣了一下,將劍插到腰帶里,伸手去懷中拿出一個荷包,扔在案上:“這些總夠了吧?”
媚姬擋在門口,打開荷包看了看,撇了撇嘴笑了:“這點哪夠,她喝的可是我店里最好的酒,又喝那么多,你這些連零頭都不夠。”
那男人火了,沉聲喝道:“你當我是生客嗎,這個酒能值那么多錢?你可看好了,這里的十金,你當你這是新豐啊?”
媚姬“咦”了一聲:“你是熟客嗎?那讓我看看是哪位?”
“你不要自找麻煩。”那男人真的生氣了,扶著劉菁就往前沖。就在這時,一個婢女沖了下來,三步兩步跑到媚姬面前,指著醉得只知道傻笑的劉菁:“小姐,這個客人把酒散在地毯上了。”
媚姬一聽,眉飛色舞:“你聽見了,她糟蹋了我們的地毯,按規定要賠的,你不賠了錢,我就不讓你走。既然你是熟客,那你讓我看看你是誰,看在熟客的面子上,我就讓你少賠一點。”
“豈有此理。”那男人怒喝一聲,舉步上前,扭肩就撞,一下子將媚姬撞得連退三步,“哐當”一聲撞在門框上,疼得她哎喲一聲叫了出來。旁邊的酒保一見可不答應了,哄上來將那個男人圍在中間,七嘴八舌的要跟他講理。吵鬧聲驚動了里面的賴丹,賴丹帶著幾個仆從出來一看,妹子被人給打了,這還了得,一揮手,幾個仆人也加入人群,拔了腰里的刀劍,罵著聽不懂的胡語,要和那男人動手。
場面一時很熱鬧,很壯觀,店里正在喝酒的人見了,也都看了過來。
那男人冷笑了一聲,轉過身看了看那些人,反手拔出了腰里的長劍:“你們這是想干什么?想打劫嗎?光天化日之下,這長安城里還有沒有王法了?”
“當然有王法。”一個人朗聲答道。大家回頭一看,只見東市令喬越帶著十幾個士卒將門口堵住了,他晃著手里的刀,緊緊的盯著那個男人,手下的人迅速的分開,將那個男人圍住。酒保們一看官府的人來了,又亮了刀,生怕被誤傷,連忙讓出了地方。
那個男人一見喬越,象是吃了一驚,他松開了劉菁,任她軟軟的倒在地上。將長劍交到右手,忽然之間手臂抖動,向身邊連刺三劍,緊跟著象一只猛虎一樣,向喬越沖了過去。
喬越手下的士卒被他先前三劍逼得一退,一下子將喬越暴露在那個男人的面前。喬越大喝一聲,也不顧已經刺到眼前的長劍,一扭身子,掄圓了長刀霍然下劈。那男人劍快,喬越的長刀剛劈到一半,他的劍尖已經刺到了喬越的肩頭,但他這一劍如果刺實了,縱使能重傷喬越,只怕也要挨上喬越一刀,必定是個兩敗俱傷之局。電閃雷鳴之間,那男人手中的長劍忽然換了個方向,劍尖一抖,象是一條有靈性的蛇一樣,迎上了喬越的右腕。
“嗤!”血光崩現。
喬越大叫一聲,撒手扔刀,大步急退。他的下屬一見他受了傷,一個個奮不顧身的撲了上來,擋在他的面前。那男人長劍霍霍,連刺幾劍,逼得喬越等人手忙腳亂。他看著門口被堵死,一時沖不出去,忽然飛身急退,象一只大鳥一樣退上了二樓,幾個士卒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從二樓的窗戶里跳了下去,轉眼之間消失在門外擁擠的人群里。
“靠!”喬越捂著手腕沖到門口,哪里還能看到人影,他頓足長嘆:“又讓他跑了。”
“大人,你沒事吧?”媚姬沖了出來,關心的看著喬越。
“還好。”喬越咬著牙,額頭上一顆顆豆大的汗珠直滾:“我讓開了一些,沒能傷著筋,不過這下子也不輕,至少有兩三個月不能動手了。可惜了,大大的一件功勞從我眼前跑了。”
“哎呀,大人,功勞以后還可以再掙嗎。你快進來,我給你上點藥,喝點酒壓壓驚。”媚姬熱情的把喬越迎了進來,把他讓進了雅間。休莫霸這里也知道了原委,連忙好酒好菜的給上來。又讓人拿來了藥,媚姬親手給喬越上了,喬越感激的笑道:“多虧你了。”
媚姬笑了:“應該是我感謝大人才是,要不是大人來啊,我說不定就被這個京師大俠一劍刺死了。”
“哈哈哈…”喬越笑了,“他不敢的,刺死了你,四公子找上門去,可就不是把他打成豬頭的事了,十有八九要擰斷他的脖子。”
“哼——”媚姬撅起了嘴,三分得意,七分不快的哼了一聲,她指了指被婢女扶進來的劉菁:“大人,這個游俠兒也很可疑呢,大人要不要審她一審?”
“也是,這人很面生啊。”喬越看了看醉成一攤泥的劉菁,皺起了眉頭。
“可不是,說不準也有什么案底呢。”媚姬極力鼓動著喬越。
“打哪兒來,到哪兒去,干什么的?”喬越站起身來,走到劉菁面前,沉下了臉喝道。
“關你屁事。”劉菁翻了翻眼睛,不屑的瞪了喬越一眼。喬越大怒,轉身叫人就要來收拾她,忽然又聽到劉菁說了一句:“讓衛風那個…豎子來…跟我…說話。”
喬越一聽,吃了一驚,他回來頭來細細的打量著劉菁,這時才發現劉菁是個女人,他詫異的回過頭看著有些尷尬的媚姬,搖晃著沒受傷的左手,指著媚姬的鼻子,嘎嘎的笑了:“你這個狡猾的胡人,大人我幫了你的忙,你就卻來害我,是吧?”
“大人,嘿嘿,大人,不是這樣的,你想錯了,我是真不知道她是誰。”媚姬吃吃的笑著,怯生生的退了兩步,閃出雅間,一溜煙的跑得沒影了。
“嘿,你別跑,要不然我就把這事告訴四公子。”喬越怪笑著沖著門外大叫了一聲。
“大人,大人,哈哈哈…”休莫霸趕了上來,將一個包包塞進喬越的手里,賠著笑打招呼:“多謝大人幫忙,多謝大人幫忙,要不是大人趕到,今天可就真出事了。”
“已經出事了。”喬越回到雅間,將手里的包包扔給旁邊的隨從,大笑著拍著酒案:“快讓豬兒來給我解釋清楚,要不然,我馬上就把這個人送到衛府去,看她到時候如何向四公子交待。這個豬兒真夠壞的,騙人騙到大人我頭上來了,這還了得?虧得我今天機靈,要不然以后還怎么見四公子?”
那個神秘男人——京師大俠朱安世,從西域酒坊逃了出來,迅速的離開了東市,沿著華陽街一路向南,直到看到后面并沒有人追來,他這才停在路邊喘了口氣。想著居然被媚姬擺了一道,實在有些哭笑不得。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看看四周沒有人注意他,這才繼續向前。在離未央宮北闕不遠的地方,他折向了西,在一個門庭闊綽的大宅旁,停下來轉過身看了看,一閃身進了一條長長的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