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衛風就騎著那匹取名為赤菟的天馬,得意洋洋的帶著幾個家丁去上班。李維等人跟著馬屁股后面,繞著赤菟轉來轉去,比坐在馬上的衛風還得意。娘個皮,拿天馬當坐騎的,大漢朝我家公子算第一個,想低調都低調不起來。
到了建章宮門前,衛風還沒下馬,里面就跑出一個濃眉大眼的年輕人來,大步趕到衛風面前,拱手笑道:“衛公子,我是殿前郎中王忽,奉陛下圣旨在這兒等你,這是你的門傳,請公子收好。”
衛風一聽,連忙翻身下馬,這可是他未來的同僚,不能輕慢,他連忙接過門傳笑著回禮:“有勞。”
“不敢。”王忽笑著側了側身子,羨慕的看了一眼衛風的坐騎,贊道:“公子這匹天馬真是神駿。”
“過獎過獎。”衛風連忙謙虛了幾句,回身吩咐李維等人回去,這才牽著馬和王忽邊走邊談。王忽很健談,沒要衛風多打聽,很快就把自己的情況告訴了衛風,他是建章衛尉王莽的兒子,現在在前殿做郎中,也就是門外的衛士。
衛風初來乍到就遇到這么一個熱心人,求之不得,當了個忠誠的聽眾,聽王忽介紹這里面的情況,王忽在宮里兩年多了,建章宮的情況他很熟悉,介紹起來比衛伉又清晰了幾分。兩個一路說一路走,到了前殿之外,王忽領著衛風進了旁邊一個院子,他一邊和旁邊的侍衛說笑,一邊說道:“衛公子,這里是駿馬廄,郎官的坐騎平時都寄養在這里,只要登記一下即可,每個月的花費不用上交,直接從俸錢里扣了,不過公子這匹馬神駿,只怕要喂些特別的草料才行,我帶你去見他們的頭兒,讓他關照一下。”
羽林騎也好,期門郎也好,他們的馬匹、坐鞍、衣甲、武器都是自備的,衛風這個倒是有心理準備的,但卻沒想到他的馬與眾不同,需要特別提草料這個問題,虧得王忽提醒,要不然幾天之后這馬可能就要掉膘了。
“多謝王兄提醒。”衛風很誠意的拍了拍王忽的肩膀。
王忽笑了:“小事一樁,不過是舉手之勞。”說話間,兩人來到一排房子面前,王忽熟門熟路的闖了進去,不一會兒拽出一個身材壯實、年約三旬左右的人來,指著衛風的坐騎說道:“這是新來的衛公子,故大司馬大將軍的四公子,陛下親點的侍中,他的坐騎可是貨真價實的天馬,得用心喂才行,到時候要是瘦了可找你麻煩。”
那人被天馬吸引住了,幾乎忘了看衛風,他繞著天馬轉了幾圈,嘴里嘖嘖有聲:“好馬,好馬,這得用上等的黑豆才行,費用至少要翻兩番。”
“你省省吧。”王忽白了他一眼:“這可是陛下親點的,還能少了你的錢?仔細著別掉了膘,要不然你吃不了兜著走。”他回過頭對衛風笑了笑:“他就是駿馬監,叫傅介子,是個馬癡,看到好馬,比看到女人還上心。”
“原來是傅大人。”衛風客客氣氣的拱了拱手。傅介子有些意外的看了衛風一眼,隨意的拱了拱手,伸手摸著赤菟的脖子,溫柔得象是摸著情人一般:“衛公子,這馬與眾不同,要喂特別的草料,費用也貴得多,一個月得上千錢呢,不過這也值得,這么好的馬,就得值這個價。”
“一切照付就是。”衛風笑了笑,雖然這不是個小數目,可他還付得起,虧誰也不能虧了這馬。
“那就好辦。”傅介子反身進了屋,拿出一個小木牌交給衛風:“就是名牌,公子收了。”說完,牽著馬走了,一邊走,一邊看著赤菟天馬,咧著嘴直笑。
“這個馬癡。”王忽撇了撇,拉著衛風走了。
天子還沒有起身,王忽拉著衛風去了郎官署,郎官署是郎官們的住處,就在便殿兩側靠著宮墻的一排排房子里,當值的郎官就在里面住宿休息,而不當值的郎官則住在建章宮西南角的衛尉署旁邊的房子里,保證即不吵著陛下,有事還能及時趕到。衛風一進門,首先碰上了一臉大胡子的趙安國,趙安國一聽王忽介紹,本來已經綻開的笑容卻收了,他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聲:“你們慢聊,我上值去了。”說完,側著身子從衛風身邊擠了過去,再也沒看衛風一眼。
“公子,你別介意,這匈奴人就這樣。”王忽有些尷尬,生怕衛風面子上不好看,連忙掩飾了一下:“我們的頭去了北疆,一直沒有新官上任,這些人現在都懶散了,一點規矩也不講。”
其實不用他說,衛風都能猜得出來是什么原因。趙破奴當年是跟著霍去病的,算是霍系,跟衛系本來就不是一路的。現在宮里的霍系繼承人是霍光,他的兒子霍禹也在宮中為郎,父子兩個都受陛下寵信,而衛風不過是新來的,趙安國當然會明白其中的輕重。不過衛風想到那個真假難知的轉世,不免有些好笑,他這時候明白母親的意思了,如果他真是霍嬗轉世,只怕現在跟著霍光后面混的家伙會把霍光踹到一邊去,全跑到他的身邊來。而霍光萬一知道了這一點,十有八九會恨他入骨。
衛風知道自己雖然是陛下親點的,可是畢竟初來乍到,沒有什么資本囂張,還是低調一點的好,再說和這些人斗氣也沒什么意思,要搞就跟霍光搞才好玩。他無所謂的笑了笑,他和王忽閑聊了一陣,外面有人來說,陛下起身了,他連忙辭了王忽,細心的整理了衣服,按照宮里的規矩小步急行到殿門口,報名請入。
“風兒啊,進來吧。”天子的聲音有些疲憊。
“唯!”衛風應了一聲,將腰間的劍掛在門前的兵籣上,脫了鞋,躬著身子進了殿。天子坐在正當中的御座上,兩側點著一排青銅樹燈,每棵樹燈上都有十幾個燈頭,將殿內照得比外面還亮。天了的臉色不太好,透著一絲倦意。
“來,到朕的身邊來。”天子笑了,向衛風招了招手。衛風應了一聲,小步的走到天子面前,微微的抬起了頭。天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滿意的笑了:“不錯,比起昨天來還精神一些,怎么樣,王忽帶著你熟悉情況了嗎?”
“回稟陛下,王忽講解得很是仔細,小臣已經略微知道一些了。”衛風小心的應道。
“沒關系,朕這建章宮大得很,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熟悉的,來日方長,你跟著朕,很快就能全知道了。”天子微笑著揮揮手,指著身前的位置:“坐吧,聽你阿母說你文武雙全,今天朕先看看你的文采,會寫賦嗎?”
衛風的汗立刻下來了,寫賦,賦寫他還差不多。他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回稟陛下,阿母慈愛,臣有小進,阿母即欣喜萬分。臣豈有阿母所說的文武全才,不過略識得幾個字,粗通些拳腳罷了,至于這賦,臣背倒是能背得幾首,作卻是一點也作不得的。”
天子沒有生氣,他暗自點了點頭,當年的霍嬗也是不喜歡作賦,他讓人教了他很多次,他也沒心思去學。這個衛風倒是跟他很象。其實衛風和霍嬗長得只是眉眼之間有點神似,猛一看有點象,但是細看并沒有太多的相似之處。但天子因為那個胎記先入為主,總覺得這孩子就是當年的霍嬗轉世,越看越象,有事沒事就往上想。
“那你喜歡什么?”天子面色雖然不好,精神倒還可以,頗有興趣的看著衛風。
“臣好兵。”衛風脫口而出:“臣希望以后象父親、外兄那樣,縱橫沙漠,為陛下攘四夷,定邊疆。”
“有志氣。”天子贊了一聲,幾乎有些眉飛色舞了,霍嬗當年也是好兵,他把他帶在身邊,就是期望有朝一日,等他長大成年,帶兵出征,沒想到他命不好,十九歲就因為一場意外死了,這是天子心里永遠的一個痛,沒想到老天有眼,隔了十九年,又把這孩子帶回他身邊來了,還和當年一模一樣。
“不過,兵者國之大事,可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十萬之師,一日千金,輕動不得。你對用兵可有什么心得么?”天子和聲細語的問道:“你父親當年留下了大量的作戰筆記,你可看過?”
衛風偷偷的笑了,他對此早有準備,當下躬身答道:“回稟陛下,家父的作戰筆記,臣都看了。不過正如陛下所說,兵者國之大事,不是看兩頁筆記就能打仗的。臣雖然將筆記看得滾瓜爛熟,也不過是紙上談兵而已,離上陣殺敵還有萬里之遙。臣愿追隨陛下再學習幾年,有所小成,然后方敢自求一試。”
“好。”天子滿意的點了點頭,他看著外面,沉默了一會,忽然說道:“現在已經是春天了,正是春獵的時候,一年之計在于春,朕就從春獵開始教你用兵之道吧。”
衛風一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春秋狩獵,正是演練兵陣的最好辦法,不過天子這幾年不是忙著出巡,就是生病,有好些年沒有進行了。自己第一天上班,天子為了教他兵法,就要帶他狩獵去?
這也太離譜了吧,要是太子聽到了,會不會去撞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