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爺一句話真把個蕭俊逼急了,也當真不要命了,在這封建家長專制的古代,就這么當眾忤逆了父親。
二爺的一聲斷喝,嚇得上前的婆子一哆嗦,猛住了腳,看著大老爺,忍不住瑟瑟發抖;大太太已是面色慘白,老太君也忍不住發顫,大老爺更是額頭青筋暴起,腮邊的肌肉直抖,就差拍案而起了。
見大老爺怒了,廳里的奴才一個個臉變色,噤若寒蟬,立在那緊張得看著二爺,紅珠紅杏更是恨不能上前給二爺磕幾個頭,叫幾聲祖宗,求他別折騰了。
只見二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給老太君、大老爺磕頭說道:
“奶奶、父親,溪兒在蕭家不說生前過的怎樣,單說死后都不能得到善待,就是因為她的出身有礙俊兒繼承家主之位,俊兒今天發誓死也不做家主,還請奶奶和父親成全溪兒!”
“你,你,你…”
聽了這話,老太君雙手顫抖地指著二爺,竟說不出話來,只見大老爺怒斥道:
“俊兒今天是準備連祖宗的孝道都不要了嗎?”
“俊兒不敢,如果沒有溪兒,俊兒早在兩年前就死了,溪兒對俊兒有再生之恩,既然這個家連死后的溪兒都容不下,俊兒現在就帶著她離開蕭府,父親就當沒養過俊兒吧!”
“來人,將二爺綁了,準備給二奶奶發喪!”
大老爺一聲斷喝,廳里的空氣立時被壓的緊緊的,奴才們早已打顫,聽了大老爺的吩咐,嚇得黑壓壓跪了一地,兩個婆子戰戰兢兢上前要綁二爺,對上他那威懾的目光,哆哆嗦嗦地停在了那,不知如何是好。
“反了,都反了,來人,叫護衛!”
早有婆子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帶進來八名護衛,給老太君、大老爺、大太太請安后,立在一邊看著大老爺,只聽大老爺說道:
“把二爺綁了,去正房里把二姐姐請進西廂房!”
雖說二爺是位主子,但家主發話了,護衛哪敢不從,一擁而上,四人上前綁二爺,四人直奔正房,二爺見了,騰的從地上站起,躍到墻邊,伸手摘下墻上的寶劍,當啷一聲,拔劍出鞘,一縱身擋在了直奔正房的四個人面前,說了聲:
“我看誰敢踏入正房!”
畢竟是主子,即使有家主的命令,四人也不敢真和二爺動手,不覺都立在了那,看著大老爺。
大老爺此時也是青筋暴起,腮邊的肌肉直抖,騰的從座位上站起,一步步走向二爺,邊走邊一字一字地說道:
“好,好,俊兒想造反不是,那就先殺了我!”
大老爺邊說邊已來到近前,帶著護衛迎著二爺的劍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二爺不覺向后退去,老太君和大太太也起身跟了上來,一直到了正房的門口,看著已無退路,二爺竟出奇的平靜下來,猛的把劍立在了頸間,看著父親說道:
“兒子的命是父母所賜,父母命,不敢遲,但溪兒對兒子有再生之恩,兒子也不敢忘了,今日既然不能兩全,兒子愿一死以謝父母恩,兒子去了,就再沒有祖訓的煩惱了,念在父子一場,只求父親能將兒子和溪兒合葬在鹿鼎山上。”
不是他不孝,嬌妻愛子都這樣生生的被人害死,甚至死后都不能被善待,出生在這樣的門庭,此時的他,覺得自己只不過是家庭興衰的一枚棋子,當真生無可戀。
眾人都被二爺的舉動嚇傻了,三爺再顧不得其他,縱身上前,就要去抱二哥。
只聽二爺喝道:
“誰敢上前!”
看著二爺脖子上滲出了血絲,眾人哪敢再動,都木雕般立在了那,三爺和紅珠開口求道:
“二哥,您冷靜些,父親也是一時氣急了…”
“二爺,求您千萬別這么沖動,二奶奶尸骨未寒,您這樣是雪上加霜啊!”
大老爺顫抖著用手指二爺,厲聲喝道:
“逆子,逆子,你就去死,正好一起發送了,我蕭臣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說完轉身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立在一邊的大太太此時早傻在了那,本以為二奶奶死了,兒子就可以順利地登上家主之位,怎么和預想的一點都不一樣,對上兒子那絕然的眼神,她知道,兒子并不是開玩笑,看來不以妻禮安葬夢溪,這個兒子真就沒了,以妻禮葬了,家主之位只能是三爺的了,大老爺早不寵她了,自己的后半生豈不落在了張姨太手里,還有什么指望?
苦心經營,機關算盡,到頭卻是一場空!
看著兒子脖子上滲出血絲,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她再承受不了,“卟”的一口鮮血,大太太身子一歪,軟軟的倒了下去。
“大太太,大太太…”
寶珠、紫月尖叫起來。
“反了,都反了…”
老太君渾身發抖,顫巍巍的說著,一口氣沒上來,也閉過氣去。小小的回廊里,尖叫聲、哭喊聲、哀求聲此起彼伏,頓時亂成了一團。
因為夢溪的殯葬規格,蕭俊和蕭家的三大巨頭終于反目,險些刀兵相見,大老爺氣的暴走,老太君大太太昏的昏,吐血的吐血,把個二奶奶的后事僵在了那兒,蕭府上下有如被蕭瑟的秋風掃過般,整一個碧云天,黃葉地,凄凄慘慘戚戚。
人死是大事,總不能讓尸體在那干挺著不發表,大齊也沒這個先例,德總管更是急的團團轉,像只無頭的蒼蠅,不知該不該準備二奶奶的殯葬事宜,按什么規格準備,不準備吧,萬一主子下令,一句話就是個急的,到時又會罵自己辦事不利,這樣提心吊膽地熬過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跑去養心園聽大太太示下。
可大太太自打吐了血,一直到今兒個早晨,都昏昏沉沉的,連壽禧堂也沒去,只躺在那睜著眼看著屋頂,仿佛失了魂般,一語不發,德總管立了半晌,在寶珠的指點下,又跑去壽禧堂,只見老太君和大老爺早飯也沒用,都陰沉著臉坐在那兒,底下的奴才們更是一個個噤若寒蟬,連走路都是躡手躡腳的,大氣不敢出,一見這架勢,德總管哪敢提二奶奶殯葬的事兒,那不是等著找死,低眉順目的立在那,等著大老爺示下。
蕭湘院里的眾丫鬟婆子更是站了滿滿一院子,不知今兒個怎么處理二奶奶的后事,都鴉雀無聲地等著上頭指示。
最后鬧的蕭府堂堂一個當家奶奶過世了,殯葬這么大的事兒愣是擱淺了下來,誰也不敢提一個字,甚至連個“二”都不敢說,生怕哪個主子聽到了,拿自己做了出氣筒,空氣被繃的緊緊的,讓人透不出氣來。
蕭俊一大早格外用心的收拾了一番,一掃這幾日的邋遢,此時正立在東屋里,凝神看著桌上的紙,上面赫然寫著:
相憐相念倍相親,一生一世一雙人。
最后幾字略微有些潦草,這是夢溪臨終前寫下的,想是那時他已闖進了東廂,夢溪也覺得體力不支了,看著這兩句話,二爺不覺惘然,她也渴望一份相憐相念相親真情,卻一直不肯接受他,是因為她想要兩個人的生活,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了,給不了她。
伸手拿起桌上的筆,飽蘸濃墨,二爺在后面接著寫道:
縱使塵緣已散盡,莫忘,來生來世再相隨。
蕭俊寫完,看了半天,放下筆,轉身來到床邊坐下,凝視著的嬌顏,用手輕輕地撫著她的秀發,娓娓地訴說著他們大婚以來的點點滴滴。
“…記得剛從南方回來的那天,你笨拙的給我系扣子,我才發現,你也是個小,不是完人,你的笨拙,給了我追回你的信心,那日你的擁抱讓我心膽俱顫,那是你我大婚以來第一個擁抱,很想緊緊的回抱你,你,但更怕嚇走了你,一動也不敢動,就那么任你抱著…“
正說著,紅珠紅杏敲門走了進來,紅杏端著一個銀盤,上面放著一碗湯藥和一碗水,來到二爺身邊,紅珠端起藥碗輕輕說道:
“二爺,藥熬好了,您先趁熱服了吧!”
聽了紅珠的話,二爺抬頭看了她一眼,伸手接過藥,一飲而盡,紅珠接過空碗放在托盤里,又端過上面的水,伺侯二爺漱了口。
二爺用完藥,紅杏將藥碗撤了下去,紅珠立在那看著的二奶奶,遲疑了一會兒,開口勸道:
“二爺,二奶奶已經走了,后事要緊,總不能這么拖著,二奶奶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二爺還是去壽禧堂認個錯,商量著把二奶奶的后事給辦了才是,闔府的奴才都干等在那…”
“紅珠,吩咐人把張姨娘和金鳳帶過來。”
聽了二爺的話,紅珠遲疑起來,叫了聲:
“二爺…”
“快去!”
“回二爺,張姨娘和金鳳都已經死了!”
聽了這話,二爺臉色一變,厲聲問道:
“死了!誰處死的,審問了嗎,這么奇巧的毒,張姨娘一個身居內宅的是怎么得來的?”
聽了這話,紅珠一激靈,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說道:
“回二爺,那天您讓大太太放了大姨娘,把張姨娘和金鳳看起來,老太君、大老爺見您去跪頤春堂,都沒心思管這事兒,只命人按您的吩咐把她們看了起來,本想著等你回來了,再親自審問,哪知第二天晚上,張姨娘便懸梁自盡了,玲兒、金鳳雙雙服了毒,見人死了,老太君、大老爺也沒再追究,大夏天的,尸體放不住,大太太前兒個就找了張姨娘的家人來,草草的葬了,昨個您回來了,大太太特意將兩個姨娘和紅玉都禁了足,怕您見了她們又想起張姨娘下毒的事兒,再鬧起來,亂上加亂,想著等二奶奶的事兒發送完了再和您說。
聽了這話,二爺的臉色緩和了些,開口說道:
“張姨娘死前沒留下什么話?”
今日雙更,晚上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