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零章 燙手
此時的陳川中，正是焦頭爛額，煩惱的一支接一支的抽著煙，他用力的砸吧著嘴里的紙煙，卻是比抽紙煙的老農猶自的用力，一支煙，很快的就燃到了頭。而他對面的遲建兵，則是陰沉著臉，望著天花板，兩人誰也沒說話，辦公室里，除了滴答滴答的鐘聲，就只有陳川中砸吧砸吧吸煙的聲音。
“你說，這件事，有沒有可能和解！”最后，還是遲建兵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靜。
“和解，現在都這樣了，還怎么和解！”陳川中苦笑了笑。
“那只有讓黃澤海來承擔這個責任了！”遲建兵略微遲疑了一下，道。
“黃澤海做偽證，背這個責任也不虧，只是，單純那樣的話，他恐怕不會善罷甘休。”陳川中心底一點都沒底，他忽然的感覺著，自己心底也是有些發怵了，盡管他心底不愿意承認，可是，他知道，自己已經有點害怕這個年輕的小警察。
“不可能將他調刑警隊大隊長！他無論履歷，經驗，都無法擔任一個刑警大隊大隊長的職務。再說了，堂堂公安局，還能接受一個黃口小兒的脅迫！”柳罡的態度，自然讓遲建兵無比的惱怒，他就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阻止柳罡的升遷，更別提讓柳罡當什么刑警大隊長了，當然，他一個副政委，也無法決定刑警大隊長的人選。
“我擔心，就算給他當刑警大隊的大隊長，也未必能了結！”陳川中搖了搖頭，要說最不愿意柳罡當刑警大隊大隊長的，那無疑是他這個分管刑偵的副局長了，至于遲建兵說那什么履歷什么的，他卻根本沒當一回事，要說履歷，柳罡的履歷，也不能說不夠，六年特種兵生涯，市法院執行組組長，縣法院司法大隊副大隊長，雖然略顯單薄，可是，如果真要讓他當大隊長，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誰也沒法在這上面做文章，說到經驗，那更是扯淡，這玩意，說你有經驗，你就有經驗，說你沒有，就沒有。
“這事情，還是給老謝處理吧！”遲建兵想了一下，道。
“也是，老謝可是專案組的組長！”陳川中眼睛陡然的一亮，顯然的，這是一個不錯的主意，謝聯文身為專案組組長，自然對這個案子最有發言權，至于他怎么處理，那就與自己無關了。
“老陳，這事還是你去吧，我不怎么好出面！”遲建兵作為政工督查室主人，這處理干部，那可是他的責任，如果他出面，謝聯文鐵定會推到他的頭上，而且，他還找不到理由推脫。
“這個…”陳川中一陣頭痛，這無疑不是一個什么好差事。
“秦大貴不再適合擔任看守所所長了，勞動教養工作辦公室還缺一個主任，石政委的意思，是讓他去那里，看守所的位置，一時還沒有合適的人選，我看楊健性子沉穩，做事謹慎，應該比較合適。”
“那好吧，我把這資料給老謝送去！讓他調查一下！”陳川中點頭應承了下來，楊健，那正是他一手提起來的人，而看守所的所長，顯然比一個鄉下派出所的所長，含金量要重的多。雖然將這爛事交給謝聯文，會讓謝聯文不愉快，不過，和現實的利益比起來，這一點不愉快，也就無所謂了，再說了，謝聯文也是快退的人了。
遲建兵告辭離去，坐了一會，陳川中才緩緩的站起身，拿起資料走向了謝聯文的辦公室，謝聯文正坐在辦公室里，優哉游哉的喝著茶，看著報紙，他原本就屬于不太管事的那一類人，此時臨近退下來了，更是懶散了許多，看見陳川中，也是略感意外，“陳局，怎么有空過來坐坐啊？
“老謝，柳罡剛才來找了我，給了我一份資料，是關于白名凡的案子的，我想這屬于專案組的事情，就給你帶過來了！”陳川中拿出了那一份復印件，遞給了謝聯文。
“笑面虎還在陳局那里，你等會再去吧！”隋濤趕緊的道。
“哦！”謝聯文伸手接過了復印件，心底卻是有些疑惑，就這么一份文件，這陳川中居然親自的送了過來。
“老謝，那我就不打擾你了！”將復印件遞給了謝聯文，陳川中就趕緊的告辭，逃也似地離開了謝聯文的辦公室。
“嗯…”謝聯文雖然感覺著反常，卻也沒用挽留陳川中，有些好奇的拿起文件看了起來，一看，卻是頓時的變得臉色有些難看，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悠閑，他站起身子，背著手，在屋子里踱起步來，雖然他是調查組的組長，可是，他卻根本就沒有去過問過調查組的事情，黃元奇強行的把自己的兒子安排進調查組，根本就是來搶功的，他反正也要退了，何必去和別人爭什么，不過，作為一個常務副局長，他自然也不是睜眼瞎，柳罡的事情，他是心知肚明，他甚至在心里，也感覺著黃澤吃相有些難看，不過，他也懶得去過問，別人的父親是政法委書記，自己何必去瞎操心，當然，作為一個老公安，其中的厲害關系，他還是能分清的，當黃澤讓他出面處分柳罡時，他躲開了，這類事情，支持可以，出面就風險太大了，他可不希望在自己的最后一班崗出什么問題。
然而，眼前的這份復印件，卻是讓他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處分已經經過了黨委會，文件恐怕都發下去了，此時柳罡卻才將這份證據交上來，那用意，絕不僅僅是證明自己的清白那么的簡單。此時的他，也才明白，為什么在黨委會上，湯寒英要表示保留意見了。
湯寒英保留意見，難道，他早就知道了柳罡留下了復印件！謝聯文的心底陡然的閃過一絲猜測，臉色，更是瞬間的變得陰沉了許多，許久，他才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個號碼出去，“政工股嗎？我謝聯文。”
“謝局，我韓曉梅，請問您有什么吩咐？”
“柳罡的處分文件打印出來了嗎？”
“早打印出來了，已經發下去了，不過只是發了機關科室，剛才遲政委打電話吩咐又收了回來，現在，只有一份文件還沒有收回來！恐怕，那份文件已經收不回來了。”韓曉梅有些著急的道，當然，她所謂的著急，根本就是裝的。
“是哪個科室？”謝聯文倒是不由得一怔，他還真沒有想到，哪個人敢公然和政工部門對抗。
“不是科室的，柳罡同志先前來辦公室，領走了大溝的文件，我剛才打了電話給他，他說已經離開臨山，往柳林去了！我讓他將那份文件拿回來，他說他保管起來了。”
“對了，你說是遲政委吩咐收回來的？”謝聯文陡然的想起了韓曉梅先前提到了遲政委。
“是的，謝局！”
“恩，就這樣，我掛了！”掛了電話，謝聯文的臉色，卻是更陰沉了幾分，陳川中離開這里也才幾分鐘，自己就打了電話，那些文件就已經收回來了，顯然的，陳川中來這里之前，遲建兵就已經知道了消息，顯然的，他們是想把這個燙手的山芋推給自己。然而，他卻居然還沒法推出去。
這當的什么破組長！想起這個掛名的組長，謝聯文就幾乎的想罵娘，渾然的忘了，剛剛成為這個破組長的時候，他是多么的欣喜若狂。
罵娘歸罵娘，謝聯文卻不得不好好的想個主意，盡管他要退了，可是，他兒子媳婦，還有女兒女婿，可都在臨山，而且，差不多都是在政法部門，黃元奇這個老大，那是絕對不能得罪的。現在交給政工部門，那顯然有些不合適，事情已經交到了自己手上，而且自己名義上是調查組組長，黃澤的上級，現在交出去，讓黃元奇知道了，必然會怨恨自己。
自己處理，顯然的，他根本沒有這方面的能力，將一個處分決定收回來，即使是石道勤，也無能為力，這件事，湯寒英這個老狐貍，肯定是會大做文章的，之前大家不明白湯寒英為什么要妄作小人，此時哪還有不明白的。
“黃書記嗎，我謝聯文，有點事情，要向你匯報一下！”謝聯文無奈的拿起電話，撥了出去，左思右想之下，他還是決定直接找黃元奇，他委實的想不出其他的辦法。
“哦，我在辦公室等你！”黃元奇雖然奇怪，卻自然也不可能拒絕謝聯文的求見。
謝聯文過來干什么？有什么不能在電話里說？難道和小澤有關？不過，黃元奇放下電話，嘴里卻是嘀咕了起來，謝聯文即使在縣局，也算是一個中立的人，再加上到點了，也就沒有和誰走的太近，他們之間，更沒有太多的交情，有的，也只是一些利益上的交換。
想到兒子，黃元奇拿起電話，再次的撥了出去，很快的，電話接通了，“我黃元奇，黃澤在嗎…”
“黃書記，大少在…大少…”接電話的，卻是隋濤，聽到黃元奇的名字，頓時的一陣緊張。
“爸…”黃澤趕緊的接過了電話。
“搞什么名堂，大少大少，你是哪門子的少爺？”聽著電話里隋濤的稱呼，黃元奇就感覺著有些的惱火，本來，他心底也就有火。
“爸，他們叫著玩的，我已經說過他們了！他們總是不聽。”黃澤瞪了一邊的隋濤一眼，卻是嚇的隋濤一個哆嗦。
“調查組的工作進行的怎么樣了？”
“差不多已經結束了，那個柳罡故意隱瞞案件真相，才導致了縣局沒能及時發現白名凡身上的命案，釀成了四二慘案，縣局黨委會已經通過了對他的警告處分，還撤掉了他的柳林派出所副主任的職務。”黃澤簡短的道。
“哦，這段時間，你沒惹什么事情吧？”黃元奇自然不是真關心調查的進展，既然公安局已經處分了，那顯然就不可能和兒子有什么關系了。
“爸，我都二十幾的人了，能惹什么事情。”
“沒事就好！”放下電話，黃元奇卻是更疑惑了，不是兒子的事情，謝聯文找自己，還有什么？
這怎么回事，老家伙莫名其妙的打這個電話干什么？還有，那處分的文件，怎么剛發下來又收回去了？黃元奇疑惑，黃澤卻是更加的疑惑，甚至有些的不安，他站起了身，迅速的向陳川中的辦公室走去。辦公室里，陳川中依舊大口大口的吸著煙，雖然將那燙手的山芋暫時的交了出去，可是，他卻總感覺著，麻煩遠遠沒有結束，心煩意亂的他，并沒有注意到黃澤的走進。
“陳局！”黃澤走進了辦公室，才叫了一聲。
“有什么事？”陳川中的態度，卻是明顯的沒有之前親熱了。
“陳局，剛才柳罡來了？”陳川中的態度，卻是讓黃澤心底咯噔一下，不過，他還是禁不住的問了出來。
“他拿來了一份復印件，關于那補充材料的復印件。”陳川中淡淡的道。
“什么…他竟然敢復印案卷材料…”黃澤臉色陡然的一變，失聲道。
你連偽造都敢，別人復印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陳川中心底如是的腹誹著，臉上卻是沒有任何的表情，也沒有說話，他已經懶得說話，事情到了這一步，他還有什么話好說。
黃澤呆了半響，才回過神來，連招呼也沒和陳川中打一個，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大少，怎么了，發生什么事情了？”看著黃澤的神情，隋濤也變得有些忐忑了起來。
“那些資料，別人都復印了一份。蠢貨！”黃澤垂頭喪氣。
“啊…那，那現在怎么辦？”隋濤頓時的慌了手腳，誣陷柳罡的事情，他雖然不是參與者，卻也是知情者。
“大少，我去找黃海，讓他把一切的事情都背下來，你想辦法保住他的工作，我們再給他一些錢！讓他無論如何，也必須將一切都抗下來。”劉漢武此時，唯一能想到的，也就是黃澤海這個替罪羊了。
“恩，你可以答應給他十萬！”黃澤趕緊的道。
黃元奇的疑惑也很快就解開了，僅僅十多分鐘，謝聯文就趕到了黃元奇的辦公室，他也沒有說什么，只是拿出了一份處分的文件，以及那一份復印件，還有一系列的相關材料，黃元奇也沒問，而是迫不及待的拿起資料看了起來，這根本就不用問，一看那處分文件，他就隱約的感覺著，是這個處分有問題，而且，肯定和黃澤有關，否則，謝聯文根本不會來找他。
只是，越看，他的臉色越是難看，到了最后，整個的一張臉，也是變得鐵青，重重的將那些資料往桌上一拍，“蠢貨，蠢貨…”
謝聯文坐在一邊的沙發上，一言不發，臉色并不比黃元奇好多少，他這個調查組組長，所承擔的責任，并不比黃澤輕多少。
“老謝，這小孩子胡鬧，你怎么就不看著點！”黃澤終究是他的兒子，黃元奇不自覺的埋怨起了謝聯文。
“黃書記，這的確是我的失職！”你自己的兒子都看不好，我幫你看！謝聯文腹誹著，嘴上卻是顯得頗為誠懇，不痛不癢的承認著自己的失職，他總不能說，我這個組長就掛個名吧。
“這案子，你們之前就一點都沒發現…”黃元奇盯著謝聯文。
“黃書記，白名凡的案子，最初是川中同志讓人接下來的，從頭到尾，他都關注著這件案子，具體的工作，也是他在指導，想著有川中這么一位年富力強的同志盯著，我就有些偷懶，卻想不到竟然捅出了這么一個漏子…”謝聯文無比慚愧的道，陳川中陰了他一把，謝聯文卻也不失時機的告了陳川中一狀，不敢說黃澤的壞話，說陳川中的壞話，那卻是沒有問題的。
“那老謝，你看這件案子，有沒有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黃元奇倒是沒有懷疑謝聯文的話，當初確定調查組組長的時候，他也是在的，謝聯文這個組長，根本就是平息陳川中和賈玉林的紛爭而趕鴨子上架的。
“這個，關鍵是柳罡，如果他愿意認這個處分，那就什么事情都好辦了！”謝聯文一路上，也仔細的思索了整個的案子，雖然這個案子，背后很可能有著一張推手，可最終的關鍵，還是在柳罡身上，只要柳罡認了，就是那張推手，也無可奈何。
“你去和他接觸一下吧，看看他有什么條件，能答應的，盡量滿足他，不能答應的，你給我打個電話。”遲疑了一下，黃元奇才道，此時的謝聯文，倒是算是和他在一條船上，他倒是不擔心謝聯文不盡力。
“這個，我和柳罡同志根本沒有任何的接觸，貿然和他接觸，恐怕不會有什么效果，不如讓川中同志和他接觸更合適，這份材料，他也是交給的川中同志的！”謝聯文再次的將陳川中抬了出來，這類苦差，能推的，自然是推出去。對方要是好對付的主，也不會恰恰在這個時候將證據拋出來了，而且，這人來的這么及時，處分剛剛出來就拿到了處分的文件，找了上門，哪有那么好打發的。
“哦，是這樣啊！”